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劇組準備拍在高密縣的最後一場戲了,就是餘占鼇和小豆倌在九兒死後為她送葬那場。這場戲,小豆倌是主角,所以林軒的壓力不小。


    “娘,娘,上西南,寬寬的大路,長長的寶船;娘,娘,上西南,騮騮的駿馬,足足的盤纏;娘,娘,上西南,你甜處安身,你苦處化錢……”


    這段台詞,可不是出自什麽高密縣的童謠,而是魯中南地區葬禮中的一個習俗。家裏的親人去世後,葬禮得在村口舉行,逝者的長子或長女要站在板凳上,手舉著高粱杆,朝著東南方向大喊出這段送葬謠。


    林軒在拍攝這段戲前,在現場練習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張億謀從表情到動作一遍遍的給他作指導。直到所有人都覺得他狀態到位了,劇組才正式開拍。實拍兩次就過了,最終呈現出的效果十分出色。張億謀對林軒的表現自然也十分滿意。


    “小軒,演的真好!給你鼓掌!”張億謀帶頭鼓起了掌,然後掌聲就從四麵八方傳來了,劇組的所有人員都很認可林軒剛才的表現。


    “大妹子,林軒這孩子好啊。我之前最擔心的就是這段,沒想到他能演的這麽好。好好培養他把,這孩子絕對是個好演員的苗子。”張億謀對劉芯薇說道。


    拍完這段戲,在高密縣的所有戲份就殺青了,劇組也準備離開了。林軒正在努力的做他媽的工作,他實在不想讓劉芯薇再陪著他回西安了。在那集結後還得做火車去寧川繼續拍攝,劇組真的很辛苦,而且寧川那邊的住宿條件也好不到哪去,何必讓他媽來跟著受這個罪。


    劉芯薇當然不會同意,她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寶貝兒子。不過林軒直接找了張億謀,讓劇組的導演來勸他媽。勸說了半天,最後還是鞏儷自告奮勇,主動承擔了照顧林軒的責任,才讓劉芯薇放心了點。


    她確實不喜歡天天跟一群光膀子的男人在一起待著。而且長時期住在鄉下,她確實不太適應。這不都是為了兒子麽,要不她來受這個苦幹什麽。更何況,暑假已經結束了,江大那邊的學生還在眼巴巴的等著她回去授課。


    就這樣,殺青第二天,縣政府那邊直接派車送劉芯薇到了泉城張莊機場,她將從那裏飛回江城。其實,她本來就更喜歡坐飛機。要不是林軒總是堅持做火車,她才不會去受那個罪!


    林軒當然知道他媽媽不喜歡坐火車。不過,好不容易穿越一回,當然要多感受一下八十年代的氣息。盡管每次劉芯薇訂的都是臥鋪,但林軒有事沒事就喜歡去到硬座車廂觀察那裏的人生百態。這樣的機會,可能隻有他小時候才能有。


    劇組乘坐的火車抵達西安後,張億謀給大家放了個小假,修整三天後再出發去寧川。吳天明是個講究人,特意安排了輛車載著幾個外地演員在西安遊玩,同時又給他們從西影廠找了個對本地情況熟悉的員工當導遊。


    林軒和薑聞、鞏儷一起遊玩了大慈恩寺、華清宮、秦始皇兵馬俑等景點,幾人之間的感情倒是增進了不少,薑聞也不再是那麽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了。至少,叫鞏儷時候,知道喊一聲“師妹”了。之前,他都是擺出一副前輩的模樣,稱呼鞏儷為“小鞏”。


    林軒的上一世也曾看過營銷號杜撰的八卦,說薑聞在拍攝《紅高粱》期間,戀上了鞏儷,但被鞏儷拒絕了。從他觀察來看,這完全是胡說八道。這個時候的薑聞根本看不上鞏儷,人家真正的相好是劉小慶。


    幾個人在秦始皇兵馬俑遊玩時,林軒也小小的秀了一把。這個年代,來西安看兵馬俑的,十個裏麵有六個都是老外,畢竟“世界第八大奇跡”早已經蜚聲中外了。


    薑聞對自己的英語蠻有信心的,見到老外就喜歡聊兩句,碰到有耐心會特意放慢語速的還好,碰到那種語速飛快的,他就隻能就抓瞎了。


    就在薑聞不知道如何接茬的時候,林軒把話接過去了,跟老外熟練的聊了起來。上一世的他,英語口語就相當不錯,這一世劉芯薇更是從小就教他說英文,當下他的口語水平雖然還達不到native speaker(母語)的級別,但和老外熟練的溝通絕對不在話下。


    看到一個華國小孩英語講的賊溜,長的還特好看,四周的老外都特別有興趣,紛紛走過來要和林軒合影。薑聞嘖嘖稱奇,充當起了臨時攝影師的責任。他的攝影水平很高,用的是祿來雙反。這玩意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轉的。


    在西安玩了幾天,劇組再度集結,乘火車前往寧川。一路很順利,無事可表。


    西部影視城是華國三大影視城之一,其全稱是鎮北堡西部影視城,距離寧川市約35公裏。林軒的上一世也聽說過這個地方,除了《紅高粱》外,還有很多知名影片是在這裏拍攝的,比如《大話西遊》、《東邪西毒》等。


    既然是影視城,住宿條件自然好上不少,至少劇組有賓館可以住。當然,賓館的條件也就那回事,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


    林軒在這裏的戲份不多。張億謀挺給麵子的,跟他說先拍一段時間天別人的戲之後,就會集中拍他的戲份,讓他盡快殺青。


    拍攝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林軒沒有戲份,每天就是穿著露丁丁、光屁股的肚兜去片場觀摩學習,或者幫別人搭戲。


    這天下午,林軒看到副導演楊鳳良一路小跑著來到片場找張億謀說事,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他上午被派去寧川市郵政局取膠片,可能是聽到了什麽好消息。


    果不其然,楊鳳良對張億謀說:“張導,我打電話給單位匯報拍攝進度,得到一個小道消息。據說,陳愷鴿跟別人透露,他更想明年帶著《孩子王》去戛納!”


    “果真如此?那我們得加快拍攝進度啊!如果他不去柏林,咱們就爭取上!”張億謀也很興奮,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啊!八十年代,想外出參加電影節,必須有華國電影局的推薦才行。


    之前,電影局給柏林電影節推薦的就是陳愷鴿的《孩子王》。如果他放棄這個機會,電影局就必須要找別的片子代替。這對《紅高粱》劇組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林軒沒戲拍的時候,一般就坐在張億謀旁邊,反正沒人趕他走。所以,他也第一時間就得知了這個消息。“果然,能成就你的人,還得是你的對手啊。”林軒在心裏默默的想著。倘若沒有陳愷鴿的“成全”,恐怕張億謀還得再過幾年才能冒頭。


    有好事,也有不和諧的事。就在整個劇組都為《紅高粱》有機會參加柏林電影節感到興奮時,一個意外的人出現了。鞏儷在中戲的男朋友楊健勳從帝都直接殺到劇組,見到鞏儷就罵她不要臉,說她跟老男人跑了。


    原來,鞏儷覺得《紅高粱》的拍攝周期比較長,自己男友又是個粘人的貨,就主動寫了封信給楊健勳表示了思念之情。信中描述了自己在劇組參與拍攝的日常,其中有幾句誇獎張億謀的話。誰知道,楊健勳居然因此嫉妒心發作,在別人的慫恿下,幾瓶酒下肚買了車票就直奔寧川了。


    鞏儷被他氣的渾身發抖,她一個魯東大妞怎麽忍得了這個。於是,她指著楊健勳就是一頓臭罵,讓他趕緊滾回帝都去。楊健勳也被激怒了,眼看著就要動手。


    不過,他衝上來時候,被站在鞏儷身邊的林軒拌了一下,摔了個狗啃食。林軒覺得可爽了,練了這麽長時間功夫,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放肆,休得傷害吾娘分毫!”林軒這是興奮的嘴瓢了,啥話都往外冒。


    “你和這個老男人都有這麽大的野種了?”楊健勳指著鞏儷和剛剛聞聲趕到的張億謀說道。這貨大概真的是腦子有點問題吧,張億謀和鞏儷今年才認識的好麽!


    林軒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張億謀一臉黑線,他可能確實對鞏儷有點想法,但啥都沒發生呢,就被人扣上一臉屎盆子,誰都不能接受。


    不過,作為一個快四十的成熟男人,張億謀還是比較冷靜的,沒有上來就跟楊健勳先幹一仗再說,而是叫了劇組人員把他趕走了事。


    鞏儷見張億謀來了,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很快潤濕了她的眼眶。她和楊健勳算是徹底結束了,不知道是該慶幸的好,還是悲傷的好。張億謀拍了拍鞏儷的肩,柔聲安慰了一會。這麽多人圍觀,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把佳人抱在懷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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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因為鞏儷答應了劉芯薇要好好照顧林軒,所以她和林軒是住在一個房間的。當晚,鞏儷等林軒睡著之後,就偷溜出了房。等她再回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原本閉著眼睛裝睡的林軒在鞏儷關上房門後就馬上可睜開了眼,他嘴角帶著笑,感覺自己吃到了一個大瓜。


    可能是張億謀覺得林軒妨礙到自己和鞏儷雙宿雙飛了,拍攝林軒戲份的日子來的很快。林軒的前幾個分鏡頭都特簡單,一個是和之前高粱地那邊拍攝的鏡頭相銜接,小豆倌跑回十八裏坡酒坊,告訴九兒準備伏擊島國鬼子的餘占鼇等人餓了;另外幾個是小豆倌的出場鏡頭,在幾個酒壇子裏上竄下跳,然後磕到了大哭。張億謀對藝術很執著,盡管林軒認為自己演的已經很不錯了,但還被哢了幾次。


    晚上拍攝的是一場重頭戲,就是九兒要給羅漢大哥報仇,十八裏坡酒坊眾人喝過酒後都決定加入對抗島國的戰鬥這場。為了拍出效果,張億謀決定讓大家喝真酒。寧夏這兩年葡萄酒產量激增,在寧川買葡萄酒都不需要酒票。所以,道具組給大家準備的就是寧夏本地的“賀宏”牌葡萄酒。林軒畢竟是小孩子,給他上的是顏色類似的飲料。


    “豆倌,跪下!”鞏儷飾演的九兒說道。


    林軒趕緊走上前跪了下來,張億謀沒喊哢,拍攝繼續。


    “這是你羅漢大叔釀的十八裏紅,磕頭!”九兒繼續對小豆倌說道。


    林軒露出一臉迷茫的表情,然後磕了個頭。這是張億謀要求的,他覺得一個九歲的孩子不應該明白這個這個時候的“磕頭”到底代表什麽,僅僅是聽自己母親的話行事而已。


    聽到鞏儷“喝酒!”的聲音後,林軒從桌子上捧起了裝著酒的大碗,喝了一口,然後露出了一副苦澀的表情。這是個特寫鏡頭,也是林軒今天戲份中的難點。


    “哢,過了!表現不錯,小軒,我們繼續拍下一個鏡頭。”張億謀說道。他覺林軒把小豆倌這角色演活了,非常不錯,甚至可以說超出預期了。


    “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氣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陰壯陽嘴不臭;喝了咱的酒啊,一人敢走青殺口;喝了咱的酒,見到皇帝不磕頭。一四七,三六九,九九歸一跟我走……”


    薑聞唱一句“喝了咱的酒”,大家就一起齊唱下半句。整個拍攝現場都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那氛圍真是讓人沉醉。林軒也跟著一起唱,他覺得自己入戲了,渾身熱血沸騰,恨不得明天就投入到對抗島國鬼子的鬥爭中。


    這段戲大家都拍的很過癮,張億謀也特別滿意。收工後,他把大家叫到了賓館的餐廳一起吃刷羊肉。大家一邊吃著味道鮮美的灘羊肉,一邊喝著寧夏特有的枸杞酒,好不爽快。酒過三巡,張億謀大概也是喝高了點,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之所以要把《紅高粱》拍得這麽轟轟烈烈、張張揚揚,就是要給大家展示出一種痛快淋漓的人生態度。我要表達的是‘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這麽一個拙直淺顯的道理。隻有這個道理被國民所接受了,民性才會激揚發展,我們華國的國力才會強盛不衰。”張億謀感慨的說道。


    聽了這一番話,林軒對張億謀更加佩服了。在座的這些人,隻有他知道,從《紅高粱》到《活著》,從《英雄》到《懸崖之上》,從2008年奧運開閉幕式到他上一世還沒看到的2022年冬奧開閉幕式,張億謀無愧一聲國師的稱謂!


    第二天上午,拍了幾個簡單的鏡頭之後,林軒的戲份就全部殺青了。下午,劇組租了個車,把林軒送到了寧川西花園機場,他將在那裏飛回武漢。這是劉芯薇特別要求的,她實在不放心讓林軒一個人坐火車,那太危險了。


    臨上車之前,張億謀把片酬給了林軒。不多不少,還是500塊,隻不過換成了第四代人民幣,五張一百麵值的。老人頭終於走上了時代的舞台,不過大團結也沒有落幕,現在一百元麵值的紙幣在民間使用的還很少。


    鞏儷跟張億謀請了半天假,專門隨車一起送林軒去機場。她一直目送林軒走入安檢通道才離開。《紅高粱》電影的拍攝讓林軒跟鞏儷結下了很深的情誼。來到寧川之後,林軒就直接叫鞏儷“娘”了。鞏儷也很喜歡這個小大孩,她永遠不會忘記,當有人要打她時候,是這個僅僅四歲大的小孩替她解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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