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陸靜柔經過這段日子的調養,手足輕便了許多,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隻是她在瀟客燃的房中悶得慌,幾次要瀟客燃帶著她出來走走,瀟客燃都是不肯,生怕她身子弱,不經風。


    這一日,瀟客燃見她臉色好了甚多,手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無力,又在她的求懇之下帶著她出來轉轉。


    清風堂後山都是拔地而起的連綿高山,山上樹木或是青翠,或是枯黃,或是成片,或是孤立,卻無不透著一絲傲意,一絲經年不衰的矜持。


    這群山之中,有兩座相對而立而又極為險峻的山峰,兩峰之間,直垂而落的是一個湖泊,水上飄著一葉竹筏,瀟客燃攜著陸靜柔的手在水麵上輕輕連點數下,便躍上了竹筏。


    瀟客燃扶著陸靜柔坐了下來,陸靜柔是個較為矜持之人,不敢過於放肆,箕踞而坐。


    隻見瀟客燃轉身走到竹筏的另一頭,抓起竹竿輕輕扳動,竹筏緩緩推開水鏡,向湖心飄去。


    陸靜柔見他文質清雅,英姿飄逸,心中不禁微微一蕩,心想:“不知道爺爺他們同不同意?”猛一回神,甩了甩頭低聲說道:“我這是在想什麽啊!”


    瀟客燃武功精湛,內力深厚,陸靜柔的低聲細語無不進入瀟客燃耳中,他轉過身來走到陸靜柔身前蹲了下來,說道:“陸姑娘,你適才都說了些什麽?”


    陸靜柔心中一驚,臉上一紅,連忙低下頭來,羞愧地說道:“沒......沒什麽。”


    瀟客燃急忙說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這裏的風會不會很大啊。”語氣中充滿關切之意。


    陸靜柔搖了搖頭說道:“瀟公子,我真的沒事,這裏很好。”


    小可趁勢說道:“陸姑娘,我都說了,你叫我客燃就行了。”


    “客燃。”陸靜柔說道:“好,我就叫你客燃,那......那你也叫我靜柔就好了。”


    “好的,陸......”瀟客燃旋即覺得不對,都是叫慣了,一時還真的改不了口,不禁歉然一笑又說道:“靜柔,你感覺怎麽樣了啦?”


    陸靜柔說道:“在屋裏悶得慌,出來透透氣當然好啦!”


    瀟客燃笑道:“那你說這裏美不美?”


    陸靜柔抬起頭來望著遠處風光,笑道:“這裏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不愧是一個世外好去處。”


    瀟客燃淡淡一笑,他曾經聽他奶奶說過,他們原本就是中原之人後才來到這裏隱居,之所以選擇這裏也正是因為這裏是山好水好的世外桃源,便說道:“我也經常來這裏,覺得挺是悠閑自在的,每次來這裏的時候就能暫時安撫得下那顆煩躁浮塵的心,得到片刻安逸。”


    聞言,陸靜柔心中奇怪,便說道:“看你整天悠閑的樣子,不像是一個多愁善感之人,怎麽也有這麽多煩愁之事啊?”


    瀟客燃又似有感慨地說道:“可惜再好的地方人住得多了,難免會玷染上塵世的汙穢。”


    陸靜柔不禁好奇,說道:“客燃,為什麽你會這樣覺得呢?”


    瀟客燃笑道:“沒有啦!我隻是隨便說說的。”


    到底瀟客燃此話說得有幾分真幾分假,陸靜柔隔著一個麵具卻是看不清瀟客燃的神情,又是一陣好奇,又問道:“客燃,我有個疑惑不知當問不當問。”


    瀟客燃說道:“什麽事?你說。”


    陸靜柔說道:“從我認識以來,你都是戴著一個人皮麵具,我從來沒見過你的真麵目,到底你是為了什麽才戴這個人皮麵具的?”


    瀟客燃一愣,一時默然不語,隔了半響,歎了口氣說道:“人嘛!總有很多無奈的事,我也隻是逃不過這人世的悲喜。”忽然轉過身來望著遠處如雲的高山,說道:“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把它摘下來的。”


    說得鬥誌昂揚卻帶有幾分悲傷,摘一個麵具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說得如此舉步維艱,顯是被人逼的,至於是誰,以他一個清風堂的少爺身份來說,能這樣逼他的出了他的奶奶或是父親不會再有誰了。


    陸靜柔一聲輕歎,心中覺得好像自己說錯了話似的,更不好在追問下去,就說道:“這裏風光真的很好,不知呼作什麽名字。”


    瀟客燃說道:“沒有名字,不過這裏的落日非常美,黃昏時候躺在這裏看著天邊的紅霞,像火一般鮮紅,那色彩才是真正的語無論比。”說著像是沉浸落日紅霞的那片火紅之中。


    陸靜柔笑道:“真有那麽美嗎?到時一定要好好看看。”


    瀟客燃心中一喜,說道:“嗯,到時一定把你帶來看,包你百看不厭。”


    陸靜柔又說道:“隻是這沒有名字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瀟客燃說道:“那你來給這山穀取個名字吧。”他自小便舞槍弄棒,所識之字不多,風雅之事更是不會,在這裏看了這就到落日紅霞,卻不曾想過為這個無名山穀取個名字,如今陸靜柔提及,難免借花獻佛,讓她來為這個山穀取一個。


    “我......”陸靜柔指著自己神情難免有些羞答答的,在別人眼中,她是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時常將她像一顆明珠一般捧在掌心,隻是當時製度森嚴不許女子上書院,但是她的爺爺還是找了些個私塾的先生來秋水山莊教她們姐妹二人讀書識字,可也是沒怎麽督促,幾年下來,識的字雖說不少,隻是要跟什麽詩人文豪相比卻是萬萬不及,如今又如何能為這美妙絕倫的山穀取個名字呢。


    她歉然地撓了撓頭,抬起頭來看著瀟客燃一雙充滿期待的目光正盯著她看,臉上不禁一片緋紅,低下頭來,內心怦怦亂跳不知如何是好。


    隔了半響,想到他適才說這裏以落日紅霞最美,便說道:“落日猶勝火,祥雲舞九天,竹舟蕩碧波,清風笑來迎!”又對著瀟客燃說道:“這裏以落日紅霞著稱,何不就叫做落霞穀。”


    “落霞穀?”瀟客燃心中一喜,連連說道:“好名字,好名字!”轉身雙手置於嘴邊,對著落霞穀大聲喊道:“喂,你聽到了嗎?你以後就叫做落霞穀!”聲音夾雜著內力傳得甚遠甚遠。


    陸靜柔耳旁回蕩著山穀回傳過來的瀟客燃的響聲,驚訝之餘,聽他聲音洪亮,卻又頗為坦誠,內心感到異常舒暢,左肘置於膝上,掌心拖著下顎,瞧著瀟客燃發呆。


    一聲呐喊過後,瀟客燃也是覺得此時心境暢快無極,轉過身來望向陸靜柔正欲說話,卻看到陸靜柔正盯著他看,兩人四目相對,一時尷尬難堪,轉開頭來,竟無語相對。


    眼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陸靜柔終於提起一口氣說道:“客......客燃,我......我想要回家!”


    瀟客燃一愣,急忙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在這裏住的不習慣?”


    陸靜柔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這裏很好,隻是我想家了,家裏人看我不見了,此時一定也是急得四處找我,我不能叫他們擔心。”


    瀟客燃笑道:“靜柔,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吧,你的身子還虛弱得很,經不起折騰,我如何肯讓你離開。再說了,我在把你帶來這裏的時候途中路過一間驛站,就寫了一封信寄往秋水山莊,我想山莊的人早就收到我的信了,不會擔心的。”


    “真的?”陸靜柔又抬起頭來,望著瀟客燃,見他點著頭,心中才微微放下心來,這幾日來,自己連說一聲也沒有就離開秋水山莊,這是她掛在心口上的一塊石頭,隻是當時自己全身乏力,權憑人侍候,也就不敢說出來,如今得知瀟客燃已然為她做好了傳訊,心中自然喜歡,一絲淡淡的淺笑浮現在嘴角。


    瀟客燃看著陸靜柔嬌俏可愛的樣子,心中一蕩,對著陸靜柔竟然失了神。


    “少爺,少爺。”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傳入耳中,遁聲望去,一道倩影依人的身影站在遠處河岸上衝著自己喊話。


    瀟客燃一眼就識得她是自己的貼身丫頭瀟劍萍,他攜著陸靜柔來得匆忙,在途中剛好路過一處驛站,這才想起要給他們報個平安,不然一定又會到處去尋找他的,便寫了兩封書信,一封寄到翠柳山莊,一封寄到秋水山莊報個平安。


    沒想到這才幾天功夫,她那麽快就跟了過來,聽著她清脆悅耳的響聲,猛然發現這幾日一直都在忙著舞劍,可是閑時總是覺得身旁好像少了點什麽,原來是瀟劍萍那唧唧歪歪的吵鬧聲。


    應了一聲,又回過頭來向陸靜柔招呼了一聲之後,輕輕擺動竹竿向著瀟劍萍所在的方向緩緩劃去。


    竹筏劃到岸邊之時,瀟客燃便對著瀟劍萍問道:“萍兒,你怎麽回來了?”


    瀟劍萍說道:“前些天你突然失蹤了,我們急得四處亂找,還以為你真的被人扣住了,結果還......”


    “還什麽?”瀟客燃奇道。


    “還夜談了秋水山莊好幾次,後來收到了你的信,才知道你和陸小姐在這裏,就匆忙趕了過來。”笑著還對陸靜柔笑了笑。


    陸靜柔臉上一紅,低下了頭,也不答話。


    瀟客燃就知道他們找不到自己一定會做出什麽事來,還好自己有事先有送信去跟他們說一下,不然秋水山莊非被他們弄個底朝天不可,又撇了陸靜柔一眼,伸出手來說道:“靜柔,我們還是先上岸吧!”


    陸靜柔這才緩緩伸出手來,搭在瀟客燃手上站起身子,跨步上岸。


    瀟劍萍連忙走過來攙扶陸靜柔,上了岸,徑直往清風堂行去。


    途中瀟客燃問道:“萍兒,你就一個人回來嗎?”


    “不是的,還有大力,他也跟著回來了。”


    瀟客燃哼了一聲,笑道:“那這幾天身邊有個任你使喚的,你一定是樂得很啊!”


    “有什麽好樂的。”瀟劍萍扁了扁嘴說道:“這幾日來,白天還好,晚上有客棧投宿也行,就是慘在沒客棧在野外露宿時,你是不知道他的鼾聲可比雷公發威時的雷聲還要響,有一回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便把他給踢醒,讓他滾得遠遠去睡。”說著還是一肚子委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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