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漠天聽了他師兄這樣說,立刻把臉板了起來,訓斥道,“師兄,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子不要命的賭法,遲早會害死你的,我都不介意你拿我來做賭注了,憑什麽還來教訓我。”


    錢文天嘿了一聲,似嘲似諷,口氣也是不善,他打馬跑近,與馬車並排著走,手裏提溜著那馬鞭,對著楚漠天的鼻子就是一指,罵道,“怎麽地,老子輸了錢,說你兩句還不行嗎,遲早會害死我,老子已經被你害死了,哪裏有你這樣做生意的,第一回跟人家見麵,就急吼吼地把幾萬兩銀子送上去的?”


    “送都送了,又能怎麽樣,”楚漠天光腳不怕穿鞋的,“你早就知道我對做生意不在行,還要開這麽大的賭盤,真是活該。”


    “嘿,他媽的,老子……”錢文天罵了一半,反倒罵不出了,他惡狠狠瞪著楚漠天看了幾眼,咕噥道,“老子遇見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這就拉倒吧,老子走了,後會無期!”說完一拱手,把馬頭往回一轉,就往別處跑了。


    肖紫晨一開始看著這兩人吵架,還覺得十分有趣,等聽到後會無期這句話,就覺得好像說得太過了,她從車廂裏探了個頭出去,先叫車夫把車停下,又衝錢文天喊道,“錢俠士,你去哪裏?”


    錢文天頭也不回的叫道,“老.子這輩子是沒本事賺到這麽多銀子了,隻好做一回孫子,跑路去了,從此天涯海角,四處流浪吧。”


    他這麽說,肖紫晨就奇怪了,在自.己,楚漠天與舒蘇三方麵的努力下,這次楚漠天上當的事,已經被完全的掩蓋起來,藥市的人都不道事情的真相,更不要說金陵會的人,錢文天怎麽會這麽絕望呢。


    “錢俠士,”她大聲的喊道,“你先回.來吧,你為什麽逃跑啊,事情沒那麽嚴重吧?”


    “怎麽不嚴重,”錢文天此時也把坐騎停下了,掉轉了.馬頭,與肖紫晨遠遠的對話,“老子現在要是不跑,等回了金陵會,那就跑不掉了!咦,肖夫人,那蠢材莫非沒有跟你說他上當受騙的事?”


    肖紫晨道,“錢俠士,我知道他受騙的事,這幾天我們.為了調查那兩個騙子的去向,跑了好多的路呢。對了錢俠士,金陵會的人,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錢文天聽她這麽說,本已死透的心又跳了起來,.有了一點回光返照的跡象,他打著馬,飛快的趕了過來,問道,“怎麽,肖夫人,金陵會的兄弟們還不知道他小子上當的事嗎?我之前才去過東市打聽,那邊的人說,連官府的巡捕都來調查過了,我們會的人消息靈通,怎有不知的道理?”


    肖紫晨吃了一驚,忙問道,“藥市的人怎麽說的?”


    錢文天道,“怎麽.說?說南山藥店的一個夥計夥同朝廷侵犯盜竊東家房契,意圖欺詐徽州藥商,這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肖紫晨聽了,撲哧一笑,說道,“錢俠士,我猜你並沒有接著往下問,就出來了吧?老師告訴你吧,這是一個與我相熟的捕頭放出去的消息,你們黃山派雖然在徽州,但徽州的藥商,千千萬萬,誰知道就是楚俠士呢?”


    “此話當真?”


    “當真!”


    錢文天還是不信,又問楚漠天道,“師弟,你怎麽說?”


    楚漠天哼了一聲,凶巴巴道,“誰要騙你!”


    得到準確消息的錢文天長出了一口氣,他一翻身,就從那馬上下來,叫道,“哎呀,肖夫人,你可救了錢某的命了,大恩不言謝,請受錢某三拜!”言畢咚咚咚三個響頭,個個擲地有聲。


    磕完了頭,他整個人也跟著活了過來,笑眯眯地掃了掃膝下的塵土,把額頭的灰也幾把抹掉,衝楚漠天一擠眼,笑道,“師弟,實不相瞞,這幾日我不在金陵,是到那鄭金元的老家去了,趁著現在沒人知道我與你會合在一處,你快隨我一起到徽州去,搞定那個小匹夫,等生意談成,師兄大把的銀子賺到了手,你那一兩萬的損失,我都替你還了,如何呀?”


    楚漠天毫不買賬,冷冰冰道,“我不去,我要去捉拿騙子。”


    錢文天道,“都過去這麽多天了,你到哪裏去尋找他們?”


    楚漠天道,“當然是有眉目了,我才去的。”說著,便將自發現自己上當後,到如何進了衙門,最近幾天又如何調查取證的事,一一都說了。


    錢文天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倒也覺得那兩個騙子確實是有跡可循。就問楚漠天要了朱順跟小白蓮的戶籍資料來翻看,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陣,結合著兩人第一步先逃向蘇州這一點,倒是發現了不少疑點,確實值得追尋。


    在他而言,當然對追騙子是沒有半點興趣的,不過考慮到楚漠天的性格,要他現在就去找真正的鄭金元談買賣,隻怕說破了嘴皮都沒有半點用處,想了想,便說道,“師弟,拿你開賭盤,確實是我不對,可這麽輕易就上了人家的當,你也確實丟了師門的臉了,這樣吧,咱們倆感情一向很不錯的,誰也不說誰了。我先帶你去蘇州,追尋那兩個騙子的下落,不管花多少時間,總歸逮著了他們,我們再回來。你看這樣好不好?”


    楚漠天本來就是希望錢文天與他一起去的,當然沒有不說好的。錢文天看把他的小尾巴逮住了,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捉到騙子之後,你得先陪我去徽州好鄭金元,把這樁生意給談妥了,好不好?”


    “好當然是好,”楚漠天道,“就這麽辦。”


    二人當場說定,事不宜遲,立刻就出發。臨走前從肖紫晨的馬車上卸了一匹馬下來,臨時充當坐騎。肖紫晨想到楚漠天是騎著他們家的馬走的,那間接的也等於她在這趟追尋騙子的旅程中也出過力了,心裏美美的,又是一夜沒睡好。


    這樁事情到此便算告了一個段落,第二日肖紫晨又去了女子會館做她的館長,再次過起了平靜而忙碌的生活。


    數日後的一個中午,一個披甲配劍,軍官打扮的男子帶著四個兵士來到女子會館,打聽肖紫晨的消息。門衛一見是軍官來尋館長,知道不是小事,立刻通知了管事的,管事慌忙將這軍官引進會館的客院中去,上了好茶服侍著,另外差人去請肖紫晨。


    肖紫晨在這女子會館中,接觸的全部都是四十歲以上,青春早去,風韻也快要不再的中年貴婦,這些貴婦都有相同的特點,就是喜歡用大量的胭脂眼影等等化妝品,將自己完全包裹起來,好起到容光煥發,重獲青春的效果。


    肖紫晨的這個年紀,不施任何粉黛才是最美最純的,但她有意要與貴婦們早些拉好關係,故意畫妝,換了中年婦女的裝束,把自己打扮得起碼老了十歲。這軍官今日來,一是送信,二來也想瞻仰一下肖紫晨的清麗拖俗的才女風采,忽見到這麽一個濃妝豔抹俗不可耐的女子,頓時大失所望,早些想好的說辭,一句都用不上了,他先行了個軍禮,等肖紫晨萬福回禮後,便將懷裏的一封信取了出來,冷冷道,“總督大人請夫人天下午過府一敘,切忌,不要對旁人說起,這點請夫人謹記,告辭了!”


    肖紫晨乍看這一個年輕的軍官,穿盔帶甲,英姿勃勃,心裏就先有了三分好感,沒料到對方竟是這麽幹脆又這麽冷淡的一個人,猶如大冬天給人當頭潑了一盆水般難受。


    她琢磨著,自己自從詩會前夜請楚漠天帶了那封寫著滿江紅的書信給總督之後,就再沒與對方聯絡過,後來雖然也收過總督親書的巾幗英雄牌匾,可那究竟是總督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江蘇官府協商後的意思,她都分清楚。除此之外,再沒與這位大人有過任何的瓜葛。


    怎麽忽然間,對方會遣了一個軍官來給了自己一封請柬,要自己去拜訪呢?


    想到這位軍官的態度,那真是再糟糕不過,口氣冰冷,態度漠然也就罷了,這都可以理解為武將的傲氣,可他竟然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曾與肖紫晨交代下,這實在是太失禮了,莫非自己哪裏得罪了總督,都不自知嗎?


    考慮到這層,就是一身冷汗。當天的工作一塌糊塗,整個人都雲裏霧裏,好容易熬到晚上,飯都沒吃,就去外麵雇了車子,先到總督府隔壁兩條街停下,再步行一刻鍾,到了總督府。


    在整個江南道,總督就是最大的官了。府邸自然也是氣勢不凡,這裏的整條街就隻有兩戶人家,一戶是總督趙鵬博,還有一戶是江南兵馬總領,元帥雷武。


    街上的地麵,都鋪著花崗石板,走在上麵,看著兩邊一丈多的橙色高牆,感覺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富貴,威嚴,權勢滔天。門前兩隻大石獅子,都有六尺來高,石獅間保持了非常寬敞的空間,那裏修建的花崗岩台階、上下馬石都擦洗得光光亮亮,一塵不染。


    肖紫晨還沒走到門前,隻是勉強能看到大門上掛著的牌匾時,就感覺到了一種無上權威帶給她的沉重壓力。


    天哪,她不會是真的得罪了這宅子的主人吧,是真的話,她還有活路嗎?


    肖紫晨躊躇著,不敢再前進了,站在那癡癡發愣。遠遠地,總督府外的兵丁發現了她的存在,進門喚了一個家丁出來,詢問她的來曆。“姑娘,你是什麽人那?這裏是總督大人的府邸,閑雜人等不能kao近的,你快走吧。”


    肖紫晨哦了一聲,掉頭就走。走了幾步,又想起自己是總督請來的,就這麽跑了,哪算失約,要倒黴得快,便又回頭叫住了那家丁,把軍官給她的請柬拿了出來,怯怯地道,“你,你看看。”


    家丁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哎喲了一聲,抬頭又打量了肖紫晨一番,點點頭道,“我就說夫人你有傾城之貌,應該不會走錯路了。怎麽,交給你請柬的人沒告訴你,普通百姓來這,得走偏門嗎?”


    肖紫晨茫然的搖搖頭,心知被那軍官擺了一道。幸好自己膽小,沒有敢直接衝上門去,否則地話,哼哼……


    那家丁自幼就在大宅門中長大,那眼光是極勢力的,能得總督邀請的人,都非泛泛之輩,得好好服侍,眼前這位夫人一幅嬌滴滴怯生生的樣子,應該是沒見過什麽世麵,自己得好好帶著她,便道,“肖夫人,您請跟我來,我帶你去吧。”


    肖紫晨如獲大赦,趕緊哎了一聲,跟著他往偏門走去。


    一進門,就見大門內的影壁前,擺著一排盛開的鮮花,姹紫嫣紅,應有盡有,幾乎把深秋還在開放的花卉都囊括了,偏門都是這副氣象,真是令人驚豔。進了小月亮門,是一個寬敞的院子。院正中是雕著風擺柳形卷棚式的垂花門,兩側則是磨磚對縫的花牆。連接整個院落的是六尺寬的十字甬道,左右通四間廂房,後麵左右兩條道,分別通兩個院子。


    跟著家丁進了左邊這院,肖紫晨眼前豁然開朗,這個院子更大,中間大片的開闊地,地麵上鋪滿了結實的黑青石,被修成了一個四方的演舞台,演舞台左右是兩個兵器架,上麵琳琅滿目,掛滿了各種兵器。兩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人正站在演舞台當中,各持著一把偃月大刀,在哪裏叮叮當當的對打。肖紫晨心道,“這位總督大人,果然是好戰的厲害,連家裏都修了個小教場,這兩個,難道就是他的孩子嗎?”


    那家丁正好也注意到肖紫晨在看那演武場中對打的孩子,便道,“這兩位,是總督大人的四公子與五公子,夫人覺得如何呢?”


    “小小年紀就有這種身手,長大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肖紫晨趕緊馬屁伺候。


    那家丁哈哈一笑,豎起了大拇指,道,“夫人眼光果然獨到。”


    肖紫晨笑了笑,不再說話,這時她也知道,自己來到了人家的後院了,再這麽左右肆無忌憚的亂看,給別有用心的人注意到了說自己沒有禮貌那就不好了,於是收拾了心情,專心盯著家丁的後背,不再被任何事物所吸引。


    又過了兩個院子,迎麵走來了一個丫鬟,劈頭就喝道,“嘿,幹嘛呢?”


    家丁笑著迎了上去,把肖紫晨的來曆說了。


    那丫鬟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肖紫晨看這丫鬟的態度,簡直是目中空無一物,囂張跋扈到了極點,心裏就更加提醒著自己要小心,衝丫鬟點頭笑了笑,半個字也不說。


    那丫鬟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嫉妒,冷笑了一聲,說道,“跟我來吧。”


    肖紫晨趕緊道,“多謝。”


    二人進了院子,肖紫晨抬頭一看,是一座典型的江南風味的書樓。那丫鬟走上前去,敲了敲書房的門,恭恭敬敬道了萬福,說道,“大人,肖夫人來了。”


    裏麵似乎有人嗯了一聲,丫鬟便退了出來,向肖紫晨使了個眼色,自己便出去了。


    肖紫晨在門外站了站,撫了撫胸口,深呼吸了兩次,終於暫時冷靜下來,邁著端莊優雅的步子,走進了書房。


    房內,江南總督趙鵬博一身紋飾便服,頭上戴一頂四方的書生頭巾,這是一種在天朝讀書人中十分流行的家常便巾,帶著他,便代表自己,是個追求學問的人。。此刻的趙鵬博,手指狼毫,站在書桌之前,正沉浸在某種思考當中。


    這種思考令趙鵬博專心致誌的臉上添了幾分凝重與憂鬱。肖紫晨感覺到,趙鵬博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似乎被眼前的事物弄得非常傷神,他完全陷入了某種煩惱當中,完全無視了肖紫晨的存在。


    趙鵬博提起筆來,在身前的大張的宣紙上寫下了什麽,寫完又覺得不滿意,便將那宣紙一把抓起,搓成個麻團,扔到牆角。肖紫晨的視線,也隨著那之團的起飛,下落,最終定格在了牆角下,那裏有一個紙簍,紙簍裏已經裝滿了,紙簍外,零星還散落著許多的紙團,看來,趙鵬博已經寫寫扔扔很久了。


    趙鵬博再次提筆,愣了愣,又要開始寫,忽然間,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便伸手在桌上的宣紙上一搓,兩張紙在他指尖交錯開了一個小小的角度。這是最後的兩張紙,趙鵬博不敢寫了,他放下了筆,目光在屋裏遊移起來,自然而然的,他的目光和肖紫晨恭謙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


    趙鵬博的臉色豁然開朗,他笑著衝肖紫晨招了招手,和藹的道,“肖夫人,你來。”


    肖紫晨深深蹲下,向他道了萬福,起身向書桌前走去。趙鵬博讓開了自己的位置,將肖紫晨迎到書桌前,又道,“肖夫人,本官,很快就要上京,向皇上述職去了。今年下半年,在徽州的剿匪行動很是成功,我想,待我向皇上稟明詳情後,皇上一定會龍顏大悅的。”


    肖紫晨微微一笑,緩緩說道,“皇上龍顏大悅,總督大人必定也會受到相當的嘉獎,民婦在這裏,先恭喜總督大人了。”語畢,又福了一福。


    趙鵬博哈哈一笑,左手卻將在身前一擺,比劃了個阻擋的動作,說道,“還不著急,這次上京,少不得又要參加各種宴會。這席間的演講嘛,我是不怕的,但是朝中大臣,多是酸不溜秋的文官,少不得,又要吟詩,又要做詞,為此,我正頭痛呢。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最近有什麽佳作,肖夫人隻管書來,我與你再次,分享分享。”


    說完,他就往邊上一讓,竟是在等著肖紫晨發揮了。


    肖紫晨背上冷汗直冒,心道你這當我是天才嗎,提筆就能成章?待要推辭,卻是萬萬沒那個膽子。早上那軍官的鬼樣又在她眼前晃來晃去,雖然說從見了趙鵬博之後的情形看,老頭子對自己實在客氣,不像要刁難的樣子,可是,她也不敢就這麽認定了。


    一咬牙,這輩子學過的詩詞又冒了許多出來,肖紫晨略作斟酌,便提起筆來,寫下了一首《觀滄海》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她寫一句,趙鵬博就在一邊念一句,他的聲音厚重古樸,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倒是相當符合這詩的意境。整首詩念完,趙鵬博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就一直站在那裏。


    他不說話,肖紫晨也不敢說,放下了筆,也一直站著,連看都不敢看他的臉。半晌之後,才聽趙鵬博猛然長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猶如一個癮君子,剛剛抽了一口救命的大煙一般。


    他道,“當年,我在幽州打破胡人,一路率軍北上,一直打到他們的伽師湖邊。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全是建功立業的豪情壯誌,誓要為皇上,打下一個遼闊的疆土。那個時候,我在伽師湖邊的心情,就如你這詩中所寫的一樣。真沒想到,事情過去了二十幾年,竟有一個女子,將它給重現出現出來了。


    肖紫晨一聽,這是對她最大的肯定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謙虛的道,“總督大人,過獎了。”


    趙鵬博撚住了寫有觀滄海的宣紙一角,將它拉到書桌的一角,再次專心的欣賞幾遍,這才回過頭來,向肖紫晨問道,“肖夫人一介柔弱女流,做出的詩卻盡是浩浩蕩蕩的英氣,真是令人驚歎呀。”


    肖紫晨心裏也有點發虛,趕緊道,“家父在世時,常常談起中土與番外之爭,他常常說,如果有朝一日能真的實現天下一統,那是何等的幸事,我的詩,其實受了他相當的影響,可以算做兩人合作吧。”


    “你是說,你的父親,雪尚方?”趙鵬博似乎非常吃驚的樣子,連說話聲都開始有了些微的顫抖,“他不是主和派的幹將,怎麽會……”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完,便緊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肖紫晨對她的那個本尊的父親雪尚方,其實是沒有半點印象的,她也曾疑惑過為何沒能繼承到關於這方麵的記憶,不過,這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因而她也沒怎麽在意。沒有想到,第一次提到她父親,似乎就惹了一個很大的亂子。


    趙鵬博並沒有考慮得太久,便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看著肖紫晨,鄭重的道,“我聽說,你父親的死,其中有很大的冤屈,你,想要為他伸冤嗎?”


    伸冤?拉倒吧,她什麽冤都不知道還伸個屁冤。眼看漏子越捅越大了,她趕緊調集了十二分的專注,痛心疾首的演起了追憶亡父的乖乖女,道,“死者已矣,我其實不想再追究了,就算還了他的清白又如何,他總是離我而去,再也回不來了。”


    趙鵬博認真的看著肖紫晨,一直到她急得哭了,眼眶中盈滿了淚水,這才相信了她的傷心,歎息道,“你是一個很識大體的女子,沒有生做男兒身,真的可惜了。你的選擇,或許也沒有錯,真要xian開那筆舊賬,或許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說道這,他似乎覺得話題太過沉重了,便又立刻轉移了話題,道,“肖夫人,你說你父親很支持天下一統,那你呢?你對天朝與胡人之間的戰爭,又有什麽看法?”趙鵬博的心緒深處,其實還在北方沒有回來,這個話題雖然是拖離了雪尚方,卻還是在北方戰場這個圈子之內。


    肖紫晨對天朝與胡人的爭鬥,是花了心思,看了許多書籍的。北方的胡人,是個馬背上的民族,跟肖紫晨熟悉的蒙古人很像,他們能征慣戰,武力超凡,是戰場上的強者。


    進了城之後,他們燒殺搶掠,所到之處,常常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就這一點說,他們也是破壞文明的強者。


    對這種野蠻的民族,肖紫晨是完全沒有任何好感的,加之趙鵬博是主戰派,這一點肖紫晨很清楚,便道,“民婦以為,天朝大軍該一路北上,將胡人殺到滅國為止,徹底解除後患。”


    趙鵬博欣慰的點點頭,笑道,“很好,本官以為也當如此,那麽,就請肖夫人再賦詩一首,為出征的將士們送行吧。”


    這個要求對肖紫晨來說,就要簡單的多,她腦中正有一首上次被淘汰的出塞,可以派上用場呢。


    金帶連環束戰袍,


    馬頭衝雪過臨洮。


    卷旗夜劫單於帳,


    亂斫胡兵缺寶刀。


    四句詩,肖紫晨一氣嗬成。趙鵬博依然是邊看邊念,這次,詩才書就,他立刻就一合手掌,大讚了一聲好。這詩遠沒有觀滄海那麽大氣,它直白而簡單,也勝在直白簡單。


    趙鵬博笑眯眯的將兩首詩並排放置,看了又看,再次讚道,“此次本官上京,有這兩首絕妙詩詞做伴,必定馬到成功!馬到成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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