林軒走出南湖機場出站口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在那裏已經等候多時的父母。他已經兩個多月沒見到林亞生了,跟劉芯薇也有兩周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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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亞生一把抱住了他,用他不多的胡子在林軒的臉上刮來刮去,似乎每個父親都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兒子的親昵。


    “我這大兒子,幾個月沒見,長高了啊!你媽回來就跟我說,你在劇組表現的很不錯,從導演到演員都使著勁誇你,不愧是我的種!”林亞生自豪的對林軒說道。對他來說,兩個月不見兒子,不想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兒子在外可是給自己爭臉了。自從劉芯薇回到江城後,他無時無刻的盼望著兒子的歸來。


    “行了,別跟你兒子膩乎了,小張在外麵等著咱們呢,趕緊過去吧。”劉芯薇催促著說道。小張是江城大學的一名專職司機,這次學校特意派他載夫婦倆來接兒子。


    “爸,媽,咱們走吧,別讓張叔等的太久。這個包裏有寧夏的特產,枸杞和甘草。我讓劇組的叔叔幫忙買的,一共四份。”林軒也希望趕緊回到家裏。出來快三個月,他也想家了。


    “哈哈,我兒子想的就是周到。我猜一下,一份是咱家的,另外三份是準備給你姚老師,朱師傅和安伯伯的吧?對了,你劉小麗阿姨八月份生了,一個六斤六兩的大閨女,以後你得改口叫嶽父了。”林亞生打趣著說道。


    “好了,別和你兒子開玩笑了,趕緊走。”劉芯薇打斷了父子倆人的對話,拉著林軒往外麵走了。


    一路上,林軒從父母嘴裏知道了很多這兩個多月內發生的事情,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好消息是劉小麗阿姨生了,孩子的名字就叫之前定下來的安楓,小名還沒起。滿月酒時候,為劉芯薇和林軒那時正在山東拍戲,所以隻有林亞生一個去參加了。


    為此,老安倆口子非要等林軒回來,來再單獨請他們家一次。另一個好消息是,朱師傅的妻子也懷孕了,預產期在明年四月。據說,朱師傅得知消息後特別高興,給好多人打了電話報喜,林亞生也是其中之一。


    壞消息是開學後這次評職稱,林亞生和老安都沒能評上正教授。林亞生心態還不錯,老安據說有點失落。還好,他還處在女兒降生的喜悅之中,那股勁很快也過去了。


    還有一個消息,不算好也不算好,主要是和林軒關係不大,那就是老安的父母,對於劉小麗生了個閨女這事有點不太滿意,而且表現的有點過於明顯。林軒就不明白了,都是老幹部、老革命了,咋還那麽封建呢,閨女有啥不好的?到最後,還不是閨女比兒子知道疼人。


    在家裏呆了幾天之後,林軒和父母一起去了老安家赴宴。新生兒還是挺可愛的,眼睛大大的。林亞生和劉芯薇都誇這孩子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女,兒媳婦啥的先不說,非要先認幹女兒。


    林軒看這個勢頭,也隻能主動點,也認了老安和劉小麗做幹爸幹媽,反正他已經有一個幹爸了。就這樣,聚會的主題從慶祝新生兒降臨變成認幹親儀式了。於是,林亞生和老安倆人又幹了一瓶老安珍藏的五糧液。


    聊著聊著,話題就說道新生兒的小名這了。據老安說,孩子的姥姥接管了給新生兒起小名這事,隻是目前還沒有想出來一個合適的。林軒覺得,安楓這個名字確實不好起小名啊,“安安”聽起來完全就是個男孩子嘛,“楓楓”聽起來更是奇怪的很。君不見,紫楓妹妹的小名都叫“子子”而不叫“楓楓”嘛。


    時間總是匆匆而過,一轉眼,1988年到了。元旦這天,全國休假。《霹靂貝貝》就選擇在這天開啟全國公映。這年頭,沒有電影首映式這個說法。不過,既然是假期,林軒一家就請了朋友們一起來觀影。提前一小時,他們就抵達了江城新華影院。


    被邀請來的都是老朋友。老安夫婦倆都來了,閨女據說是丟給丈母娘看著了。朱師傅帶著懷孕的妻子也來了,姚老師一家更是全家出動。


    影片開始放映時,林軒大致掃了一眼,電影院的上座率非常高,接近滿座了。八十年代,看電影是人們主要的娛樂方式之一。一張電影票五毛錢,即使考慮通貨膨脹和收入增長因素,價格在當下也是很親民的。


    《霹靂貝貝》這部電影最大的賣點就是老少皆宜。林軒發現,八十年代的觀眾們,看電影都特別投入,中途去上廁所的都沒幾個。電影中,貝貝在公交車懲治搶老奶奶作為的青年時,影院裏有人叫好;貝貝把同學薇薇電昏了時,有觀眾發出了驚呼聲;貝貝最後去長城上找外星人時,林軒還看到了一位帶著孫子的老奶奶雙手做出了祈禱狀。


    90分鍾的電影很快結束了,觀眾用熱烈的掌聲表示他們對這部影片的喜愛。林亞生和劉芯薇對自己兒子在首部電影中的表現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鼓掌的時候就他倆使得勁最大。


    其他幾位邀請來的觀眾也對林軒的表現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尤其是劉小麗,一直在說我這幹兒子了不得,未來成為大影星了可不能忘了他幹媽和幹妹妹之類的話。


    出了電影院,一行人直奔林亞生訂好的飯店。飯店位於江城蛇山腳下的長江江畔,是由退役的客輪“江平號”改建而來,名字就叫“江平飯店”,是八十年代難得一見的水上飯店。


    “爸爸,我也想演電影!”小姚備娜一邊吃著清蒸武昌魚,一邊嘟囔著嘴說道。


    “你還是好好學音樂吧!你什麽時候鋼琴彈的比你小軒弟弟好了,我就同意讓你跟他去演電影!”姚老師有點好笑的說道。


    “我覺得娜娜挺不錯,她這形象就適合當電影演員。這不快寒假了嗎,到時候跟咱們一起去帝都,直接找兒影廠的宋廠長,讓他給安排個角色。”劉芯薇打量了一下小姚備娜後說道。她這不是客套,是真這麽想的,姚備娜從小顏值就挺高的。


    “劉阿姨,我其實就是說說,沒想真去演。我還是好好學音樂吧。”小姚備娜的腦袋搖的像跟撥浪鼓似的。開玩笑,她想演電影,是想和林軒一樣被人誇。但占用寒假時間,還得離開江城去帝都,太不劃算了,她可不能幹這傻事。


    林軒倒是覺得這個時候的姚備娜還挺有意思的。根據他上一世的記憶,姚備娜雖然外形條件出眾,但成名後一直專注於自己的音樂事業,連非歌唱類的綜藝節目都沒參加過。沒想到,這一世的姚備娜,小時候竟然有過當演員的想法。


    一轉眼,時間已經來到了一個多月後的1988年2月24日。春節剛剛過去,全國人民又投入到新一輪的大生產中。


    林軒一家和往年一樣,來到了帝都過年。他們已經在林軒爺爺這呆了十多天了。林亞生本來想初六就走,但因為林軒的緣故,最後訂了初九的火車。


    這天,林軒一早就隨林亞雯去兒影廠了。林亞雯是去上班,林軒是去等消息。今天是柏林電影節的最後一天,也是所有獎項揭曉的日子。《紅高粱》入選了主競賽單元,張億謀本人這時已經在柏林了。


    《紅高粱》能被華國電影局推薦參加柏林電影節,林家老爺子自然是出力了。影片製作完成後,吳天明、張億謀等人就去帝都拜見林老了。林軒爺爺在兒影廠的內部放映廳看過成片後,第二天就打電話給華國電影局的領導做了推薦。然後,這事就成了。


    對此,張億謀當然是感激萬分。這次飛往柏林前,他還特意去了趟林老家表示感謝。就是那個時候,他和林亞雯約好,一旦獲獎了,會第一時間撥通林亞雯辦公室的電話報喜。


    別以為林軒作為穿越人士,知道最終結果,就不會感到緊張。其實,他一直擔心因為自己的出演這個變數導致發生了蝴蝶效應,致使《紅高粱》最終沒能拿下金熊獎。這幾天,他就因為這個事一直沒睡好。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算一下差不多是柏林當地時間的晚上了,林亞雯覺得這肯定是張億謀打來的。拿起了話筒,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果然沒猜錯。


    “拿獎了,咱們拿獎了!金熊獎啊,華語電影破天荒的頭一次啊!”張億謀電話中傳來的聲音有些語無倫次。


    “金熊獎?牛逼啊,老謀子,等你回來請客吃飯啊!”林亞雯也是被驚到了。她設想過能拿獎,但真沒想過能拿金熊獎。至於老謀子,那是她的個人稱謂。林軒也不知道,她怎麽第一個就叫出了這個後世大家對國師的愛稱。


    “行,沒問題!想吃什麽,老莫還是烤肉季,隨便點,你張哥都接著。我得先掛了啊,還有幾個跟過來要采訪的記者,我先去會會他們。”說完張億謀就掛斷了電話。


    “小軒,你們《紅高粱》拿到金熊獎啦!金熊獎你還記得吧?我之前給你講過的,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一的柏林電影節最高獎項,總之很牛逼就對了!你是不是該請你親愛的小姑吃頓大餐啊?”


    “我可是知道,你拍兩部戲就賺了一千塊錢!你小姑我一個月的工資才六十多,辛辛苦苦幹上一年還不如你這個小毛孩子掙的多!”林亞雯覺得隻敲詐一個老謀子還不過癮,她這大侄子也不能放過。


    “沒問題啊,小姑,不光請你,我還得請爺爺奶奶和大姑一家子呢!”林軒剛才從她小姑的叫聲中就知道這個好消息了。他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曆史的慣性還是很強大的,該拿到的一定就會拿到。


    “我就知道你沒誠意!要是真想請我,那就單獨請。”林亞雯氣的咬牙,這小毛孩子,怎麽這麽狡猾。真讓林家老爺子知道她讓剛到五歲的林軒請客,挨板子倒不至於,一頓訓斥肯定免不了。


    “小姑,有個事我還沒跟你說。張伯伯上飛機前,我從我媽那拿了500米元給他,讓他有機會的話,買點紀念品帶回來。到時候肯定少不了你那份啦。”林軒安慰她說道。


    “真的?不愧是我的好侄子,就知道小姑沒白疼你。”林亞雯親了幾下林軒後說道。


    《紅高粱》拿到金熊獎的消息傳回國內後,舉國一片歡騰。90後和00後是很難理解這個年代的華國是多麽渴望獲得國際認可的。後來的1993年,華國因一票之差申奧失敗,多少人在電視機前留下了淚水,正是緣於那種想得到認可卻不得的失望。而正是從這部《紅高梁》開始,世界才真正認識了華國電影和華國電影人。


    張億謀人還在柏林,回來尚得幾天,但各大報紙已經等不及了。從26號開始,就有記者去中戲門口蹲點,想在第一時間采訪到鞏儷。至於薑聞,他正在為拍攝謝飛導演的《本命年》做準備。這兩天,他正在反複看原著小說《黑的雪》找人物狀態。至於什麽采訪,見鬼去吧,他可沒那個功夫。


    甚至還有記者神通廣大,想通過林亞雯采訪林軒。但此時,林軒已經坐上返回江城的火車了。對於他來說,能第一時間知道個結果就行了,沒必要參與後麵的事情。


    1988年4月,朱師傅的妻子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滿月時,林軒和父母也去一同賀喜了。朱師傅給他兒子起的名字是朱一隆,這讓林軒嘴裏嘖嘖地驚歎不已。這位在林軒上一世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算是從流量轉型演員的成功代表。


    朱一隆的演技談不上多麽驚豔,但絕對是水準之上,至少他一直在努力嚐試塑造各種角色。不過,上一世的朱一隆是典型的大器晚成,30歲時候才一夜爆紅。這一世既然他成了自己的幹弟弟,林軒自然會想辦法讓他紅的早一點。居老師,以後就讓我來罩著你吧!


    1988年11月,林軒來到了深城。來的原因,是因為這屆金雞獎在這舉辦,而他憑借在《紅高粱》電影中的表演成為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候選人之一。沒錯,林軒創造了曆史,他是金雞獎曆史上年紀最小的提名獲得者。同時,他主演的《霹靂貝貝》也獲得了最佳少年兒童片的提名。


    《紅高粱》劇組堪稱本屆金雞獎的大贏家。影片提名了最佳影片獎;張億謀提名了最佳導演獎;薑聞提名了最佳男主角獎;林軒提名了最佳男配角獎;顧長衛一人獲得兩個最佳攝影獎提名,另一個提名是憑借陳愷鴿的《孩子王》拿到的;趙季平提名了最佳音樂獎;顧長寧提名了最佳錄音獎。值得一說的是,張億謀還因為《老井》提名了最佳男主角。


    和《霹靂貝貝》一起獲得提名的那部影片明顯是陪跑的,林軒甚至連名字都沒記住。《霹靂貝貝》自上映以來,觀眾反響很好,在六月份又重映了一次。


    頒獎典禮這天,劉芯薇特意給林軒換上了一身兒童西裝。他穿上之後,更像個小大人了。


    八十年代的頒獎典禮還沒有那麽多講究。領導們一番講話之後,金雞獎的頒獎典禮就正式開始了。第一個要頒出的獎項就是最佳男配角。


    這年頭還沒有大屏幕,所以也沒地方播放提名者的表演片段,頒獎嘉賓就是念一下評委會對每個提名者的評語。評委會對林軒的評語是:“評委們認為,林軒在《紅高粱》中,毫無一般兒童演員的矯揉造作之感,表演真實生動、樸實無華、情感真摯。更難得的是,他在影片最後喊出送葬謠時,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呈現出了對母親的思念,為整部影片添色不少。”


    “獲得第8屆金雞獎最佳男配角的是《人·鬼·情》中的李保田!恭喜李保田老師。”頒獎嘉賓拆開了信封,看了一眼獲獎結果後念道。


    李保田老師很是激動,上台領獎時候差點就摔倒了。劉芯薇有點失落,在她看來,自己兒子就是最好的那個,應該得獎的。林軒倒是很淡定,他能拿到提名已經是意外了,估計也是看在他爺爺的麵子上吧。他一邊微笑一邊鼓掌,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一副很有風度的樣子。


    頒完最佳女配角獎之後是一係列的技術類獎項。不出所料,趙季平獲得了最佳音樂獎,顧長寧獲得了最佳錄音獎,顧長衛獲得了最佳攝影獎。林軒作為劇組的一員,也為他們感到很高興。八十年代,金雞獎在從業人員心中還是很神聖的,是很多人畢生追求的終極目標。


    沒有串場的表演,獎項頒發的很快。《霹靂貝貝》毫無懸念的獲得了最佳少年兒童片獎,宋崇和林軒一同上台領獎。宋崇很激動,他在獲獎感言中感謝了很多人,最後眼含著淚光說出了“1986年,我來到兒影廠時候,就想拍出一部老少皆宜又有教育意義的兒童片。今天,我可以說一聲,我做到了!”。


    頒獎嘉賓在宋崇講完話後,想把話筒遞給林軒,讓他也說幾句。不過,林軒沒有接過話筒。他更想把自己在金雞獎上的第一次獲獎感言留到他未來拿最佳男主角或者最佳導演時。


    後麵的頒獎都是重頭戲。張億謀力壓薑聞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獎,完成了金雞百花影帝大滿貫。不過,他在最佳導演的角逐中,輸給了自己的領導吳天明。至於最高獎項—最佳影片獎,評委會直接搞了個雙黃蛋,《紅高粱》和《老井》雙雙獲獎,也算是皆大歡喜。


    唯一感到不滿意的人就是薑聞,他已經是連續第二年提名金雞影帝了。當宣布獲獎結果時,林軒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失落的神情。頒獎典禮結束後,薑聞還特意和林軒一起合了個影,說是同病相憐,一起拍個照留念下。《紅高粱》劇組獲得了六項金雞獎提名,就他倆最後沒拿到獎項。


    林軒沒覺得有什麽可遺憾的。1988年對他來說,絕對是個收獲之年,他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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