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出嫁,從胭脂團裏帶了一個丫鬟出來。


    丫鬟叫做喜鵲。是個乖巧的孩子,很得初雪的心。喜鵲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被賣到窯子裏,遲早也是做窯姐的命,之所以一直沒接客,那是因為年紀還小。


    喜鵲今年十三了,已經開始發育,短則一年,長則兩年,她肯定得走上前台,走到爺們堆裏去,開始她的賣笑生涯,初雪在這個時候把她從胭脂團裏撈出來,可謂是雪中送碳。


    喜鵲感激初雪,發誓一定忠於初雪,絕不會有二心,這也是初雪對她的要求,另外,喜鵲並不是個漂亮的孩子,這也是初雪看重她的原因。


    今天肖全盛在家中大宴賓客,喜鵲忙裏忙外。累的不輕,晚飯過後,她總算揀到一個空閑,躲在後院的一個角落裏乘涼,這時候,她看到肖全昌帶著肖紫晨從後門進來。


    雖然天色已經很暗了,但喜鵲還是借著把肖紫晨的容貌身段看了個六分清楚。


    “大老爺從哪兒找來這麽漂亮一個姐兒?還一聲不響的往新人的獨住的內院裏帶,這是想幹啥?”


    喜鵲想不明白,但沒關係,她可以把這事報告給主子,讓主子想。


    初雪得了喜鵲的報告,心裏好像有一把火在燒。成親前她管肖全盛叫老爺,成親後還這麽叫,肖全昌是肖全盛很尊敬很愛戴的哥哥,稱呼上多了一個大字,大老爺。


    聽喜鵲的描述,這姑娘年輕貌美,絕不會是肖全盛的原配。這才成親幾天,大老爺就開始往家裏帶姑娘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該怎麽過?


    即使退一步,往好的方麵想,這姑娘不是給她丈夫找的,是大老爺自己用的,可這新宅子裏,空著的屋子多呢,往哪兒帶不好。要往他們住的院子裏帶呢,這不合規矩。


    初雪覺得自己有必要跟肖全盛談談這事,就找了個借口出來,尋丈夫去了。這一尋當然尋不著,她心裏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那火苗燒得也更旺,家裏仆傭的層層阻攔擋不住她,初雪在喜鵲的陪伴下,一路直奔內院。


    進去一看,大屋裏黑乎乎的,像是沒人,書房裏亮著燈火,像是有人。一處一處查唄,初雪也不著急,走到書房前,咣一聲猛地推開了房門。


    屋裏兩人正端端正正的做好,等著她來呢。可兩人誰也沒料到初雪會這麽野蠻的直闖進來,都給嚇了一大跳,癡呆地愣在那裏。


    初雪先入為主地就覺得兩人之間有jian情,見兩人傻楞在那,更加肯定。她瞪著一雙水淋淋的大眼。在肖紫晨身上掃來掃去。對方穿著華麗,比她漂亮,身段也更好,除了年紀,她竟沒有一個比得過的地方。


    初雪一下慌了神,想鬧,不敢。想走,又咽不下這口氣。怎麽辦呢?


    初雪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與肖全盛相處的日子裏,對付他從沒失手的利器,於是飛蛾投火似的向肖全盛猛衝過去,又恰到好處的在他跟前摔倒。顧不得疼痛,初雪直起身子,張開雙臂抱住了肖全盛的腿,高聲嚎啕道,“老爺,老爺啊!嗚嗚嗚嗚嗚……您不要我了嗎老爺?”


    這句話其實隻為表達初雪的醋意,卻歪打正著,說中了肖紫晨的來意。後者臉色微變,這個姑娘一來就打這種瘋狂的苦情牌,實在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肖全盛也很尷尬,他從未向初雪提到過他母親不喜歡窯姐的事情,他相信肖全昌也不會把這話告訴初雪,那她這麽大動靜的哭鬧幹嘛呢?


    “起來,你快起來啊!”肖全盛動了動腳,“初雪,快起來。”


    肖全盛一向不叫初雪的大名,要麽喊小雪,阿雪,要麽喊寶貝。親親……戀jian情熱嘛,怎麽肉麻怎麽來。


    初雪聽到新郎官這麽生分的叫她的名字,心裏更加難過,索性往地上一坐,哇一聲大哭起來。


    這表演就有些過頭,沒有之前撞門,猛撲那麽深情潔烈的效果來的好。肖紫晨皺著眉,心道你能別哭的這麽誇張麽,跟死了娘似的。


    肖全盛心裏還要煩躁,初雪的教養跟肖紫晨比起來有天壤之別,本來他還指望初雪能表現的好一點,給肖紫晨留一個好印象,這麽莫名其妙的嚎一通喪,那還不把事情搞砸。


    他趕緊從位子上起來,彎下腰把初雪抱了起來,一邊低聲在她耳邊喝道,“發什麽瘋呢你,快別哭了,起來見過你大嫂!”


    “大嫂!”初雪震驚,哭聲頓止!


    她由著肖全盛把她拖拽起來,木然的扭頭,打量著肖紫晨。


    美,太美了。剛才沒細看,她現在才發現,那容貌就跟肖全盛曾向她誇耀的一樣,是她生平僅見。還有那絕代的風華,令初雪更是越看越覺得相形見絀。她能感覺到肖紫晨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高貴氣息。


    那是一種高貴得令人恐懼的味道,初雪向往,卻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達到那樣的高度。


    “發什麽愣,快給你嫂子見禮!”耳邊傳來了肖全盛低沉的怒叱。


    初雪如夢初醒,深深萬福,顫聲道。“嫂,嫂……初雪見過嫂子。”


    “弟妹,你好!”肖紫晨輕輕點頭微笑,算是回了禮。


    初雪又再福了一福,擔憂的退後,躲到了丈夫的身後。


    肖全盛瞪了她一眼,小聲斥道,“你發什麽瘋呢?”


    “我,我……”初雪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釋一番了,才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她梨花帶雨,委屈地道,“我以為大老爺又給你找了一個……”她抽泣得厲害,說不下去了,不過房中的兩人都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肖紫晨能夠感受到初雪話語裏的真誠,她相信,初雪對肖全盛是有感情的,否則說不出這麽情真意切的話來,隻是這當中到底有幾分戲劇效果,她就不得而知了。


    “四哥,新夫人對你情深意重啊。”肖紫晨不鹹不淡的開著玩笑,想緩和一下幾個之間尷尬的氣氛。


    “那是,那是。”肖全盛連連點頭,很是驕傲,他覺得這是一個向肖紫晨證明二人感情的好機會,便拖著初雪的手,輕輕的拍了兩下手背,信誓旦旦地道,“她為了我,可以不要命哦!是不是,阿雪?”


    “嗯!”初雪很配合的答應著,“我沒了老爺,活不下去!”


    “喲!”肖紫晨半真半假地嘲笑起來,“還真是生死相許呢,你們這是要羨煞我這個旁人嗎?”


    “哪裏,哪裏!”肖全盛趕緊否認,他跟肖紫晨都笑了。初雪看著他們,也破涕為笑,氣氛一時大好。


    肖紫晨沉吟了一下,從手上褪下一隻玉鐲來,看著初雪道,“弟妹,嫂子今天來,是找你丈夫談正事的,來時匆忙,沒有帶什麽見麵禮,這隻鐲子,是我在朝天宮淘來的,就送你當個見麵禮吧,下次再來,我再補一份。”


    初雪不知道肖全盛落魄倒閉的事,卻知道她嫂子大發橫財的事,聽到有禮,眼睛一下亮了,盡量矜持的踱到肖紫晨跟前,接過了鐲子,又是深深一福,甜笑道,“謝謝嫂子。”


    肖紫晨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心裏一動,這姑娘不是絕色,但她身上的那份嬌憨可愛,確實能打動動人,若不是知道初雪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女子,恐怕肖紫晨都會被這個笑容傾倒,想要跟她交個朋友。


    “好了,四哥,那我先回去了。”肖紫晨禮數已足,就不想再逗留下去。


    “我送嫂子。”肖全盛起身恭請。


    初雪從未見過自己的丈夫如此恭敬的對一個人,心中也是凜然,她撫摸著手中晶瑩如玉,帶著微熱的玉鐲,也道,“我也送。”


    “好,好一起送!”肖全盛笑道。


    肖紫晨微笑著對他們點點頭,似乎很是讚許,夫妻倆都很高興,一路甜言mi語,一直護送到肖紫晨的馬車離開。


    ……


    次日,肖紫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穿越後她大部分時間都處於睡眠不足的狀態,最近這麽清淨悠閑,她不能不好好享受。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這是多麽美好的人生狀態啊。


    她離這種境界還有多遠呢?


    “差不多了吧,”肖紫晨想,心裏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興奮,她明白的,她還少一份自由,少一個給她暖床的鑽石王老五,這兩樣,嗯,她都看得到,就不知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將兩者都捧入懷中。


    吃過早飯,肖紫晨照例去總管薑民那裏巡視,聽過了他的匯報後,她準備就出門到衙門裏去一趟,找找唐傑。


    昨夜的所見讓她感覺到想拆散肖全盛夫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而要接受他們,進而讓肖老太太也接受他們,肖紫晨覺得這事更難。


    所以她決定去找唐傑,他手下有密探,可以把初雪家祖墳的位置都打聽出來,知己知彼,才能找到初雪的破綻。


    到了儲備物資的瑞澤院,卻沒見到老薑的蹤影,一問,是去山水院了。


    山水院是肖家的客院,曾經裝修得極其奢華。去年鬧鬼之後,肖紫晨發現院中的瓷器等貴重裝飾物全是贗品,老太太知道這事後,嚴令她跟老薑一定要查明真相。


    在打理山水院的兩個侍女那裏,老薑曾獲得了一定的線索,但線索很快斷了,兩個侍女一個瘋了,另一個地位太低,根本不知道主使是誰,而負責跟她直接聯係的家丁也早遁了,盜竊案陷入僵局,一直到現在。


    肖紫晨到山水院找到了老薑,他正指揮著一幹家丁往幾棟宿樓裏搬著家具。


    見主母來了,老薑停下了手邊的活,朝家丁們揮揮手,“大夥兒先搬著,有不明白的再來問我。”


    眾家丁得令,給肖紫晨打了招呼,都幹活去了。


    “怎麽,老薑,”肖紫晨看看忙碌著的家丁們,又看看一頭大汗的薑民,調笑道,“查不出內鬼,準備放棄了嗎?”


    老薑臉一紅,呐呐地不知如何做答。


    肖紫晨暗道糟糕,這老太心眼太實,受不了這種玩笑,趕緊換了正經的麵孔,認真解釋道,“我跟你開玩笑呢,別生氣啊。你看,我請了衙門裏的密探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你查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得了主母的解釋,老薑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他拱拱手,恭敬的道,“夫人有所不知,其實薑民想繼續查下去的,可是老夫人說這院子老是亂糟糟的不是個事,賊不賊的可以以後再抓,這院子要繼續荒下去,可就真的毀了。”


    肖紫晨點頭,深以為然道,“婆婆說的不錯,這院子真的很好,家具擺設雖然壞了,可房子都是好房子,這麽荒著不打理,確實不應該。哎對了,這事早點沒聽你說起,是婆婆自己掏的腰包?”


    老薑點點頭,“是老夫人給的銀子。”


    “給了多少?”肖紫晨追問,“東西都買好了嗎?”


    “給了五萬,”老薑老實的道,“東西買了一部分,有一批大瓷瓶今天去取貨,薑民想請夫人親自去看看,給驗驗貨。”


    瓷器這種東西,一般人都不懂,找她這種內行去驗貨是必須的。肖紫晨想了想,道,“我記得以前說被砸的東西值二十萬,是不是?”


    “差不多吧,”老薑道,“真是作孽啊,你說是誰幹的這缺德事呢?”


    “是誰先不說了吧,”肖紫晨笑道,“老薑,這樣吧,婆婆給了五萬,我再給你二十萬,也是我自個兒的錢,咱們把這個院子,好好的重建一下,你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老薑眼睛一亮,“夫人現在身份不同了,這院子好好打理,日後有客來訪,也有底氣。”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肖紫晨讚同的道。“瓶子是在朝天宮定的貨吧?是那我就跟你去一趟,是什麽時候去呢?”


    “是在朝天宮定的,要我說,”薑民有點猶豫,試探著問,“咱們現在就去吧?”


    老薑是難得這麽忸怩的,肖紫晨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因為她承諾了願意出二十萬的款子買裝飾,才想早點去,好趁著她在的情形下,做一番采購吧。


    “行!”肖紫晨也幹脆,“那就現在去吧,老薑你抓緊時間列個單子,有什麽要買的都寫上,別漏了。”


    “哎,好!”老薑眉開眼笑,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麽舒服。


    “什麽東西別漏了啊?”此時,兩人身後傳來一個女聲的疑問。


    這是老五肖鬆的夫人肖岑,肖紫晨聽出來了,回身笑道,“五弟妹好。”


    老薑給肖岑打了招呼,出院整理采買單子去了,肖岑過來拉著肖紫晨的手,笑問道,“嫂子,你們剛才說什麽呢?”


    “也沒什麽,”肖紫晨笑道,“這院子荒得太久,也該整理整理了,我跟老薑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朝天宮采購點瓶瓶罐罐什麽的,補補從前的缺。”


    “哦,這樣啊,”肖岑會心一笑,“我也去好嗎,雖然我不太懂。”


    “好哇!”肖紫晨高興起來,她一直對肖岑很有好感,不僅因為這個女人內斂矜持,向來低調,還因為她的博學跟見識。


    她跟肖鬆生的女兒,那個叫肖雪的孩子,是肖家下一代中最聰明最機靈的人,另一個兒子肖棟雖然比肖雪差了一點,但因為他是男孩的緣故,日後的前途一定大亮。


    肖紫晨早發現了這一對姐弟的不同,問他們那些不符合他們年紀的見識都是誰教的,姐弟倆答,媽媽。


    有肖岑陪著,肖紫晨相信,今天的采購一定會很愉快。


    朝天宮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到處人來人往,淘寶的,遊玩的,看熱鬧的,各式各樣的人塞滿了整個市場。


    肖家三人到了訂購大瓷瓶的店家,掌櫃的一看客人來了,趕緊把他們請到後院,驗看貨物。


    從前山水院用的這種青花大瓷,價值都是千兩以上,當時天朝的經濟還沒有現在繁榮,一千兩的瓶子,已經是非常好的東西,換到現在,價格得翻一倍。


    老薑因為銀兩有限,隻定了三百兩一個的大瓶,那種瓶子,肖紫晨一看就覺得不滿意,無論材質,成色或者是花紋都很粗糙,尋常小家庭買買還可以,肖家這種正處於上升勢頭的富貴家庭,不合適。


    “定銀給了多少?”肖紫晨悄悄問老薑。


    “五百兩。”薑民小聲答。


    數目不大,倒也損失得起。肖紫晨把掌櫃的叫道身邊,笑道,“知道我是誰嗎?”


    掌櫃的一臉媚笑,“知道啊,您是玉仙子,一把抓出五個玉精的神人。”


    肖紫晨得意的笑笑,“知道就好,我也不廢話了,你這些瓶子是什麽貨色,你心裏清楚吧?”


    “這個……”掌櫃的欲言又止,他知道啊,可他知道也不能說自己的瓶子不好是不。


    “這些瓶子我都不要了,”肖紫晨道,“你這還有好貨吧,把三千兩那個檔次的青花大瓶給我看看呢。”


    那掌櫃的聽到前半句,還以為生意就要飛了,心裏起了疙瘩。待聽得後一句,滿心的不快立刻一掃而空,“有,有!”他興奮的道,“仙子你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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