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滿目的紅色,不是看見,而是感覺。感覺到整個世界都是紅色,鮮血染成的紅色。


    楊覺遠努力的想睜開眼,卻根本無法辦到,眼皮如若千金,沉重無比。


    他想起身,卻根本無法移動分毫,哪怕是動一根小指,都難如登天。


    他隻能靠著鼻子去聞,靠著耳朵去聽,靠著身體各個部位去感受。


    他聞到了血腥,刺鼻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所以他感覺到了紅色,鮮血的紅色。


    他聽到了撕殺聲、呐喊聲、咆哮聲……無數的刀兵交錯聲、術法對轟聲、山崩地裂聲……


    他知道了身邊正在發生一場戰鬥,是那種修煉有成的仙神之間的戰鬥,因為各種口訣、咒語此起彼伏不斷傳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也不知道這是在哪裏,更不知道身邊正在發生的這場戰鬥與他有什麽關聯。


    他隻知道他熟悉這個場景,非常的熟悉。


    因為這個場景已經伴隨了他數十年。


    是一個夢,一個從他出生起就經常做的夢,在那個世界伴隨了他三十年,來到這依舊沒有消失,而且愈發的頻繁。


    可還是有所不同的,因為之前隻是混混沌沌,看不真切、聽不清楚,而現在卻仿佛身在其中,是那麽的真實,甚至連罡風劃過麵頰帶來的火辣之感都那麽的真實。


    “哈哈哈……愚蠢啊!真是愚蠢至極!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一聲狂笑夾雜著一絲悲苦突然響徹寰宇,嘈雜混亂的天地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停頓,變得無比肅靜。連那獵獵的罡風都消散開來,不再刮動。


    “好算計!好謀劃!三言兩語就將這天地傾覆,不費吹灰就倒轉了乾坤!哈哈哈……”聲音再次響起,還是依然在笑,可卻充斥著淒涼。


    靜謐的天地間沒人回答,也沒人搭言,隻有沉沉的喘息聲緩緩蕩漾。


    “可你們也算錯了一些東西。”停頓了片刻,“算錯了我們視死如歸的決心,你們想要的我不會給你,你們搶,就要承受我們無邊的報複,哈哈哈……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害怕,我要讓你們體會什麽叫後悔……”


    “哐……”一聲鍾響,震徹蒼穹,鍾聲回蕩,洞穿天地。


    “今日本皇便以這副殘軀為誓,無論多久,即便是千年萬載,無論多難,即便九劫八十難,我妖族定會轉土重來,血債當由血來償,你們的計謀絕不會得逞……”


    “轟……”天地顫動,日月倒轉,一股無所匹敵的煞氣瞬間席卷整片天地。


    “啊……”楊覺遠猛然睜開眼睛,像要掙脫這種被束縛的狀態,逃脫煞氣的侵食。


    陽光、枯木、荒草、碎石、小山,還有那雨後濕濕的泥土氣息。


    楊覺遠愣住了,這是北荒,雖然沒來過,但這確確實實就是北荒,已經長了新枝芽的枯木、已經生了綠色的荒草,還有那變得軟軟的土地,無一不證明這就是北荒。


    一陣惡心感突然襲來,他隻覺得腦中‘嗡……’的一聲,身體向後一仰,便再次昏了過去。


    陽光明媚,輕風徐徐,嫩枝搖動,高草拂擺。


    徹底化開的湖麵不時泛起朵朵水花,幾條尺長的魚兒甩著尾巴穿出水麵,努力的將身體沐浴在陽光下,而後再次墜入水中,掀起片片漣漪。


    楊覺遠躺在湖邊的荒草上,嘴裏叼著一個嫩草,看著魚兒歡快的遊動跳躍,卻沒有絲毫感覺。


    地宮一行,裏麵的東西大都被夜影三人搬走,但他與雜毛也有收獲,那便是腦中突然出現了一本經卷,名為《上古妖經》。雖是殘片,並不完整,但卻也涵蓋了從啟靈到化形之間的修煉方法。


    他知道是那個老者所賜,一指之下,傳授仙術道法的橋段前世看的多了,卻沒想到自己也能碰上,而且這經卷還帶著‘上古’二字。


    但凡功法秘笈,隻要掛上‘上古’的大都是高深之術。他相信這個理論在這個世界也是適用的。


    按理說如此收獲當高興才對,可他卻沒有絲毫的快感。


    因為那個夢,與往常不一樣的夢。


    那個真實,更像是親身處在那裏的夢。


    雖隻是隻言碎語,卻能大概分析個輪廓,可說話的底是誰?在對誰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又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種種困惑、不解,困擾著,他有時甚至會懷疑自己到底是誰?


    可沒人給他回答,因為他無法向任何人述說這個夢,也沒人相信他說的這個夢會真實的存在。


    因為他試過,結果被雜毛狠狠地鄙視了一番。


    輕風吹來,腳步聲飄至,雜毛走了過來,在一邊坐下,看了看目光呆滯的他,眉頭皺了皺,輕歎了口氣,低聲說道:“狐老依舊渾渾噩噩,一天也醒不了兩個時辰,你又中了心魔似的,整日癡呆著,真不知道以後可咋辦。”


    說完仰頭望向天際,幾隻飛鳥拍打著翅膀輕輕劃過,留下一串悅耳的低鳴。


    “剛剛狐老醒來時說,他需要幾株赤藤花,那樣他就能好過來,所以我想去找找,估計需要幾天才能回來,你小心點,我把魚都放在最裏邊右側的小洞裏了,餓了你就拿著吃,狐老那不用你惦記,我都按排好了。”說完,站起身,向身後不遠處的石洞望了望,轉身,又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我去吧!”一聲輕語,拽回了剛剛邁出的腳步。雜毛轉身回頭。


    楊覺遠將口中含著的嫩草吐了出去,起身拍了拍毛發上沾著碎草與土屑,看向雜毛。


    四眼一對,兩妖都露出了笑容。


    楊覺遠並未癡傻,隻是想弄明白心中的事,有些鑽牛角尖,剛剛雜毛來的時候,他便已經從這種沉迷這狀態之中清醒了過來。


    其實剛剛他險些入了心魔,若不是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眉心黑痣又有清神作用,怕是會被心魔吞了意識,徹底沉迷進去,無法自拔,那樣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癡呆之人了。


    修行一途,崎嶇坎坷,磨難叢生。三災九劫八十難,可最危險和最難抵抗的便是心魔。


    心魔不是外因,但受外力,是所有負麵情緒的結合體。


    當人突遇大事或功法突破,這樣的時候,心緒便會不寧,靈台便會空虛,此時便是心魔發難之時。


    由於地宮老者所賜,楊覺遠與雜毛平白的由啟靈初期升躍至巔峰,隻差半步便達化骨境,如此飛速的修為增長所帶來的便是靈台不穩、心緒難平,再加上那個令他疑慮的夢,所以便被心魔趁虛而入,險些釀成大禍。


    長出了口氣,平緩了下後怕的心緒,楊覺遠對雜毛說道:“還是我去吧!狐老也需要人照顧,這方麵我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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