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生居就住的東廂,出來了還住東廂!


    夏小滿黑著臉,磨著牙,奈何領導闔著眼睛裝死,也不理她。


    采菽也是一怔,偷眼瞧著二奶奶的臉色,果然是不高興的樣子。 她猶豫了一下,並沒應聲。


    一般而言,若是隻一個院子,主子爺和主母奶奶住正房,兩廂住妾,下房住丫鬟仆婦。 兩廂以東為尊,便是貴妾住東廂。 而若不止一個院子,主子爺奶奶住主院正房;兩廂或者是住年幼的小主子——小主子大了或者是人數多了才會分出去獨立的院子住,或者是住通房丫鬟、頭等貼身丫鬟等——這是便於照顧主子;妾室大抵別院而居,像二房這樣的貴妾便是自己一個院落,而普通妾室一人或幾人一院,那就要看得寵程度和主母奶奶的安排了。


    采菽隻道二奶奶必是獨住一院,過來問是因不知道主子瞧上了哪處院子,這才沒過去收拾。 實際上,主院廂房這邊,已是依著規矩把青櫻、她自己並采蘋的行李放進去了的。 這會兒就隻看二奶奶怎麽說了,若是二奶奶應了住東廂,她就得再折騰一次,把廂房騰出來。


    夏小滿瞧了年諒半晌,低頭整了整衣裙,人心就是海底針,甭管男女。


    先前值宿也是,當不用她的,偏他不吐口,她還得跟這混,“md,老娘不伺候你了”這種話還說不出來,便也就跟著值了。 不過是夜間茶水罷了。 至於旁的,他身子沒好,她也不甚擔心。 當然,擔心也沒用,距離實在不是問題,就算住地隔了三裏地遠,他說。 媳婦今晚過來滾床單,她也照樣不能說“md。 老娘不伺候你了”。


    其實對於一些事,她也有覺悟了,這個身體是人家的媳婦,就歸人家支配,無論是伺候吃藥,還是伺候睡覺,說到底。 都是這個身體的“本職工作”。


    還是那句話,你接收這個身體之後,享受了權利,就必須履行義務。


    那事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難於上青天,她從前也是蹚過幾條河的人,而現在,這身子又是年諒的女人。


    隻是。 我不願意。 她歎了口氣。


    不願意。 不願意有用嗎?說酸一點兒,便是靈魂叫囂著“我不願意”,身子囚困在此,你能怎樣?拖得一天是一天,拖不得呢……


    她撫平了裙子上所有的褶子,又瞧了瞧他略顯蒼白的臉。 轉而抬頭向采菽道:“收拾東廂去吧。 叫茴香、豆蔻都跟著去收拾,不必往後院找我了。 ”然後又向年諒道:“六爺,我後院歸置東西、安排人手去了。 ”


    他好像要睡著了一樣,隻含混地應了一聲。


    采菽低著頭退了出去,夏小滿也站起身,瞧著站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靜默模樣的青櫻,擺了擺手,道:“走吧,幹活。 ”


    *


    後院儀門內有一處小院,隻三間房。 一間大廳兩間小暖閣。 原就是留著主人家臨時點卯下人議事用地。 夏小滿因著現在沒自個兒院子了,見這兒離下房也近。 招管家也方便,便叫以後每日早上定點回事都在這邊。


    眼下莊上送來的人齊刷刷站在當地,同正座坐了的夏小滿和青櫻行了禮,垂手立著,默默等著分配差事。


    夏小滿瞧著一屋子黑壓壓的腦袋就頭疼,她雖然原也分派過幾件事,但這種管家媳婦齊聚的情況還是頭一遭,想著要不要說兩句開場白。


    從前無論大會小會,經理老板的總要說上兩句,她隻覺得那和祝酒詞一樣都是廢話。 經理不在,由她主持會議時候從來不說那些,從來都是直接切入正題,免得浪費時間。 可這會兒瞧見這些人,卻想著這算是頭次見麵,怎麽也得說上兩句吧。 可,說什麽?同舟共濟,團隊精神……?見鬼。 那鳳姐接管寧國府時候都說啥來著……哎,她是一個字都沒記住。


    桌上攤著花名冊,上麵寫的是這些人先前做地什麽,月錢多少。 她和青櫻方才已經商量過了,采買、迎客接禮等管著錢物上的事都挪交給帶過來的人,畢竟信得過,而莊上的人便補剩下的缺兒,再留幾個機動人員,紀家那邊要人就送過去,若他們不要,就等著過幾日瞧著哪裏活多再分派。


    月錢卻是比京裏的低一些,因還不知道玫州這邊物價如何,便隻與從前持平,降是不會降了——減薪實在是很難被人接受的事情。 若是漲,也要看個時機,好算是施恩,彼此落個實惠。


    夏小滿翻了兩頁花名冊,又推給青櫻,輕咳一聲,向下麵眾人道:“我一向不喜歡把那些忠君愛國的大道理掛嘴邊兒,諸位也都不是新進府當差地,那些個話是最清楚不過的。 旁的不多說了,我不管你們從前做的什麽差事,做得如何,現在就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差事是新差事,規矩是新規矩。 六爺先前有話,‘尹大管事做事最妥當,他選送過來的人肯定都是頂好地’,六爺信這句,我自然也信,希望之後的日子裏,你們能無愧於這句話。 ”


    眾人還是頭次聽到這麽簡短的開場白,從前在莊上,尹檳妻子尹張氏是出了名的鐵嘴,張口閉口的規矩,唾沫星子噴人一臉,表白自家、讓諸人向自家學習的段子長得能讓人睡過去,常常都是咬牙挺著能聽完。 到底是主子奶奶不一樣,眾人心裏都鬆了口氣,皆垂首稱是,又有伶俐的忙不迭的表態。 青櫻見夏小滿點了頭,便拿過花名冊,點了卯。 一一分派了差事。


    打發走了眾人,小韋嫂子過來陪笑道:“二奶奶可要叫咱們家的管家媳婦們過來訓話?也是初來頭一遭呢。 ”


    夏小滿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咱們家人還說什麽?我真是不愛說那些個場麵話,沒用。 都是做了多少年地老人了,要是這點兒規矩都不懂,還用我來敲打,我看那幹脆不必叫他做了。 認真做事地。 就是犯了些小錯,也沒什麽關係。 誰還沒有個犯錯的時候;若是幹脆不認真做事地,裝糊塗的,那是我敲打也沒用,那麽,錯一次,以後也不必幹了。 ”


    小韋嫂子和青櫻聞言都是一驚,夏小滿以前也管過幾次事。 但都是溫和的,不待見地也留了餘地,沒重責過誰。 現在說這些話,卻極是決絕,竟像是要肅清府裏的人一般。


    青櫻歎了口氣,道:“二奶奶,凡跟過來地……都是爺信得過的。 ”


    夏小滿一怔,尋思尋思。 自己方才說的好像是有點兒絕了,不過也是這麽想的。 她從下層上來,知道下層人的所有欲望和惰性,她的底線其實很低,也不強人所難,但分內事一定要做好。 自己當家了,絕不養廢人。 再有,沒什麽事不過三,有些錯誤,不能犯第二次,而有些錯誤,一次就足以致命。 比如那張圖紙。 她不知道誰善誰惡,但是一旦發現惡了,絕不姑息。


    她便隻點頭道:“我知道。 我也說了,就是因為是老人。 是爺信得過。 所以才不用我多說。 說句場麵話,叫‘越是被信任的。 越不應該辜負這份信任。 ’要是白話說,那就是不能叫自己人捅刀子了。 ”


    青櫻自然也曉得這規矩,也曉得夏小滿地意思,隻是人她見多了,手段也見多了,有些時候那些人,背叛說不上,卻或多或少會有些含糊吧。 聽了夏小滿這話,她心下暗道,二奶奶到底是沒經過大事的,容不下一點兒含糊,難啊……這做不好便怕是要適得其反……


    她猶豫了一下,仍勸道:“到底是用比旁人省心的,若沒了他們,到底折手……”


    夏小滿不由笑了,道:“我倒是聽不懂你說什麽了,可能我也沒說清楚,我不是要攆誰啊,隻是現在重新開始,這些人也需要重新估量了。 我知道原來六爺的規矩就挺嚴的,府裏也有府裏的規矩和家法,這些人能被六爺信任,也是有能耐也有心的。 但是現在出來了,六爺自己當家,這些人論哪個在六爺麵前都是得臉的,都有體麵,現在會不會因此倨傲,也不好說,隻怕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地,最後變得不服管,都不知道誰是爺了。 再有就是,若一開始規矩就鬆了,往後隻會越來越鬆,鬆慣了的,再嚴也難了,後來他也許本心並沒有做大爺的意思,卻是自覺不自覺怠慢了差事。 ”


    一旁的小韋嫂子點頭陪笑道:“二奶奶這話極是!隻不若方才當她們說了,也是個警示。 ”


    她卻是知道的,已有人不把她丈夫放在眼裏了,長此以往,他們管事才是難的——夾在主子和不服管地下仆中間,兩麵不是人。


    夏小滿一笑,道:“都說了不是敲打。 就是不說重話,點到為止,才能看出來誰是守規矩的呢。 ”


    小韋嫂子不由愕然,欲擒故縱?!二奶奶這是動真格的準備攆人了?她心裏不由揣度著,是不是也有不開眼的觸了二奶奶的黴頭。


    青櫻搖了搖頭,低聲道:“二奶奶,不是奴婢說嘴,這人心深淺……”


    夏小滿也歎氣,她也知道人心不可測,所以也沒一下子丟出重磅炸彈轟人家去,怕一下子炸出刺兒頭來,反而不好收拾,這話也不過是跟著青櫻和小韋嫂子說了罷了。 她本意是防患,也是試探,多少也有些欲擒故縱,等著抓了證據才好叫人心服口服。 可真做出來,效果什麽樣,實在難說,全看分寸拿捏了。


    “我知道。 ”她隻道:“所以隻和你們這麽一說。 咱們且看將來吧。 ”她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迅速結束話題,轉而問小韋嫂子道:“船上的東西收拾出來沒?”


    小韋嫂子忙道好了,出去取了清單來。 道是隻等著這邊把給各家送的禮分出來,好再分別入賬。


    夏小滿和青櫻商量了下,因想著明日大小姐年諾就過來了,這邊還有什麽人家是要走禮地,怕是要她來指點,不如這禮先不分,明日得了準信兒一遭分了送去。 免得送禮有了先後,倒叫些小心眼的人挑理。


    而後便是商量仆從分房。 下房就在二門外,夏小滿和青櫻便一道出去瞧了一圈,一手掐著宅子圖紙,一手拿著花名冊,一戶一戶商量著,有幾間獨立小院就給了幾個管家,這倒無可說的。 而這從年府跟過來地人,除了幾個單身小廝,大抵是合家過來地,不止是媳婦還有孩子,便就盡可能安排一家人住一起。


    好容易分派完,夏小滿瞧著一處標記,問道:“這是什麽?”


    青櫻瞧了,笑道:“是冰窖。 因在地下的。 故做個標記。 這地窖門不起眼,逛園子時也未能瞧著。 ”


    夏小滿來了興致,想著去看,好謀劃她地製冰大業。


    青櫻忙勸道:“冰船比咱們早到地,窖裏已是放了冰的,冷得緊。 二奶奶還是莫要去瞧了吧。 左右就是那般冰罷了。 ”


    夏小滿笑道:“因為沒見過,所以想看看。 咱們穿厚些,估計沒事吧。 ”


    她以前在零下三十幾度時候晚上看過冰燈,在冰城堡裏呆著,那才叫冷,比凍庫還冷,相機凍得鏡頭都打不開,她還是挺了近倆小時。 這會兒隻是去看看冰窖,就一會兒,該不是大問題。


    青櫻本不肯。 但見她一臉好奇。 執意要去,隻得應了她。 叫人開箱子拿了最厚地衣衫鬥篷出來,又叫換了皮靴,這才帶了她去冰窖。


    這冰窖設在地下,為了隔熱保溫,挖得像迷宮一樣,拐了幾拐,前後三道門,層層密封,都是叫兩個小廝合力推才推開厚重的門,而越往裏走越是寒氣逼人,到了最裏麵已是覺得汗毛孔都帶冰碴了。 中心地帶分了四個窖,三大一小,堆滿了一尺見方的冰塊,從底碼到頂,冰塊之間都是拿草席隔著,以避免冰融化再結凍後黏連。


    小窖裏冰不多,又有幾個半人高的大鼎放在一旁,上麵扣著蓋子,夏小滿瞧了兩眼,沒看出來是什麽,因著裏麵實在太冷,又有些低氧,呼吸不暢,她便忙退了出來。


    待回到院裏,換了衣裳,夏小滿才問小韋嫂子和青櫻道:“那幾個大鼎做什麽的?外麵堆的冰是納涼用的,那裏麵放地是能吃的?”


    小韋嫂子笑道:“二奶奶,那是冰釜,天熱時存吃食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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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卡文了。 抱歉。 這章推翻了一次,可還是……哎,歎氣,我很抱歉。


    2、沒船戲……甩汗……我沒說今天有船啊……望天……


    好吧,不負責任的說,這麽寫的目的是為了把兩隻安排在一塊睡。 可多暫睡……哎……這不是需要契機麽。 不然就是婚內qj了……甩汗……


    關鍵,你覺得小年真能強得了小滿麽……


    3、純技術注解:


    (1)正妻是住正房的!要不能叫“正房”麽。 妾為啥叫“側室”呢?對吧。


    (2)二房住東廂。 《紅樓》第六十八回,開篇就寫鳳姐收拾了東廂準備給尤二姐住。


    (3)妾室應該是跟著主母是一個院子,《紅樓》第二十回,賈環數錢回家被趙姨娘罵那段,寫了鳳姐從趙姨娘窗根底下過去,聽到了趙姨娘母子的對話,那趙姨娘當是同王夫人在一個院子裏地,不然鳳姐沒事跑趙姨娘院兒去“路過窗外”幹嘛?


    這是大家族在一起,若是獨門獨戶,房子多妾室也多,既然分幾房姨奶奶,那就應該是分院子的吧。


    一個大院……那是單身宿舍……囧……


    (4)至於孩子,《紅樓》第六回,劉老老一進榮國府那段寫的,巧姐住在正房東邊裏間屋。


    不過那種房子格局也不太一樣,看了看故宮也知道,那是幾層套的屋。 東北農村,那樣的房子,我親戚家是隔出兩個廳+六個屋來。


    今兒實在沒空考據了,我自己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子女住東廂也說得過去,不影響父母那啥,咳咳……所以就這樣了。


    有資料的朋友請指正。 萬分感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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