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采菽走,夏小滿往廚下催了品櫻桃湯上來,也算圓上先前的話。


    在積翠亭敬了一圈,再往流觴亭坐下,她盛了兩碗湯,一碗敬了年諾,一碗遞給吃酒吃得小臉紅撲撲的紀靈書。


    紀靈書接過來甜甜一笑,口中還說著謝,心神卻都挪移到聯詩那邊去了。 她本就是一談到詩詞便興奮,今兒聯詩越發把癮勾起來了,見有思滯不得好詞的,簡直恨不得自己去替了人家才好,又不時與人叨念著,今日定要把“七陽”的韻都用盡了才散。 坐在她身旁年諾見這光景,也是忍俊不止。


    夏小滿瞧著神采飛揚笑靨如花的小丫頭,心裏微微歎氣,這樣一個靈氣逼人的紀靈書,大姑姐不喜歡嗎?絕對沒這回事,從大姑姐瞧這丫頭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和年諒的愛屋及烏完全不同,她這是打心眼裏喜歡的。


    她想起原本二夫人說過瞧著紀靈書便想起年少時的女兒,看來紀靈書和年諾許是有相似之處吧。 愛你就像愛自己?她心裏搖頭,也許是一種更複雜的情感吧,可就這麽喜歡,到底也沒準備讓紀靈書成為年家長房嫡孫媳,到底還是有了這場相親宴。


    是……門戶之見?老夫人覺得紀靈書隻配許給庶孫,年諾也這樣覺得?若真是如此,那再想也無用,她總不能把小丫頭丟到年諒**去玉成此事。 當務之急是……


    她還是偏過頭,似是無意卻是仔仔細細的觀察起席間女子來。 先篩了一遍。 門戶放在首位,商家女排除掉,庶出女排除掉,再挑了餘下中拔尖地幾個列為研究對象,觀察她們衣著打扮言談舉止,並暗暗記住她們下箸最多的食物,推測她們的喜好。 準備一回去便整理資料出來。


    這當口跑路是不成的,年壽堂的案子還懸著。 她跑了,可能轉身就變成通緝犯了。 逃犯比逃妾死得還快。


    反正,依著規矩,就算今兒就定下娶誰甚至這個月就能下小定,那到大定再到迎娶,最快也是半年後的事。 她還有時間……再說,也沒有新奶奶一過門就立時整死側室的規矩。 要名聲要臉麵地還得裝三個月呢。


    無論如何吧,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資料是一切的基礎。


    夏小滿這邊觀察調研做得正熱火朝天地時候,卻見本在那邊調度幫忙的小韋嫂子往這邊來了。 小韋嫂子先福身與年諾紀靈書見禮,才在夏小滿耳邊道: “二奶奶,咱們府裏來了位馮老爺並夫人,馮老爺往爺書房說話去了,因馮夫人要見奶奶。 爺讓來請二奶奶去濯漣廳相陪馮夫人。 ”


    馮?夏小滿瞧了一眼斜對麵席上坐著的馮家小姐,微微皺了眉,馮夫人也在積翠亭坐著呢,玫州城馮姓隻此一家……


    她欠身告了罪,與小韋嫂子一同出了院子,走出遠些。 便是連珠炮的問道:“姓馮?是熟人嗎?外地的?你見著了沒?那夫人多大年紀?怎麽……你親自來了?”


    怎麽還要見她?要見她怎麽還不來紀府這邊,可是還有宴席。 猛想起那個本名舒韻如藝名顏如玉那女人,報姓也不是什麽kao譜的,她突然有點兒不好的預感。


    小韋嫂子道:“不是相熟地。 許是外地的,馮夫人是西北口音,馮老爺話音兒倒像咱們阜澤的。 兩位怕是過了半百,頭發都花白了,但瞧著身子還很硬朗。 ”


    夏小滿聞言舒了一口氣,不認識。 不過,西北?好像年諒老爹在西北……


    小韋嫂子繼續道:“我是怕小丫鬟傳不明白話。 問什麽她們再說不清楚。 倒叫二奶奶著急,這才自個兒來的。 ”


    夏小滿笑著拉了小韋嫂子的手。 道:“還是韋嫂子心細。 我一直也這麽說,虧得有你幫我!”如今,kao得住的也有幾個,若說辦事信得著的,也就小韋嫂子了。


    小韋嫂子笑道:“二奶奶說得哪裏話來!”說話間過了私巷到了年府,她笑容微斂,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二奶奶,雖是忙了些,你也當顧惜些自個兒的身子……要不,咱們先往廚下吃口東西去?”


    夏小滿略有錯愕,隨即笑道:“還是韋嫂子惦著我!也不用去吃,你知道我最嘴饞了,哪裏能餓著自個兒?方才在席上也吃東西了。 ”


    小韋嫂子頓了頓,哎了一聲,滿是笑意,低聲道:“何止我惦著!方才爺從紀府敬酒回來,恰竇四爺來時,爺叫我打發人去傳話,末了聽著爺自個兒念誦了句,‘頭裏沒吃多少點心,這也不知站了多會子了,窮守規矩,隻勞苦自個兒。 ’——這可不是爺方才過去瞧著二奶奶站著呢,惦著了。 ”


    呃……夏小滿哢吧哢吧眼睛,不知道用什麽台詞好。 扯吧,年諒就真這麽想,也不會嘀咕出來吧。


    小韋嫂子見她愣神,趁熱打鐵,攙扶著她地胳膊,低聲道:“可見爺於二奶奶還是上心的,二奶奶也當多上心才是。二奶奶白晌不是拜了高禖擇了赤子兒?這上巳拜高禖最是靈驗……”


    果然,又來……夏小滿無奈的瞧了她一眼,又是孩子。 女上司轉眼進門,這會兒得了孩子才是找死,算算時日,難道要她挺個大肚子跑路?還是挺個大肚子跟女上司周旋?!到時候女上司要她死再容易不過,甭說別的,就是絆她一腳,都能一屍兩命。


    小韋嫂子還待再說,卻見那邊匆忙跑過來個小丫鬟,向夏小滿行了禮,又向小韋嫂子道:“小韋嫂子,前麵有幾位爺喝醉了。 失手打了摞碟子,割了手,小韋管家找你拿藥呢,還叫開庫再拿些碟子出來備著。 ”


    夏小滿一皺眉,問道:“怎麽打的?打架?誰傷著了?”不會吧,流觴宴都能變成流血宴?怎麽這麽不kao譜?


    那小丫鬟一臉苦相,道:“回二奶奶地話。 奴婢實在不知,奴婢不是跟前伺候地。 是小韋管家叫奴婢來傳話的。 ”


    “我不便過去,你快去看看。 ”夏小滿忙向小韋嫂子道:“大姑爺方才回去了,六爺這會兒書房會客,紀大爺不是個能主持大局的,真有哪位貴客喝高了,兩個韋管家恐怕都不好說話。 這樣,不行先請汪三老爺壓製一二。 ”小韋嫂子應聲要去。 又被她抓了袖子,她又壓低聲音道:“多叫人過去,看著點兒,別叫誰趁亂出幺蛾子,尤其……那個姓竇的……”


    小韋嫂子點了點頭,匆忙去了。


    夏小滿回頭瞧了眼豆蔻——茴香被留在紀家席上支應了,隻豆蔻一個在自己身邊伺候,心道這娃真不是一般倒黴。 上次心理障礙還沒好利索呢,本想著這幾天熱鬧,讓她跟著忙叨忙叨日子充實了心裏踏實了好盡快擺拖陰影,可這兒又出這破爛事,別再見什麽血光又駭著,一回兩回的怕更嚴重了。


    夏小滿招手叫豆蔻往身邊兒來。 把她的小手拉在手裏好叫她安心,然後不走kao近流觴亭地近路,反拐了個彎,穿小花園子過去濯漣廳。


    一路上鳥語花香也無心欣賞,夏小滿滿心隻琢磨著流觴亭裏準女上司的資料,順著一處花障走著時,忽然隱約聽見一句:“你搞麽子?老子……”聲音頗大,帶著惱怒,然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另一個聲音低沉冰冷而短促。 卻因隔著遠聽不太清。


    她地頭皮倏的一下。 像過電一樣,立時頓住腳。 攥著豆蔻地手不由一緊,豆蔻一怔,剛待問,她忙做了個噤聲地動作。


    她開始心跳加速,四下張望了一下,並無人,當是在花障那邊兒,那麵是什麽來著,她腦子一時錯亂起來,就隻剩下那個典型的南邊兒口音。


    ……那日劫匪地口音。


    鎮定,要鎮定。


    她瞧著跟著精神緊張起來的豆蔻,勉強擠出個笑來,想低聲安慰,可是又不敢出聲,那個匪會不會像傳說中地武林高手一樣,耳聽八方,任何細微的動靜都逃不過他們的耳朵。


    不會,不會。 那邊兒是兩個大花池,這動靜,隔著遠,跑還來得及。 可往哪邊跑?唔……聲從哪來?


    她深深吸氣,穩了穩心神,側耳聽了,卻是再無聲息,這心裏越發沒底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殺手一樣潛身往花障這邊來,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會有一把尖刀從花障後麵穿過來……


    不行,她甩了甩頭,暗罵自己,不要往恐怖片上想,趕緊出園子要緊,然後……喊人。


    虧得崖山莊送來十五個男丁,——雖然也許在武林高手麵前那些人就和蘿卜白菜一樣隻有任人砍的份,但,但是,人多總比人少好,今天來賓也多,帶的長隨裏應該有會點子功夫的吧,要有保鏢就最好了……


    一瞬間,地圖在她腦海裏格外清晰。 往假山去,那邊繞過去,然後東邊兒角上有幾間客房,實際上是給客人上衛生間用的,那邊應該有當值小廝,當時指派過兩個人來著。


    她安撫性的拍了拍豆蔻,再次做了噤聲動作,拉著那雙小手,快而輕地一路往假山那邊走去,頭也不敢回。


    有人就行。 有人就好辦。 本來今兒有席麵,人手大抵安排在廚下席上,何況剛才又出了事,肯定都往那邊支應去了,這會兒左近連個人也沒有,等找著人的……


    剛才出了事……


    她陡然清明起來,不由皺了眉,方才,不會是這倆劫匪混進來搗亂的吧?竇煦遠?……董雷?!


    她腳下越發快了,腦子轉得也越發快了,這叫什麽事?竇煦遠到底要做什麽?示威?!他不敢作案吧,作案了他能跑得了?今天多少“貴賓”!不敢。 他應該不敢……


    她正想著,忽然覺得豆蔻在拽她。 “怎麽?”她偏頭問。 卻聽見……


    “……小滿。 ”


    *


    蒼天在上,這會兒她夏小滿第一不願意看見的是匪,這第二不願看見地,就是你姚庚啊!!!


    看著扶著假山石站起身的姚庚,夏小滿欲哭無淚了。 這tmd什麽命啊。


    不過……碰到姚庚也比碰到匪好。 遇著人,安全係數就大一些。


    想到身邊兒地是豆蔻。 她心裏又穩當了些,勉強擠出個笑容。 衽斂道:“見過姚二爺。 怎麽在這邊兒坐著?”


    姚庚是席上喝了幾口悶酒,被年家小廝領著去解了手,走到園子裏忽是胃中攪合,酒菜盡數嘔了出來。 小廝要扶他客房去,他嫌氣悶,隻道與那邊假山擇塊平整石頭坐了吹吹風醒醒酒便好。 小廝便依言照辦,然後跑去給他倒茶。


    姚庚這坐了一晌。 歇得差不多了,也沒見那小廝回來,自己回去又恐找錯路,在人家園子裏亂撞總歸不好,正猶豫間,卻忽然見小滿從那邊過來了。


    他原本還當自己喝醉了,恍在夢中花了眼,使勁揉了揉眼。 那人越走越近,不是小滿是哪個?隻是小滿眉頭緊蹙,臉色不大好,腳下也極快,……並沒有瞧他。 他心底歎了口氣,她總不看他。 又是那個酒樓上的小丫鬟認出了他。 還伸手去拽她。


    他扶著山石站了起來,到底喚了一聲,小滿……


    她卻笑得勉強,又叫,姚二爺。


    姚庚微微闔目,複又睜開,也是笑得勉強,拱手還禮。


    他客客氣氣大概說了原委,夏小滿琢磨著,那小廝八成去取茶半路上叫人逮去流觴亭拉架了。 這才把姚庚晾在這。


    唔……莫非。 老天不是耍她,是送了她個保鏢?她猶豫了一下。 這保鏢能用不?會不會連累他?還有啊,會不會連累她?!到底從前……哎,沒事她可以說失憶,要讓人撞著倆人一路……搞不好扣上犯了七出,要是被休那最好——她還求之不得,可最大的可能性卻是浸豬籠……


    豆蔻在一旁,身子都略有些顫起來。 她本就有些精神**,而之前因為主子的神經兮兮而越發緊張起來,這會兒見著姚庚,卻是忽然忘了剛才的緊張,隻剩下另一種害怕了——和主子想地一樣,若叫人瞧見怎麽辦。 主子是個死,難道她是能活的?


    瞧見豆蔻地哆嗦,夏小滿完全誤會了,她這會兒隻按照自己的思路走,隻當都是怕匪。 匪比姚庚還可怕。 這是她的結論。 於是,她迅速做出決定,然後盡量讓笑容自然一些,道:“竟把客人丟在這裏了,是下人不省事,回頭我罰他們。 那個,現在我領姚二爺出去吧。 ”


    豆蔻聞言腿都軟了,可知道主子性子,也不敢勸。


    “這……”姚庚猶豫一下,雖然她說得客氣,行事也是客氣,可若真叫人撞著他們一路,他沒什麽,怕是害了她,“不大妥當吧,還是小……唔,夏姨奶奶你先去吧,再著小廝來接我便成。 ”


    他第一次改口叫“夏姨奶奶”,苦水從胸腔一直滿到口腔,臉上爬滿苦笑,隻用極低地聲音道:“還防小人口舌。 ”


    夏小滿心裏也歎了口氣,就這樣,她還利用他當保鏢替死鬼?她想張口說那好我先走了,可忽然想起來,把他留在這,萬一叫匪殺了……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她終於開口,道:“走吧,我帶你出去。 ”她又補充道:“快些,我還有點事兒。 ”


    *


    她走在前麵,百褶裙忽閃忽閃地,腳下極快,想來是真有急事,可到底還是為他領了路。 姚庚頓了頓,瞧著周遭沒人,那個丫鬟又顯然是心腹,才低聲喚道:“小滿……”


    她腳下壓根沒停,隻挑音道:“……嗯?”


    他道:“你……一向可好?”


    他在後頭,當然不曉得她的表情可以用七竅生煙來形容。 夏小滿這個氣啊,她這邊精神高度緊張。 一直提防著不定從哪裏出現地匪,他那邊還問廢話!然又不好發作,隻道:“挺好。 ”


    她臉上分明都是愁容。 他雖這麽想,卻也不好說什麽了。 半晌才說了他一直想說地話,他道:“小滿……秋令,二月十二過門的……”


    然而她腳步依然沒有任何停頓,隻道:“哦……”好像那是不相幹的人。


    他心裏歎氣。 她準備把夏家統統忘了?


    實際上,她卻是腦子沒在那上。 沒反應過來。 忽然意識到,夏秋令不是原版她妹嗎?!她翻了翻白眼,自己真是腦子不轉筋了。


    那個女孩啊,跟她說姐我想過好日子。


    如今,進了姚家,是過好日子了。 二月十二過了門……


    哎?她頓住腳,扭頭瞧了他一眼。 道:“二月十二?”今兒才三月初三,新婚燕爾就出來工作?是敬業啊,還是……“商人重利輕別離”。


    好日子……嘿……


    姚庚見她突然回頭,唬了一跳,也頓住腳,見她眼睛都立起來了,也不曉得說錯了什麽,訕訕的張了張嘴。 複又合上,隻瞧著她。


    她嘲諷一笑,終呼了口氣,道:“沒事。 ”待轉身,還是忍不住嘟囔了句,“也別隻想著生意。 ”


    他一時錯愕。 完全不明白她說的什麽,隻好應了一聲。


    沉默間出了院子,她徑自走著,他瞧著周遭都不眼熟,不是來路,也不知道她要往哪裏去。 小滿方才分明是生氣的模樣……


    他皺了眉,想了想,才道:“小滿,我並非……唔,實是這次是同南邊兒有生意。 要從這兒走海船。 才來玫州的……”


    夏小滿挑了挑眉,牽了嘴角。 這不是要解釋為什麽棄新媳婦於家,卻是要解釋不是故意來玫州地嗎?當日在京畿太平渡,今日在丁午河畔,他都能做到“不認”,方才又算是為她著想,不肯跟著出來,他待別人如何不必提,於她,算仁至義盡了。


    得,她這兒也就別端著架子擺譜了。


    她長出了口氣,想把話題調鬆快些,道:“走海船?我還以為運馬是你們騎在頭馬上領隊,後麵馬群就跟著跑呢。 ”她從前見過雲豬牛羊地柵欄貨車,卻實想不出古代運這些家畜怎麽運,馬車拉馬……聽上去跟繞口令似地,走海船,她不知怎麽倒想起黑奴船來了,順口道:“這是往哪兒去還要走船?遠渡重洋呐。 ”


    於是話題非但沒輕鬆起來,反而凝重了。 他自悔多嘴,吱唔了一聲,道:“也沒哪裏。 ”


    夏小滿聽他動靜不大對,也察覺自己說錯話了,事關商業機密吧,她居然還問人家這個,白癡麽!她回頭歉然一笑,道:“哎,我就隨便問問而已。 ”


    他勉強一笑,穩了穩神,道:“……也不是近地方。 ”到底沒說。


    再無言語,出了夾道,往左走過穿堂便是濯漣廳,她安全了。 夏小滿鬆了口氣,瞧著那邊穿堂門上立著個小廝,便喊了他過來,道:“這位爺淨手出來走迷了,恰好叫我遇上。 你去領他到流觴亭宴上去。 ”


    那小廝垂手應了,又請姚庚。


    當著小廝,姚庚也不敢使勁的瞧她,可又忍不住不瞧,終還是強忍著,抱拳施禮道:“謝過……”


    夏小滿也認真福身一禮,卻是在心底謝他這免費保鏢護航,口中客氣道:“不敢當,姚二爺客氣了。 ”


    “夏姨奶奶”他不肯再叫,“姚二爺”她卻叫得自然,客套又疏遠。


    姚庚自嘲的一笑,直了身,再仔細看她一眼,末了道:“你多保重……”


    她笑眯眯的,依舊那調子,回道:“姚二爺保重。 ”


    姚庚收了笑容,點了下頭,扭身跟著小廝去了。 五步,十步,他拳頭微微攥起,到底回了下頭。


    她卻早已過了穿堂自去了。


    空蕩蕩的夾道,連片衣角也沒有。


    *


    濯漣廳。


    夏小滿一進門,就瞧見客位椅子上站起一位夫人,看貌相五十有餘,若說六十怕也有人信,頭發已是斑白,皮膚鬆懈而有著較深地紋路,但眼睛亮堂堂的,身材維持地不錯,果然是小韋嫂子說的身板硬朗。


    “馮夫人?”夏小滿衽斂陪笑道:“那邊席麵忙著,來的遲了,讓夫人久等,還請見諒。 ”


    “是老身冒昧來訪,攪了二奶奶,還請二奶奶見諒。 ”那馮夫人像是在笑,卻也看不大出來,確實北方口音,爽朗洪亮。


    “馮夫人客氣了。 快快請坐!”夏小滿忙讓座,又叫小丫鬟奉茶上來。 待自家坐穩當了,才笑問道:“馮夫人此來是……?”


    那馮夫人一偏頭,身後一個瘦弱的丫鬟提了一個中號食盒上來,撂在桌上,福身而去。 夏小滿瞧著納悶,見馮夫人也不看口,隻看廳上眾人,她猶豫了一下,才揮手叫侍立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才做了個請的姿勢。


    馮夫人親自起身,提了那食盒放到夏小滿這邊,揭開蓋子,滿是榧子類的堅果。 她挽起袖子,夏小滿眼尖,瞧出她胳膊皮膚白皙緊實,和手上的褶皺全然不符,忽而警覺起來,第一反應從椅子上躥起來,立到一旁,眼神在馮夫人和門之間遊曳,微喘著氣,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二奶奶聰敏。 ”馮夫人話音裏透著笑,臉上卻依舊沒有笑容,手下一翻,堅果堆裏lou出幾顆渾圓光潔地珠子,她道:“但我無惡意,還請二奶奶寬懷。 我與外子此來,是特特謝過二奶奶和六爺地救命之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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