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姐出現在年府時,夏小滿和年諒兩位同學剛就宴會著裝達成一致,正圍著個小圓桌吃點心先墊墊底兒。


    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們,基本上不要指望在宴席上吃飽飯。 這次又是他們做東,年諒那邊許還能好些,夏小滿這邊卻是少不得前後忙碌,實不好說。 更何況,這次名是流觴宴,人家那邊把酒吟詩,你這邊胡吃海喝……也忒煞風景。


    年諒先也略勸了句“今兒別因著顧忌是主家,委屈自己”,可也知道滿娘心重,哪裏是顧忌主家,說到底是顧忌身份,因此也不想多說,還不如讓她這會兒多吃些實惠。 自從那日他同她說了要擺宴,她就不大舒坦,這幾日他糟心年壽堂的事,她糟心宴席的事。 白晌他一時提了首飾,到底觸及她心事,麵上是橫眉立目的,心底還指不上多委屈,瞧最後拿出來這身穿戴便知。


    夏小滿卻是知道穿了水晶鞋這身板也是個灰姑娘,站在公主群裏,她越把自己往聖誕樹上打扮,越像小醜。 kao衣裳抬人反被恥笑,還不如內斂一些。 到底是正統場合,她早上再不爽再拌嘴,還是請了年諒做參謀,尋了料子上乘卻款式花紋都不出挑的新衣裳,又擇了幾樣玉質尋常卻做工精細雅致的首飾,穿戴與他看,想要個不寒酸也不張揚的效果。


    舍了金銀,衣裳瞧著也是尋常,雖算得得體。 然她的心思表lou無疑,他能說什麽?況且,這會兒就算問他她當穿什麽,他才是顧慮頗多說不上來地,便就隻有讚同的份兒。


    聽聞大姐提早過來了,年諒瞧著手忙腳亂撲弄點心渣子端茶漱口的滿娘,笑道:“慢些。 不必急。 大姐必是來幫忙的,你可鬆快鬆快了。 ”


    幫忙?夏小滿把嘴裏的小桃酥咽下去。 垂目漱口。 是來指導工作的吧!鬆快?嘿,但願不會更麻煩。 這場宴已經夠麻煩的了,希望大姑姐不是提前來找碴地,不然她就離暴走不遠了。


    她喊了茴香來幫忙補妝,把自家和年諒的衣裳重頭到尾打理了一遍,兩人這才往前廳來見年諾。


    果然,大姑姐是來指導工作地。 而且,這見麵就從衣裳批評起。


    禮畢,年諾皺眉向年諒道:“這是今兒宴上的衣裳?不大妥當,這身瞧著就厚了,不清爽,裏頭穿厚些省得涼著沒錯,可這外頭的,還是換身淺淡的。 這才能襯得人臉色亮堂些。 ”


    大姐老把他當小孩子,年諒一笑,道:“勞姐惦記。 隻是這也不必換了吧。 ”他隻沒說,自家和滿娘青櫻都覺得這件瞧著穩重。


    不換豈不耽誤相看?年諾笑啐道:“哪裏話,今兒是府裏頭次請席,你個主人家不得精精神神立立整整的?!你莫懶。 去換來。 ”


    說罷又偏頭去看夏小滿,卻發現比她想象得要好,不由暗自點頭,看來,這聰明也不盡是壞的,至少省得自家身份當穿什麽,讓她也省心——若是不省事的穿金戴銀擺譜壞了今兒地好事,那她卻是惱也無處宣泄的;而穿得破爛固然不能壞事了,卻是也削了她的臉麵。


    她上下瞧了一番,到底還是說了句。 道:“滿娘。 素淡了些。 既是這等窄口袖子。 便別戴這白玉的鐲子了,哪怕帶個翠玉的。 也挑挑顏色——也配這一身暗竹紋。 ”


    夏小滿低眉順目的應了聲“是”,心裏也長出了口氣,方才聽大姑姐挑揀年諒時,她還擔心伊轉頭也給自己倆板磚,她倒是扛砸,可這砸完自家還不知道穿什麽衣裳,可就麻煩了,這好不容易她和年諒看法一致……,好在挑剔不多。 她福了福身,同年諒一起回房換了。


    待瞧著兄弟依著自己意思換了身衣裳出來,顯得人越發清秀俊逸了,年諾這心裏十二分的高興,不住笑著點頭,道:“這才像樣子。 ”然後才問布置情況。


    這夏小滿可準備齊全,布置圖策劃書統統拿出來,一一講與年諾聽,又同青櫻帶著她實地視察。 待過了紀府,先去拜了紀鄭氏,紀戚氏和紀靈書也陪著一起轉。 年諾走了一圈下來,指了幾處不足,夏小滿都叫小韋嫂子尋人照著吩咐改了。


    末了在紀府流觴亭坐了歇腳,年諾瞧著外頭設的長案台,因問道:“倒是思量得縝密,誰地主意?”


    紀府宴席分作兩桌,離假山近的積翠亭裏擺的八仙桌,是供上了年紀的夫人們並不愛作詩那調調的奶奶們飲宴用的,桌麵寬闊,倒是尋常;而kao人工湖地流觴亭裏,是依著流觴的規矩,在水渠旁分設小幾矮榻,好叫年輕有文化的“女詩人”遊戲方便。 然為了節約空間,那小幾桌麵極窄,放兩個碟子就了不得了,尋常有這節目時,都是放八寶攢盒,雖也放不大穩當,到底盛的吃食多,隻小心些便是了。


    夏小滿卻是想到了自助餐模式,便在亭外錄詩的桌子旁邊又設長條案台做置餐台,冷菜果盤點心隨取隨添,熱菜湯品定時撤換,取餐碟子碗統統在長案之下的藤箱裏,那些小姐們的案幾上就放個酒杯茶杯並筷子湯匙,想吃什麽叫身後小丫鬟取了來。 既省了地方,也省事——八寶攢盒分菜既浪費又麻煩,還是這般瞧著又幹淨立整。


    年諾也是尋思出其中好處,才有此一問。


    夏小滿見從她臉上一點兒瞧不出是讚是斥,便開始扯虎皮大旗,陪笑道:“滿娘沒經過這等大場麵,胡亂想了些,大抵是姨夫人教的。 表小姐也出了不少主意,那個——著人在竹林後撫琴、隱了人隻現音的主意便是表小姐想地。 ”


    年諾聽是紀鄭氏。 便不好妄加評價了,心想料這女人也沒那本事籌謀大事,隻點頭道:“經了此次你便也長些記性,往後你們奶奶過了門,也少不得有用你地地方。 ”見滿娘還是那副恭順地樣子應聲稱“是”,她也懶得說了,扭頭與紀靈書說話。 笑道:“到底還是靈兒想得雅致。 今兒詩會靈兒又要拔頭籌了。 ”


    紀靈書眼裏閃著自豪的光芒,口中卻謙遜道:“靈書哪裏比得過表姐家幾位姐姐。 ”她忽然想起前次在胡家時偶然聽人提到年諾當年地舊作。 便笑道:“原聽過表姐一闋《浣沙溪》,可惜了表姐再不作,不然咱們中誰又得上表姐詞句清逸!”


    “莫聽她們玩笑。 ”年諾淡淡一笑,心下卻是唏噓。 昔年看不透,小兒女情懷總付情於詩詞曲賦,自得一樂;如今參透了,那些個閑情雅致便就隨著碧水東流去。 再提筆,空有一手好字,卻再無佳句,也再無可樂。 詞映心景,誠不我欺,這透徹了是喜是憂?


    她把話轉到旁人身上,笑道:“今兒女客裏不少會真作詩的,——袁家兩位小姐。 陳家兩位小姐,瞿家、馬家、沈家……對,還有嶽家三小姐,她你許沒見過,她喜靜,不常往各處去的。 應了我今兒過來,她素有才名,寫得一手好文章,你可與她好生切磋切磋。 ”


    紀靈書聽了也是歡喜,不住口地說定要好好討教一番。


    她們熱熱鬧鬧聊著,夏小滿立在年諾身後,百無聊賴盯著矮榻錦墊上的花紋,心裏一遍又一遍過著今兒宴會地流程,什麽菜什麽時候上,什麽位置的人多暫到位。 琴瑟琵琶如何切換。 反複篩看還有沒有漏洞。 她覺得自己仿佛得了強迫症,就像身處大考之前一樣。 總怕落下什麽。


    無意中對上紀戚氏的目光,她雖落了座,卻是cha不上話,隻能傻坐著相陪,瞧向夏小滿,也是滿眼的無奈。 兩人相視苦笑,又都挪開視線。


    聽紀靈書說過,這位也隻是粗通文墨而已,對聯估計會,……能聯詩?罷了,誰也比她強。 夏小滿悄悄扭了扭脖子,今兒她是甘當後勤部長吧——紀靈書確實臨時抱佛腳與她補課來著,但一來她沒耐心背,再來,那也不是死記硬背的東西。 作詩不是拚圖遊戲,聯詩更是要才思敏捷方可,就她這樣的,古人詩詞還剽竊不全乎,還是藏拙些,別往前湊合了。 說實在的,也是不愛去湊合,她還真怕席上滿是傷春悲秋無病呻吟莫名其妙地調子,酸水四溢,讓她鬱悶呢。


    *


    之前紛亂煩躁,開始迎賓的時候,她反倒踏實下來了,掛起她的職業麵具,跟所有人裝蒙娜麗莎,“堅強”的迎接各路目光。


    事實上,那好奇的、探究的目光著實不少,半數女賓對於年府二奶奶的興趣要比對年府花園酒席的興趣大得多。


    玫州社交圈裏地人大抵都曉得年六爺有位二房奶奶操持家務,可就沒誰見過她出席任何宴會——一麵沒見過,反倒是年六爺的親戚姨母表嫂表妹的常見。 依規矩,二房這地位也不是全然上不得台麵,況且,若到了能持家的份兒上,應該是個有體麵的,所以許多人都認定那位美貌表妹就是未來的年六奶奶,礙於這層,才不讓那二房出來。


    可偏又有人傳出話來,胡家大奶奶要在玫州在與兄弟尋門親事!


    說者言之鑿鑿,聽者各有心思。


    那些家中沒有待嫁女地八卦婦人們由此推斷——這二房奶奶肯定是拿不出手,六爺這才不愛帶出來,因此這類人大抵是抱了驗證這一猜測準確性的目的來赴宴,佯作賞景,實則看人。


    而那些家中有女初長成的,不少心思都活絡起來。 年府在京中如何風光自不必提,單說在玫州便有胡家、汪家這樣的親戚,又聽聞玫州最大的藥鋪年壽堂叫六爺得了,鄉下還有一個大莊子,進益可觀,再瞧瞧尋常走禮亦是出手闊綽,如此便知這是一等一的好人家了。 美中不足,六爺這身子骨似是……但瞧著拄拐能走。 也不算廢的。 這綜合條件看來,年六爺比之玫州城適婚青年,還是很有優勢地。


    然終還有一事,到底有個二房在頭裏,還是個持家的。 所以這些人此番過來便是要看看這二房到底如何,若是個不好相與地,那嫁女地心思怕就要轉一轉了——沒得讓女兒過來就被個側室壓一頭去。 而二房又不比尋常妾,說打發了就打發了。 一旦得了兒子,往後還指不上怎麽說呢。


    這一見之下,無論懷著怎樣心思的,都得到了滿意地答案。


    年六爺有一個相貌尋常笑容柔和瞧上去脾氣很好又進退有度老實本分的妾室。


    八卦女們不必說,隻容貌一條就能驗明結論,都是暗自得意自家聰明猜得沒錯;而欲求婚配地也滿意,這樣的妾室是所有當家主母地夢想吧。 如何不滿意。


    夏小滿同學哪裏知道這些人的心思!並且最初她對這場宴會的實質並沒有覺悟,隻當於自己算是持家工作的一個裏程碑,而於年家不過是禮尚往來一場戲罷了。 即使這會兒發覺有人在或明或暗的觀察她,她也隻當那是好奇——初次見麵難免得打量一下吧,她不也有打量來賓麽。


    玫州民風開放,閨閣小姐也不盡是弱不禁風的,不少話音脆生行事爽利的,特別是商家地小姐。 尤顯得伶牙俐齒長袖善舞。 但是說到底,富貴人家孩子都帶著點子莫名其妙的自豪感,骨子透著股子傲氣,無親近感。 不過,夏小滿收到的鄙夷目光比想象中的少得多了,倒是托了大姑姐的福氣。


    在詩題、韻腳、格式都貼出來後。 先前一直最為活躍的沈家大小姐便笑眯眯的請主人家起頭三句。 年諾雖然首席相陪卻算不得“主人家”,而下帖的是年家,雖兩府合辦,紀靈書卻也算不上“主人家”,這便說地是夏小滿了。 說起來詠春的句子算是簡單的,她倒也知道些,若起個頭隻說一句還成,紅樓裏鳳姐說“一夜北風緊”,她可以說“日出江花紅勝火”啊說“竹外桃花三兩枝”麽,寫實寫意但到底沒什麽繁複花哨的修辭。 聽來平常。 也算合她身份,管著下麵誰聯上聯不上呢。 可若讓她說三句。 又是限了“七陽”的韻……這陽字韻下有什麽字她都不曉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夏小滿lou出個大大地笑容,也不接話,隻等紀靈書救場——一早和她說好的詩詞她擋。 原以為她會脆生生的張口來三句砸倒對家,未成想出來拍磚的卻是大姑姐。 年諾淡淡笑道:“她不大會作,莫莽撞說出來句不留空處與後人的,倒是難續,還是靈兒起頭妥當。 ”


    胡家大奶奶發了話,又是這等言辭,誰還能駁,夏小滿衝沈大小姐衽斂一笑,客氣道不敢獻醜。


    沈大小姐極是尷尬,隻得勉強笑道:“夏姨奶奶過謙了。 ”


    紀靈書應時舉盞打破僵局,笑靨如花,甜甜打了圓場,直說自己心急想先作詩起頭,又問眾人可是要開始了。 那些小姐們誰能拆台,都是笑著應了,隻道快快道來。


    蓮花杯斟了酒,荷葉托下了渠,酸水也就漫了出來。


    夏小滿極慶幸自己先前吃了點心墊底兒,不然這會兒一定酸得吃不下東西去。 這詩詞如果寫下來,她瞧著文字還能琢磨琢磨詞句深意,空口這麽一說,聯得又快,加之這席上的美女們一個個都有壓倒李清照之才,十句詩裏九句半屬意識流,她聽得那叫一個月朦朧鳥朦朧……


    因此當耳朵被酸水灌滿的時候,她起身告罪,稱怕下人做得不妥當要去積翠亭席上支應一下,匆忙逃離酸水缸,這會兒她寧可立在紀鄭氏身旁布菜,聽著歐巴桑們東家長西家短的閑扯!她覺得還是世俗話題比較適合她。


    少一時,年諒和紀淙書過來紀府積翠亭敬酒,夏小滿這才品出這場宴會的味兒來。


    年諒既是主人家,又是年少,依規矩是須得來與長輩夫人們請安敬酒的。 他這一出現,歐巴桑們原本唰唰夏小滿地目光全部轉移了,統統聚焦年諒。


    年諒容貌不必提。 換了衣裳確實襯得臉色更好,瞧著養眼,而他又實在有一副好記性,凡見過一麵地人都記得住,今兒所請諸人的資料又早在他腦子裏,因此雖然話不多,卻是每句表示關切地話語都能砸到點子上。 丈夫得意問丈夫,兒子得意問兒子。 言辭溫和恭維得體,所以很容易就抓住了歐巴桑的心。 加之身邊有個木訥的紀淙書反襯,越發顯出他來了。


    這就有幾位夫人lou出幾分熱絡,讚了園子讚了酒菜又讚年諒學識,還有跟著紀鄭氏親昵喚他六郎的,甚至半開玩笑叫他去指點指點那邊女孩子們作詩。 ——玫州民風開放,不少世家又連絡有親。 此舉不算不合規矩,卻足顯親近之意。


    夏小滿借著抬手與紀鄭氏布菜的當口,眯起眼睛悄悄掃了一圈席上諸位夫人地表情,勾了一麵嘴角。 上巳節相親會,河畔宅內都一樣呐。 哎,她還真鈍,先前竟沒察覺,是女上司競崗哎。 心裏稍稍扭曲起來。 md,早說啊,她就不花這麽多心思淨想著宴席搞好了——反正人家是衝著人來的,壓根不管席麵如何。


    也不算白忙活。 學習了吧。 長記性呢——她想起大姑姐先前說地“以後你們奶奶進門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另一麵的嘴角也勾起來了,那笑卻是毫無溫度。


    女上司。 其實打很早之前她就開始做心理建設了。 她信奉隻有無所謂才能不被傷害,況且她總給自己留了十條八條的後路。 可不曉得是不是漠視過頭了,先前即便是陸四小姐的婚事逼近,即便是她自己琢磨要把紀靈書弄上位,在她的潛意識裏,這個女上司的存在感始終是相當薄弱地,像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影子——危機意識一直都有,卻一直不強烈。


    這一次,她卻是真切的感受到,女上司已經站在門外。 好像抬腳就能進來。


    這種感覺忽然讓她不舒服起來。 她否認這是他們身體關係改變後給帶來的心理改變,堅持認為對待這個問題一如最初對待這場宴席——大考來臨前的心態。 怎樣都覺得自己準備得不夠充分。


    也許,來了就會好了,這不,開席了也就鎮定下來了。


    隻是,一場考試而已。


    她對自己說。


    烏木包銀的筷子穩穩夾住光滑的菜莖,帶著微笑放到紀鄭氏手邊的布菜碟子裏,眼角餘光卻是忍不住飛快地瞥了一眼站在席尾的年諒。


    年諒聽了那位夫人的話,還是笑得溫吞恭敬,客客氣氣的應了,補了盞中茶——他因服藥忌酒一向以茶代,往流觴亭去敬酒。 不曉得說了些什麽,片刻那邊燕轉鶯啼歇了下去,竹林裏的琴聲也變了調子,他清越的聲音響起,不是評點,卻是即興作詩一首。


    積翠亭流觴亭相距一箭之地,一個“懂”字卻把她推出一光年去。 他贏得了一片喝彩聲,而她隻認清了一個事實——她早知道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個星球上地,現在看來,可能差出不止一個星係。


    這就是矽基生物和碳基生物的區別麽。 她揉揉耳廓,他會娶一個意識流女詩人,然後她就見天聽他們夫唱婦隨說外星話。 md,有夠鬱悶的。 她能改造單純的小唐僧,能改造女上司嗎?又或者……


    直到年諒他們撤離了,積翠亭席上的歐巴桑還在不住同紀鄭氏誇年諒,少有人提紀淙書,簡直忘了哪一隻才是紀鄭氏的親兒子。


    她突然特想笑,可哪裏敢,還得控製麵龐抽抽的弧度,實在辛苦。 好在一抬眼,瞧見采菽在不遠處的垂花門前往這邊張望。 接上她的目光,采菽便不住點頭示意她過去。 她便借口往廚下催菜告了罪轉身過去,進了垂花門拐到一旁。


    采菽見了禮,低聲道:“二奶奶,爺讓奴婢帶話與您,‘竇煦遠拿了侯家帖子來了。 侯家人想是不能來了。 然你這邊也有個數,若待會兒侯夫人再來,莫忘了昨兒與你說的。 ’”


    這次地席並沒有給竇家下帖子,但侯廉孝畢竟是知府,不可能越過他去,胡元慎夫婦地意思也是請了他,還能叫他明白明白輕重。 依著年諒和方先生的分析,侯廉孝未必能來,來地極可能是侯夫人,那就要夏小滿這邊隨機應變一些,於是便再三囑咐夏小滿言辭注意,台詞兒就對了好幾遍。 現下,雖竇煦遠用了侯家的帖子,可就憑侯夫人知府夫人的名號,門房還敢攔著不讓進不成!


    夏小滿點頭道:“知道了。 你回去跟他說,這事兒我忘不了,回頭侯夫人若從這邊進門,我著人去告訴他。 ”


    她想到“內憂外患”四個字。 然後又否掉。 她的內憂,他的外患,各占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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