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緣不見了,這個事實讓本已失眠的肖紫晨又多了一個煩躁的理由。睡不著的人都是這樣,越是想睡,腦筋越是活躍,思維越是敏捷,許多平時不會出現的念頭,都會接二連三的在腦中冒出來,像什麽,景緣會不會是給人捉去了呀,像什麽,今晚上會不會有人來燒房子呀,像什麽,肖四哥會不會明天就給人砍頭也呀,諸如此類。


    肖紫晨開始的時候是被這些念頭折磨得又擔心又害怕的,到後來,心擔無可擔了,怕也沒真怕出來個什麽特殊狀況,她反倒安定下來,什麽都不想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隻是一個勁兒地煩躁,心裏像住了十幾個小刺蝟,在那亂紮亂竄,肖紫晨想把這些刺蝟一個個都逮到,統統捏死,然而她根本就是無從下手,隻能捂在被窩裏,呼呼地喘氣,呼呼地冒汗。


    她真的要崩潰了,便張開了嘴,大聲的喊著,“小桃,小桃!”


    小桃本來是聽不見的,然而這一夜非比尋常,她睡的很不紮實,就這樣,她聽到了住在她樓上的肖紫晨的呼喚,匆匆地穿了衣服,跑上來陪她。


    肖紫晨已經把自己折騰得快成水人了,渾身上下,全都是汗,一張臉漲得通紅通紅,唯獨兩個嘴唇是個例外,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幹得起了毛皮,再過不久,就要起泡了。


    小桃給她這副樣子嚇得不.輕,趕緊給她擦汗,給她按摩,給她換了新的內衣,一番折騰,肖紫晨臉色終於稍微好了一些,人也安靜了下來。小桃見有起色了,就勸她道:“夫人,家裏遭難,這是擋不住的事兒,是老天爺的意思呢,我看哪,你盡了心就好了,千萬別想太多了,你瞧瞧你把自己折騰的,我看著都心疼。”


    肖紫晨不說話。她心中有一個疙.瘩,這個疙瘩是肖全盛與景緣兩個人聯手擰起來的。早晨的時候,她是沒有對肖全盛的話怎麽注意的,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介意,因為他說的不對,這幾場火災,怪不到她頭上,她所作的所有對抗龐龍的舉動,都是正確的,都是必須的。就算如今給她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她都還是會像以前選擇的那樣,再做一次。


    但是現在加了一個景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在這個家裏,景緣是與她最親的人,是她穿越後第一個認識的,第一個接受的,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她從來就不瞞著景緣任何事,她也相信景緣是這麽對她的,所以這樣,在海國開告訴她景緣的所作所為時,她完全不信。


    可惜這世界並不是圍著她來轉的,無論信不信,大.禍都已經釀就。而她肖紫晨,則必須把景緣所作的一切,都背負起來。


    看看她妹妹都做了什麽吧,給一個無辜的女子下.藥,讓她臥病在床,再將她丈夫最可恨的一麵徹底的展現在她的麵前,讓她精神崩潰,不僅如此,還要搭上她的父親的性命。


    假如肖紫晨不是清清楚楚的見證了肖龐兩家.仇恨的產生,她真的會懷疑,景緣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因為她與龐龍的妻子結下了血海深仇。


    景緣啊景緣,你.這是為何呢?你害了龐龍的妻子嶽父都還嫌不夠,還要請來山寨野匪,將龐龍虐殺?


    至於嗎,至於嗎?她肖紫晨雖然也認為與龐龍的仇恨是永無和解的一日了,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將這份仇恨鬧到不死不休的田地,要將人家全家的性命都拿來作陪啊。


    現在人家來報複了,你遭的住嗎?本來肖紫晨以為對方在一夜之間燒了肖家十幾間鋪子,已經世狠厲到不能再狠厲的報複了,如今看來,這報複還是太仁慈了,至少的,火災之中沒有人死亡。景緣你拿了人家兩條半的人命了,人家卻一條都沒從你那兒拿,這不是仁慈,是什麽呢?


    要是真的這麽仁慈,她倒也能心安了,一兩百萬銀子的損失,肖家也還承擔得住,怕就怕,這暗中主持報複的人,是跟龐龍一樣的,甚至比龐龍還要厲害的很角色,倘若如此,那肖家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呢?


    小桃不知道她的憂慮,還不厭其煩地勸慰著她:“夫人你最近的表現,那是沒話說的,家裏上上下下沒有不服氣的,大家都認為,你變了,變得厲害了,變得強幹了,有老一輩的家丁,都偷偷在私下議論呢,說夫人你若是也有一份產業的話,一定也能搞得有聲有色呢。夫人,你看,往後的日子,還好著呢,這兩天雖然背氣,卻也不是什麽過不去的坎,夫人,你別慌,也別亂,你好好的幹,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慢慢的來,總歸會把這些難處都解決的……”


    小桃開了口,便說哦沒完,可任她怎麽說,肖紫晨就是不開口。她閉著眼睛,又像在睡,又像再聽,安靜的出氣。連小桃都覺得奇怪,今天自己怎麽能將得出那麽多的道理,還能把這些道理講得這麽好。夫人聽了這麽久,雖然一句話都沒有接,可也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呀。


    其實肖紫晨也奇怪的,小桃這麽羅裏吧羅嗦的勸導著,她怎麽就不覺煩呢,她不僅不煩,有了一個人在身邊念叨,就好像是在對著她唱催眠曲一樣,越聽越舒服,越聽越安寧。就在小桃的絮絮叨叨中,肖紫晨睡著了,睡前腦海中回蕩著幾個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桃一年中難得有這麽一次嘮叨的機會,她說了半夜,一直說到自己睡著才算完,畢竟是十月底的天了,夜裏的寒氣,不是開玩笑的,次日一早,小桃就病倒了,先是咳嗽,流鼻涕,昏頭脹腦,後來竟發起了高燒。肖紫晨則睡了一個無夢的甜覺,天一亮,就精神抖擻的出門去了。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照例還是要去衙門裏,問問案件的進展。她是懷著極大的期待去的,卻被澆了一頭的冷水回來,舒蘇依然不在,她認識的其他捕快也依然不在,案件不知進展,衙門就一句話,還在調查中,回去等消息吧。


    好吧,既如此,就到鹽政司去想辦法。這個衙門她還是第一次光顧,因而身上帶了許多碎銀子打點沿途。結果,看門的衙役,滿衙門亂竄的閑散文員倒認識了好幾個,有點實權的官,一個沒見著。到了最後,才有一個老文員看不下去,讓她不要在鹽政司衙門轉了,直接到羈押了肖全盛的輯務衙門去找人。


    得了老文員的提示,肖紫晨真有恍然大悟之感,是啊,昨天的那個張榮生,就是自稱輯務衙門的人,直接去他,讓他給自己引見鹽政司的官員,不是更好麽。


    輯務衙門是鹽政司的下屬機構,因為這個機構屬於暴利組織,並且機構還設有大牢,因此,並沒有與鹽政司修建在一處,而是隔了兩條街,單獨修建。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跑,肖紫晨尚未見到張榮生,後者就已經先請人帶她到了衙門專門接待犯人家屬的客廳,熱茶點心伺候上。


    不多會兒,張榮生來了,兩人互相見了禮,分位坐下,張榮生十分愉快的笑道,“哎呀,肖夫人,你們家的人,真是感情深厚啊,今兒一早,已經來了三波人探望肖全盛掌櫃了,加上你,這是第四批了。怎麽樣,火災的調查,有進展了嗎?”


    肖紫晨無奈的笑笑,說道,“實不相瞞,張大人,我就是沒有法子,才來找你,請你給我想想辦法的,金陵府的衙門,我已經去過幾次了,都是說案件在查,讓我回家等候,這火急火燎的,我哪裏坐的住呢。”


    “哎呀,肖夫人,”張榮生聽她這麽說,立刻做出了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道,“本官隻是一個小小的監員,在衙門裏,是個跑腿的小角色,這樣的大事,實在是有心無力呀。”


    肖紫晨道,“張大人,過謙了。大人你能力出眾,又正值壯年,害怕沒有升遷的機會嗎?”


    張榮生哈哈一笑,擺擺手道,“過獎啦,過獎啦!”


    兩人之間的氣氛,隨著這個小小的馬屁而活躍了起來,肖紫晨無心多磨,趕緊步入正題,說道,“張大人,這鹽政司衙門,可是你的地盤,像你這種人才,這裏上至司長,下至馬夫,誰不認識大人你呢。民婦此來,其實也不敢多勞煩大人,隻求大人能替民婦引見幾位能說得上話的大人,那就足夠了。”


    “哦,原來是這樣,”張榮生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們衙門裏的人,都喜歡在夫子廟的映陽樓吃飯,你先寫幾個帖子,我替你遞上去,那幾位大人肯不肯賞臉,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肖紫晨心道,張榮生這混蛋,果然是個跑腿的角色,昨天讓他占了個大便宜,白得了一千兩銀子,這鹽政司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衙門,上上下下就那麽幾個官,他竟然都不肯給他引見一下,真是無恥!


    她思考的時候,也在偷偷的觀察者張榮生,看的反應如何。瞧了一陣,發現他的臉色,一直都滿認真的樣子,莫非,他不是不肯引見,而是怕自己牌太小了,不敢引見?


    罷了罷了,就這麽著吧。正好張榮生這衙門裏,也是經常要做些公關活動的,各種各樣的帖子都有,便挑了幾張質地不錯,又沒有衙門標記的帖子給肖紫晨,等她寫了之後,再請他到鹽政司裏去呈遞。


    當晚,肖紫晨便在張榮生點名的這座映養樓裏定了一個包間。


    映陽樓跟景緣常去的狀元樓一樣,都是是夫子廟上有名的高檔酒樓。四層全木結構的小樓,飛簷翹脊,雕梁畫棟。整座樓在秦淮河上憑水而建,超過一半的地基都是打在了河底,為的就是讓一半的lou麵懸在水上,真正讓客人體會到,什麽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家飯店的東家姓李,年輕時曾是大內的禦廚,告老還鄉之後,回到金陵開了這座酒樓,是個富甲一方的人物。這裏的廚師全是老頭子,清一色都是從皇宮裏出來的,每個人都有幾手做菜的絕活兒。因而而到這裏來用餐的,多是腰纏萬貫的富商大賈和達官貴人,這其中,達官貴人又占了絕大多數。


    映陽樓裏的菜肴,無論大餐小餐,或是家常菜肴,都有兩個特點,其一,是非一般的風味獨特,其二,是非一般的價格昂貴。那些阮囊羞澀的甚或販夫走卒,平民百姓,這輩子莫說吃到這裏的一個菜,就是進他的大門,都是難上加難。故而。映陽樓的生意並不算太好,但賺的銀子,卻遠非其他酒樓可比。


    雖然菜價貴到了離譜的地步,可李老板依然覺得自己做的是正規正經的生意,絲毫沒有暴利一說,而前來光顧的顧客,至少在他們的第一次光顧,都會覺得吃得盡興,值回票價。因為,這酒樓除了所有菜肴都是前任的禦廚烹製之外,高懸在酒樓大門上的,書寫者映陽樓三個鎦金大字的牌匾,竟然都是當今皇上的禦筆。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老板在宮中時,是多麽受寵的一個人。而今天晚上,肖紫晨在這裏擺下了一桌價值兩千兩五百兩銀子的頂級宴席,這桌席除了價值五百兩的酒水之外,一共二十道一菜,前二十道菜,平均每道五十兩銀子,至於這最後一道,價值千兩的烤羊羔,就是李老板親手烹製的傑作。


    眼下已是酉時七刻,再有一刻鍾,就是戌時了,換做現代的時間來講,已經是接近晚上七點鍾的時候,在金陵上空閑逛了一天的太陽,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回家睡覺去了,此刻陪伴著金陵百姓的,是初上枝頭的一輪月牙。


    映陽樓二樓的雅座裏,肖紫晨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包廂中,焦急的等待著白天邀請的四位官員。他們是鹽政司的正,副兩位司長,以及鹽政司下屬輯務衙門的正副監長,這四位,前兩位是鹽政司的最高頭目,後兩位則是輯務衙門的最高頭目,根據張榮生的意見,隻要搞定了這四位,那肖全盛的命,就算保住了。


    這一次,她又是報了相當大的期望來定了這桌酒席,卻不知是否又要失望而歸了。因為,帖子上注明的時間早已過了,但是,還沒有任何一位官員到來。與她一起等候的,還有映陽樓的廚子們,不過他們並不著急,無論肖紫晨請的客人到是不到,這桌席的兩千兩銀子都是必須付的,這是他們店的規矩。


    肖紫晨並不知道,就在這映陽樓中,就在她隔壁的隔壁那間包廂,鹽政司的司長陳百衝,剛剛推開包廂的大門。


    “哎喲,陳大人哪,你怎麽才來,罰酒罰酒!”包廂內,早已等候著的三名官員一看見陳百衝就迫不及待地站起來,一起上前抓住了陳百衝的胳膊,親熱的把他往酒席上迎。


    “陳大人,我與你,可是一起放工,離開衙門的呀,你怎麽現在才來呀?是不是家有猛虎,攔住了去路哇?”說話的是副司長沈壁,也隻有他,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開陳百衝的玩笑。


    陳百衝今年五十有八,長得是膀大腰圓,腦滿腸肥,走起路來,就想一個球一般,滾哪,滾哪。他哈哈一笑,伸出肥厚的胳膊,拍了拍沈壁的肩膀,道,“你很嫉妒嗎?哈哈哈哈……”


    他竟然直接承認,倒是大大出乎了兩位監長的預料。一個男人被妻子牢牢管住,做了可憐可悲的妻管嚴,那是在哪裏都要遭到同僚鄙視的。沈壁是陳百衝的副手,他年紀較輕,才不過四十出頭,為人精明強幹,是陳百衝一手提拔起來的幹將,是鹽政司實際上的一把手。從兩位監長尷尬的笑容中,沈壁已察覺出了他們心裏的想法,開口解釋道,“二位大人,你們有所不知,我們陳大人哪,剛剛才將一位心儀已久的小美人收入房中,這幾日夜夜廝守,正是情濃意mi的時刻,那可是神仙都羨慕的日子啊。”


    原來是這麽回事,兩位監長都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容之中,有羨慕,有嫉妒,就是沒有鄙視。


    四人坐定了位子,陳百衝他端起酒杯,剛要舉杯往肚子裏灌,沈壁卻伸手將他攔下了,道,“陳大人,先別忙喝呀。”


    陳百衝一愣,道,“不是說,要先罰三杯麽?”


    沈壁看了看他,不由得笑了:“大人心係家中美人,怎麽把今夜的宴請都忘記了麽?今夜的酒,可是禦用的百年老窖,可遇不可求哇。”


    陳百衝聽到,哦了一聲,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還不讓夥計上酒?”


    沈壁笑了笑,抱歉地道,“陳大人,對不住,今夜的宴席不是我請。”


    陳百衝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叫誰,肖,肖……”


    “肖紫晨。”兩位監長終於找到了cha話的機會,趕緊報了冤大頭的名字。


    “對,對,肖紫晨,”陳百衝重複道。他忽而讚歎了一聲,道,“哎呀,我想起來了,這位肖紫晨,原來是通判雪大人家的千金,金陵有名的才女,是也不是?”


    “正是。”沈壁點頭。


    “也難為她了,”陳百衝淡淡道,說完這句,他立刻就忘了自己的同情心,又道,“今天晚上,吃什麽菜呀?”


    沈壁道,“烤羊羔。”


    陳百衝皺了皺眉,道,“又是烤羊羔?這個月我都吃過一次了呀。”


    “大人,這次的烤羊羔,隻怕與之前的那次有所不同,”沈壁道,“這次的烤羊羔,乃是李掌櫃親手烹製,那可是,美味中的美味呀。”


    “哎喲,”陳百衝驚訝的叫了起來,“一千兩銀子一隻的那個菜嗎?”沈壁點點頭,陳百衝咂了砸嘴,似是立刻有了食欲,道,“這道菜,我心儀已久啊,沒想到,今日……哎,怕是還吃不上呢。”


    沈壁笑了笑,並不說話,同時給兩位監長使了個顏色,讓他們也不要出聲。


    陳百衝獨自發了一陣愣,吞了三五口唾沫,似乎還是很難決定,又問道,“話說,今夜的酒是禦賜的百年老窖啊,哎呀,那麽,沈壁啊,開胃的下酒菜是什麽呢?”


    沈壁笑道,“第一是西藏的小牛鞭,第二是天山腳下的駝掌,第三是雲南滇池的山狗脖、梅裏雪山的雪雉爪、貝加爾湖的天鵝蹼、天鵝髒、還有南洋深海的帝王蟹。”


    “哎喲,”陳百衝又是一聲驚呼,“不得了不得了,全部都是好東西,哈哈哈,好東西。”


    有了中意的下酒菜,他的食欲徹底上來了,撚了撚花白的長須,又道,“那麽,湯呢?”


    沈壁神秘地貼近了陳百衝的耳朵,小聲說道:“說起湯嘛,今兒就巧了,那肖紫晨點的湯叫做美人羹,很適合大人的口味呢。”


    這道美人羹,店家的介紹時鮮嫩如初春柳芽,清新如雨後花菲,喝了它,就會體會到少女的滋味,妙絕無窮。肖紫晨看著介紹非常有趣,恐怕很適合今天的幾位老男人,就點了。殊不知,這道菜的精髓,正是體會到少女的滋味幾個字,它說的,並不是真的喝了湯就會體會到少女,而是說,喝了它,再去體會少女的滋味,便能體會到無窮的妙絕。說白了,這是一道帶有壯陽催情功效的鮮湯,非常適合食客在飯後泡澡時,與侍浴女子在澡盆中快活一番。


    陳百衝逼著嘴,搖頭晃腦地從鼻孔裏發出嗯嗯呀呀的聲音,似是在幻想美人羹的滋味。他忽然睜開了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問題似的問沈壁,“那位雪大人的千金,為咱們準備的飯後甜點,是哪個媽媽家的?”


    所為的甜點,就是指侍浴的少女了,沈壁說,“今夜的宴席,這位肖紫晨在選菜一項上,事事都做得很合咱們的脾胃,唯獨這一件,令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她點了美人羹,卻沒有為我們準備甜點,你說,奇也是不奇?”


    陳百衝點點頭,若有所思的道,“奇,確實是奇,我記得,前年見到這位雪姑娘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恐怕,是因為初為人婦,還不知道歡場中的規矩吧。你提起這個,我就想到了一事,這肖家也是一家大戶,怎麽會讓這個才剛剛成年的小娃娃來跟我們吃飯呢?這實在是,很蹊蹺呀。也罷,今夜就如此吧,看來我與李掌櫃的緣分,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這道烤羊羔,我還是改日再吃吧。叫人進來,我們隨便點幾個菜,就這麽辦了吧。”


    從進屋到現在,陳百衝一直在跟沈壁談論吃喝,其實,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吃喝才是王道,工作,那是下等人幹的活,像他這種大人物,隻要做個決定就足夠了。


    就像現在,他說了沒有口福,便是說不準備與肖紫晨接觸了。


    一直坐在下首傻傻陪著cha不上話的輯務衙門監長候傳家聽到陳百衝竟是預備放棄肖紫晨這條大魚,這會兒急忙起身說:“大人且慢做決定呀,下官以為,今天的宴席,值得一吃。”


    陳百衝最受不得被人頂撞,聞言就很不高興,譏諷道,“好啊,難得候監長如此有心,那你速速過去,把那酒席吃了吧,明天別忘了來向本官報告一聲,那百年老窖,還有那烤羊羔的滋味。”


    候傳家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不行不行,大人都不去,下官哪敢造次。”


    陳百衝哼了一聲,狠狠瞪了他一眼,駭得候傳家膝蓋一軟,差點跪下。他身子都縮了一小半下去了,此時卻見沈壁一個狠厲的目光朝他射來,看了看他之後,又向包廂大門那邊掃了一掃。候傳家會意,會同了另一位副監長,趕緊退了出去。


    包廂中隻留這主仆二人,就是他們敞開心扉,談正事的時候了,沈壁一拱手,鄭重的說道,“老師,學生也覺得這頓酒席,吃得。”


    在沈壁才出道時,拜了那時候還隻是一名監員的陳百衝為師,二十幾年過去,兩人都已飛黃騰達,事業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但這個稱呼,依舊保留了下來。陳百衝首先搖頭,不動聲色地道,“這一次,實在詭異的很。這肖全盛,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那邊竟然肯出三萬兩銀子,買他的頭,我看那架勢,不僅對銀錢毫不吝惜,更是對肖家人恨之入骨,誓要把肖家的人一個個統統弄死才會罷休的。這趟渾水,我們還是不要去占了吧。”


    沈壁道,“老師,你說的那邊,究竟是哪一邊?學生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實難做出準確的判斷。”


    陳百衝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威遠鏢局裏的那條老狗。他們鏢局,與各個槽幫的關係都很不錯,為了點小錢鬧的大家不愉快,實在不值得。”


    沈壁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兩手環抱在胸,陷入了長考。陳百衝知道那是他的習慣,也不去打攪。一刻鍾之後,沈壁才思考結束,依舊還是那句話,“大人,我覺得這頓酒席,可以去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持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誓三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誓三生並收藏持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