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開店(一)


    金陵一共有兩個藥材市場,城東的東市跟城西的西市。楚漠天立功心切,立刻就想出發到市場看看,尋找合適的店鋪。


    肖紫晨左右也是無事,便欣欣然陪他前往。


    東市的藥材市場正是熱鬧的時候,處處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在那市場大門外的廣場上,到處都是前來買藥的商家停放的貨車。驢兒,馬兒,騾兒,不停的打著響鼻,尾巴忽扇忽扇的,打著秋後最後一批蒼蠅。


    肖家車夫見這陣勢太過可怕,遠遠的就將車停下了,拉開車門對裏頭二人說道,“夫人,楚俠士,這裏車太多了,趕不進去,硬趕的話,我怕呆會兒會趕不出來。夫人,您看……”


    “那就在這兒停下吧。”肖紫晨道。


    “楚俠士,咱們到了唷,你的心裏,有沒有一種很興奮的感覺?”她衝楚漠天微微一笑,打趣著他。


    楚漠天笑而不語,一個轉身,就跳下車來,伸手扶住緊隨而至的肖紫晨,將她帶下車來。


    車夫在車上站起來,向四周.環顧了一下,沒有發現合適的停車地點,遠處倒是有個院子掛著藥市的牌子,不過那地方是不用想了,一定滿座,便說道,“夫人,您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先找個地停了車,再過來陪你們逛集。”


    肖紫晨道,“不用了,你就在這侯著.吧,或者,”她指指遠處的一個大茶棚子,道,“你去喝點什麽,慢慢的等著我們吧。”


    “喲,這哪成,”車夫道,“這市場裏又.髒又亂,哪是您能去的地方。”


    肖紫晨笑道,“這不是還有楚俠士陪著的嗎,你怕什.麽。再說了,這是藥材市場,又不是馬市,怎麽可能會髒亂。”


    車夫嗬嗬一笑,道,“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嗎。既然夫人.您不怕,那小人就樂得偷懶了。”


    “去吧去吧,”肖紫晨擺擺手,又向楚漠天道,“楚俠士,.咱們這就走吧。”


    楚漠天眺望著.遠處的市場,眼睛裏充滿了期冀。他重重的嗯了一聲,邁開大步,就向車堆裏鑽。肖紫晨緊跟著他,在大小馬車間穿來穿去,好幾次,楚漠天剛剛過去,旁邊的車忽地就動了一下,把兩架車間的縫隙堵住了。


    肖紫晨沒法子,隻好從旁邊繞過,急匆匆趕上。幾次反複,二人間漸漸拉開了距離,幸好那廣場也不是很大,就在肖紫晨快要找不到楚漠天的背影時,他停下了。


    肖紫晨喘了口氣,抓緊時間趕緊跑到他的身邊,怨道,“你也走慢點呀,我差點就跟不上了。”


    楚漠天一向很有禮貌的,這次卻出乎預料的沒有動作,眼睛眨也不眨,一直盯著市場內的某樣東西。肖紫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修建在市場入口附近的一個藥王廟。


    這廟宇格局很是簡陋,除了一間大殿,一間小後殿,再沒有第三棟建築,不過那大殿修建的可毫不含糊,鮮黃的粉牆,沒有一個髒印,金色的琉璃瓦,在眼光下灼灼生輝。就是那殿簷四角垂掛的銅鈴,都是亮澄澄的。


    藥王像就在大殿的中央,是一個長須的老者。左手持著玉淨瓶,右手持著一根藥草,目眺遠方,神色平和可親。


    在充滿汙垢的商業世界裏,忽然出現了這一塊淨土,這無疑是給了楚漠天一個相當相當好的第一印象。


    他琢磨著,雖然在仙宗得知了從前師兄們接觸的藥商是些個無量之輩,不過,從眼下的境況來看,這藥材市場始終不像尋常市場。這裏的藥王廟保養的如此之好,正說明了藥商們的心中,始終是把濟世救人放在了第一位。


    不由自主的,他開始憧憬黃山派藥材店開業後的勝景。嘿!能在這麽好的環境中,把自己山門的藥材推銷出去,讓天下人都能嚐到黃山派初產的良藥,這是一件多麽好的事呀。他帶來的一萬斤藥材,本來隻期望出售到三萬白銀的貨款,現在他知道了,這些藥材隻價值十一萬的,這當中的差價,都被無良的商人們賺去了。


    如今,他不去找那些黑心的人了,自己來開這個藥材鋪,所有藥材,就按半價出售,這樣不僅可以為山門帶來五萬白銀的進項,還可讓千千萬萬的人享受到這當中的實惠。


    原來生意,也可以這麽做。一個人,隻要不為暴利所惑,隻要不被私欲所惑,無論走到那裏,無論做什麽事,都可以堂堂正正,頂天立地。


    如此想著,楚漠天豪氣頓生。一拉肖紫晨的手,便向那藥王廟奔去,便走邊道,“走,咱們去拜拜藥王,讓他老人家保佑我們,順利的找到合適的店鋪。”


    肖紫晨本來還在生氣,措不及防的就被他牽住了手,臉一下子就紅了。想要甩拖他的手,狠罵他幾句,卻也隻是想想罷了。他的手又大又暖,給人一種非常安全,非常安定的感覺,她實在不舍得就這麽放棄。


    可是不放棄的話,就任他這麽拉著,又算個什麽呢?她真是恨自己,為什麽這麽不爭氣,被他這麽一攪合,什麽氣都沒有了,反而臉紅心跳,胡思亂想。


    二人進了藥王殿,服侍在殿內的小廝立刻奉上了三支好香。楚漠天接過香,在藥王像前的燭火上點了,雙手持著,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拜了三拜,再將香cha進香槽之內。


    小廝高唱道,“預祝您生意興隆!”朝他鞠了一躬。


    楚漠天拱手回禮,笑道,“謝謝,謝謝,承你吉言。”說完一甩袖子,人就轉到肖紫晨那邊去了。


    小廝唱這一句慶詞,本來是討要賞錢的,往日遇到這種穿著漂亮的公子哥二,少說也有半兩碎銀的收入。今兒這個模樣是一等一的好了,誰知卻是個一毛不拔的鐵鳳凰。


    這小廝的臉,當時就便了,七分尷尬,三分晦氣。還是肖紫晨知情識趣,曉得他的期盼,在袖裏一摸,拿出一塊碎銀子來,朝那小廝的懷裏一仍,笑道,“承你吉言了。”說完,拉了拉楚漠天的袖口,示意他出去。


    小廝接了銀子,立刻喜笑顏開,心道,原來這一對璧人,是年輕的夫妻倆呢,真是男的俊,女的美,出手也是再豪氣不過,幸而自己耐心不錯,沒有立刻翻臉,否則,可是得罪了一對了不得的人呢。一番思量之後,小廝對二人更加看重,用更好音量唱了起來,“恭送賢伉儷出廟。”


    聽到這一句詞,肖紫晨腳下一軟,直接就摔了下去,旁邊適時的出現了一雙臂膀,將她穩穩扶住。“謝謝你。”肖紫晨氣若蚊蠅,臉上從額一直紅到脖子根,連她自己都差點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麽。


    “不客氣。”楚漠天的回答倒是還很平靜,不過,他竟然沒有反駁那小廝的慶言,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心?無論是哪一樣,肖紫晨都沒那個膽量去求證就是了。


    拜完了藥王,今天的行程就正式開始了。金陵東市的規模比西市要大,期間共有店鋪六十餘家。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小本經營,一家藥商的店堂與住宅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一間門麵,後跟一個四間屋的院子。


    隻有少數的,不到十家的藥商,是較大規模的店鋪,店麵之後,也都是兩到三進的院落。充滿現實了藥行的實力。


    肖紫晨陪著楚漠天,走馬觀花的在市場裏看了一遍,發現絕大多數的店鋪都是出於營業狀態。同時他們發現了一種現象,越接近市場門口的店,往往門麵越是富麗堂皇,生意也越好,越往集後的店,生意越是冷淡,門麵越教差。隻有極少數的店鋪,可以打亂這種現象,在冷清中造就繁忙。


    這種現象,不僅是地勢,與人的性情也有關。像那種離大門口近的,知道自己占了近水樓台的優勢,可以先接觸到顧客,越發花心思,想要把顧客留住,因為把自己的店麵建設的漂漂亮亮,貨物打理得整整齊齊,讓人一看到就心生好感。


    而市集kao後的店鋪,見者人家的店裏客似雲來,他們自己心裏雖也有著好酒不怕巷子深的想法,然而行動上還是消極了起來。貨物嘛,反正都差不多,擺的好擺的壞不都是虛的麽,質量成色才是關鍵呢。店麵嘛,樸實點也好的,附近的店家,不都很樸實麽,生意不好,那些個門麵功夫的花費,還是能省則省吧。


    如此一來,生意好的越發好,生意差的越發差了。這些道理,楚漠天都是不大懂的,不過他勝在聰明,肖紫晨一點,他就透。當時就道,“若是我開了店,一定要向門口那幾家一樣,打整得美觀大方,即使沒有生意,我也要自己看著舒服合意。”


    肖紫晨拍手大讚,“孺子可教,你要發財了。”


    楚漠天搖頭道,“不不不,我不發財,肖夫人你的這句恭賀說錯了。”


    肖紫晨哈哈一笑。她何嚐不知自己說錯話了呢。像他這麽單純的人,心裏隻有造福人家的種種打算,哪裏會想著自己的發財富貴。他所愛的,不過是一個堂堂正正,一個瀟灑自由。哎,這也是她理想中的生活狀態之一呢。不為生計所迫,不為世事所愁,自由舒暢,率性而為。


    隻是……,拉倒吧,沒有隻是。


    “楚俠士,那麽,你有中意的門麵嗎?”肖紫晨找了新的話題,把注意力轉移過去。


    楚漠天點頭道,有,“我想這間,這間,還有這間,都還不錯。”


    他便說邊指,肖紫晨也就跟著看。發現他所指的,無一不是比較kao後的店鋪,家家都沒有開業。


    “這些店倒是都沒開業,”肖紫晨符合著他,“隻是,不開店不代表人家願意盤出店麵呀。”


    楚漠天奇道,“不盤店?那為何不開業?”


    肖紫晨撲哧一下便笑了出來,莞爾道,“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有用不完的精力的。人家或者要進貨,或者家裏有事。或者覺著自己太忙,想要放鬆一下,因而出去玩了,這些都是關門的原因哪。”


    “那倒也是。”楚漠天不好意思的承認起來。


    肖紫晨又道,“不過,我倒覺得這些店都不太合適。倒是這家感覺很不錯。”


    肖紫晨所指的,就是他們身邊的一個大鋪子,也是沒有營業的,不過在店麵上開了一小扇側門,代表著店裏有人。


    楚漠天問道,“我也覺得這家還好,隻是人家還開著門呢,所以沒有考慮。你說其他的店麵不好,是為什麽呢?”


    肖紫晨道,“之前你說的那幾家,我覺得都太小了,一萬斤藥材,你想想,需得多大的屋子才放得下,更何況你山門中還有一萬斤的存貨呢。我想,至少也得是兩進的院子,這一家雖然看不見內裏的究竟,不過從院牆上也多少可以看出是三進的院子了,空間足夠。另外,他們家房屋都有些破敗,我想,要麽,這家是一間很有年頭的老店了,主人家為了保持老店古風,故意沒有休憩。要麽,就是這家生意慘淡,無力休憩。若是後者,不正好適合買下來嗎?”


    楚漠天一聽,頓時就覺得非常有理,興衝衝的便往那鋪子走去。進了門,一拱手,問道,“有人在嗎?”


    內堂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有,有!”隻聽一陣窸窣之後,一個年紀約莫五十多歲的老頭一xian簾子走了出來,問道,“這位公子,有何指教,是店裏的熟客嗎?”


    楚漠天一拱手,道,“老伯你好,在下姓楚,名漠天,是黃山派的弟子。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店,可有轉售的意向嗎?”


    老頭一聽臉色就變了,“我們店開的好端端的,做什麽要轉售了。我們東家雖然不說大富大貴,離到要變賣產業,還早的很哩,倒是你,你家有沒有什麽店有轉售的意向,價格合適的話,我倒是可以跟東家稟告一聲,讓他考慮考慮哦。”


    楚漠天吃了個閉門羹,心道你這老者怎麽這麽不講道理,我隻問你有沒有轉售的意向,說那麽多有的沒的做啥。他本來還想再問,肖紫晨早一把將他拉出去了,怨道,“你傻的嗎,哪有張嘴就問人家盤不盤店的,你應該先問店家老板在不在,在了,你再去跟他交朋友,可能的話,從言談中先打聽好了他們大概的生意情況,財務窘迫與否,再來談盤店的事。”


    楚漠天不解道,“幹嘛繞這麽多彎子,直接問有什麽不對?”


    肖紫晨一跺腳,斥道,“你這人怎麽這麽死腦筋。我來問你,要是有人見了你,頭一句話就是,嗨,小楚,你師父要死了嗎?要死的話,我想當你師父哦。你會怎麽回答。”


    楚漠天道,“當然是……”是什麽,這不就是直接問麽?他明白了自己的錯處,垂著頭,百無聊賴的看著腳下的一個拖著麵團的螞蟻出神,道,“是我太心急了。”


    肖紫晨道,“知道就好。走吧,這家不行,再去別家問問。”


    兩人一前一後,就向著之前看中的那些店鋪走去,一家家的敲起門來。


    果然如肖紫晨猜測的那樣,雖然這些店鋪都關著門,但無一例外,都是店家有了急事,或者是出去進貨了,所以暫時沒有營業。問起那些夥計店裏的生意情況,個個都說還過得去,沒有一家表示窘迫的。


    匆匆地,幾個時辰就過去了。兩人忙了大半天,除了鬧個肚子咕咕叫外,一無所獲。太陽西沉,藥市開始關張了。他們也隻好隨著人流離開,到市場外找自家的馬車。


    剛回到家,老薑就跑來找肖紫晨,請她到管事院子去開會。錢文天也有事找楚漠天,二人飯都來不及吃,就這麽分開了。


    昨夜老薑帶著景緣去找舒蘇,當然是馬到成功,話一開口,對方就收了錢。不過這些錢如何花費,還是個問題。


    今天白天舒蘇就叫了一個心腹到肖家來,向肖紫晨稟報進展。因她不在,來人又有公務在身,便把進展報告給了老薑。


    原來,依照舒蘇的意思,想要打點全城有巡邏公務或者今日在衙門中隨時待命的衙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隻打點各處的領隊級官員,也是不能。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在監視龐龍行蹤的同時,花錢打點金陵城中的幾個與金陵鏢局並不親近的大型流氓幫會。


    這麽做願意有二。其一,流氓幫會中小混混,就跟那蟑螂一樣,無處不在。他們的消息,是相當靈通的。其二,龐龍直接打擊肖家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他一定得知了肖紫晨請到錢文天做保鏢的消息。因此,報複肖家其他兄弟姐妹的可能性,反倒要高得多。


    從昨夜開始,舒蘇便已先行派人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全天不休的監視起龐龍的行蹤了,如果肖紫晨同意,那他便開始打點流氓勢力了。這種打點花費並不算大,一個幫會,至多千兩銀子就打發了。肖紫晨給了兩萬兩,實在太多,舒蘇想把其中的一半先退還回來,不夠的再給。


    最後,舒蘇說每天的早晚,他會派人到肖家來報告每日進展。


    老薑來請肖紫晨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這人來了。第一天工作,可說沒什麽好報告的,龐龍的四個姘頭都已被他安排到城外的別院中療養,他自己自從夫人暈倒後便沒出過家門,這種現象,並未受到姘頭被打的影響。


    肖紫晨謝了來人,請他帶話給舒蘇,說自己改日會親自拜訪道謝,並托他帶了一封信給舒蘇。信的內容是讓舒蘇暫時不要把銀子送回來,省的以後再拿。這裏她存了一點小私心,假如這筆錢花費不掉的話,日後她就準備收入囊中了。


    接下來的幾日,肖紫晨進入了一個忙碌的階段,仙宗的女子美容館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裝修階段,每天都需要她守在那裏,一發現不合意的地方,立刻更改,這種工作實際上是很輕鬆的,唯一的難度便是,你永遠不得離開。錢文天繼續了自己保鏢的工作,陪著她日日偷閑。


    楚漠天就沒這兩人輕鬆了。第一天逛東市,他有肖紫晨陪伴,並不覺得有很大問題。然而當他單獨出馬後,就困難重重了。


    與肖紫晨在一起時,他有時還會覺得她說話太拐彎抹角,明明很容易一句話就表達清楚的意思,她往往要花費幾十句的功夫,有時候還得不到結果。而他自己幹幹脆脆的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給人叢店裏轟出來。


    幾番失敗後,他痛定思痛,也開始繞著彎彎說話,然而他一個初哥,哪裏懂得一點語言計較,於是他聽到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沒事站一邊去,別拿老子(老娘,老爺……諸如此類)尋開心。


    不知不覺,七八天就這麽過去了。楚漠天一無所獲,高昂的奮鬥心跌到了穀底。認真思量過後,他終於承認了自己的不足,開始向金陵會中的眾多師兄弟請教,然而這幫人各個都是武夫出生,隻愛給人作保或押鏢,發揮自身長處的同時,可以四處遊曆鑒賞,誰會高興跑那鬧哄哄的集市中與人磨嘴皮呢?


    楚漠天自己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旦被人拒絕,就不會求人第二次。自己門派的路子走不通,他又想到了妙手仙宗的那條路。然而他與海國開的交情終究太淺,上一次來醫師們忙裏忙外的景象再也不見,他在客房中獨坐了兩個時辰,都沒有等到跟海國開見麵的機會。


    這時的他,才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的生活,已經受到了肖紫晨的嚴重影響。這個女子,非常討厭的闖進他的世界,讓他看到了許多自己不喜的東西,曾經的他,覺得她是一個或許有必要拯救的人,而自己,就是那個良醫。


    而現在,她已經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他也完全習慣了由她的生活。即使她的身上,依然存在著種種他不大喜歡的性格特點,行事作風,然而他不能不承認的是,他越來越習慣於有她的存在,習慣於有她陪在身邊。


    她並不像他們剛剛相識的時候他想的那樣不堪,恰恰相反,除了她完全不懂的武藝之外,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一樣比得上她。


    對他來說,她已經是個重要的人了。這雖然是他重歸金陵後才有的發現,但暗地裏,她早就開始影響他了。那一個月,當他在山上,被當做叛徒的嫌疑人關起來的時候,他常常會想到她。當時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隻當做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的一種正常行為,而如今,他才忽然意識到,其實自那時候起,其實自他做了她的保鏢之後起,她便開始發揮一種神奇的法力,將他與她,越來越緊的聯係在一起。


    當然了,雖然他意識到她的重要,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就馬上要把她找來,請她陪自己辦好公事。他首先想起的是認真的回憶她說過的話,要想盤一家店鋪,需得先打聽老板的去向,再與老板交上朋友,再慢慢的打聽人家的經營狀態。


    一直以來,他都有照做,但他忽略了一家店,就是他最初在東市走進的那家。幾日來,他幾次路過那裏,仿佛都沒有見到店鋪開張。莫非真被她猜中了,那家店,確實是經營不善麽?


    第二次,他踏進了那家藥材店。店前依舊是隻開了一扇小門,店內依然出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幹淨整潔。就連空氣散發著的那股濃濃的藥香,都沒有變。


    梆梆梆!


    他害怕店裏的老人家會因為認出他的聲音而連麵都不見他一見,輕輕的敲了敲櫃台的麵板。


    “誰呀?等等啊,就來了。”熟悉的聲音從內堂傳來。


    不多會兒上次罵走他的老頭走了出來,見到楚漠天,老頭楞了楞,然後口氣硬邦邦地,說道,“怎麽著,你們家有店鋪要盤出了,請我們東家去看看嗎?對不起了,你們家太髒太爛,風水又差,我們東家不想晦氣上身,對你們家的破店完全沒有興趣,請回把您那,該幹嘛幹嘛去了,少在這唧唧歪歪浪費時間。”


    老頭子的嘴還跟上次一樣那麽刻薄,楚漠天也跟上次一樣,皺起了眉頭。忍了忍,他很艱難的從後腰接下一個酒壺,放到了櫃台上,盡全力擠出了一個笑容,道,“老伯,在下不是來談生意的,上次在下說話太過唐突,衝撞了老伯,這次是來請酒賠罪的。”


    “嘿,你這不擺明了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麽。”老頭笑了起來。眼前的年輕人口氣呆板生硬,一聽就知不是他的真心意思,多半還是他身後的人逼著他來的,對於這種,他沒工夫伺候,便道,“對不住,老頭子不敢去,你快走吧,別不識趣,一會兒要我拿掃帚趕你的話,那就難看了。”


    “老伯,在下真的……”才說了六個字,對麵的老頭就真的從櫃台下摸出了一隻掃帚。楚漠天再說不下去,拱了拱手,掉頭離去。


    老頭嘴角一揚,lou出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眼一垂,他看見了楚漠天留下的酒壺,便將它抓在手裏,高高的揚著,叫喝道,“嘿,嘿,小子,你的夜壺忘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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