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才做這麽點?”一個管事的廚娘問。


    不管是不是隻有翼公子點了林小竹做的點心,一個宴客的人家,萬不能隻做這麽一碗呈到宴會上去的。否則別的客人看了也想嚐嚐,自己卻說隻做了一碗,是極為失禮的事情。


    “這東西,不過是平民食品,隻在於新鮮,想必那些貴人們都沒興趣吃。而且既然是翼公子特意點我做點心,耽擱時間久了,怕是不好。要不這樣吧,多拿幾個碗。如果有貴人想嚐,直接分出兩個就是了。”林小竹道。


    “行了,趕緊送去吧。”李嫂子開口道,走過來用食盒裝了糖油粑粑和碗勺,遞給那個丫頭。


    那丫頭卻不接,看了林小竹一眼:“翼公子說,讓小竹姑娘親自送上去。”


    李嫂子表情一滯,抬眼看向林小竹。


    林小竹相信沈子翼不會害她,既然他特意讓她出去,必有他的用意。當下給李嫂子遞了個放心的眼神,接過食盒,對那丫頭道:“走吧。”


    蘇小舒猛地站起身來:“小竹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林小竹回過頭,看著蘇小舒,搖搖頭,“翼公子隻叫了我一個人,你要跟著去,王爺和世子會不高興的。”說完,向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後走了出去。


    蘇小舒知道林小竹不想讓她一起冒險,心裏不放心,欲要追上去,李嫂子卻拉了拉她的胳膊,低聲道:“翼公子點名讓她去呢。你還是跟我呆在這裏吧;便是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是啊,人家翼公子都不點你的名,你擅自跑去。算個什麽?”旁邊有些看不慣蘇小舒的廚娘冷聲道。


    蘇小舒狠狠地瞪了說話的那人一眼,咬了咬嘴唇,看著門外愈走愈遠的林小竹。眼裏充滿了擔憂。


    李嫂子想了想,離開了廚房,到院子裏用花盆擺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為了上菜方便


    。大廚房離前院並不遠。林小竹跟著丫環走了沒多久,便到了前院。因老皇帝病危。他的病情雖然沒有宣布,但端王擔心自己上位之後會被人彈劾,說皇上病危之時還大宴賓客。所以此次端王妃生辰,就隻留了七、八位跟他走得近的王候、大臣及他們的夫人在此用宴,宴會就設在了一個前院的兩個大廳裏。男女之席相隔不過兩個拱門,一個在正院,一個在偏院。而大廳裏的形式。並不像後世那般圍著一個圓桌吃飯,而是一張張幾案在燈光照得雪亮的大廳裏一字擺開,每張幾案上都放著些菜肴和點心,形式倒有點像西方的雞尾酒會,以方便大家攀談;所用的食物也不鋪張,隻是一些平常菜肴和點心,連酒都沒有。


    林小竹一見丫環帶她所到之處全都是男人,並沒有婉華郡主的身影,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恨不得當個隱身人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婉華郡主一旦在此,便要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哪裏肯放過她?


    “翼公子。林小竹姑娘做的點心來了。”那丫環帶著林小竹從送菜的角門悄悄進了廳裏,走到沈子翼麵前,稟道。


    林小竹環顧了一下大廳,見大家都在互相攀談,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跟了過去,打開食盒,從裏麵拿出那碗糖油粑粑來。


    沈子翼看到林小竹,眼睛一亮,指著她呈上來的點心問:“這是什麽?”


    “一種新吃食,糖油粑粑。雖然用料簡單,但小竹感覺味道還不錯。”林小竹見有其他人注意著這邊,袁執似乎也朝望過來,又解釋道,“不過這是一種平民食品,小竹便隻做了這麽幾個,請翼公子嚐嚐。”


    說完用詢問的眼神看了沈子翼一眼,希望能得到他的暗示,好馬上退下去。


    沈子翼倒是想把話說清楚,但見他臨座的一位五十來歲的肥胖男子已湊過來,遙遙看了那碗裏一眼,問道:“什麽好東西?”


    然而還沒等那位男子的話落聲,一個侍女便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對沈子翼福了一福,道:“翼公子,聽說您讓下人專門做了吃食,我們郡主說也要嚐嚐,看是什麽點心能讓翼公子念念不忘。”這“下人”和“念念不忘”咬得特重,讓人一聽就是婉華郡主的酸意。


    看來,一聽他說讓林小竹做吃食,婉華郡主便早已派人等在這裏盯著他了。沈子翼心裏極惱。但此處是端王府,在座的都是端王的心腹,自己倒不好跟她做口舌之爭


    。看著林小竹的食盒裏有幹淨的空碗,沈子翼親自動手,分別拔了兩枚糖油粑粑到那兩隻碗裏,分成了三份,對那侍女道:“呐,拿去給你家郡主嚐吧。”又熱情地對臨座那位男子道,“定國公,您是不是也要嚐嚐這吃食?”


    那大腹便便地定國公伸頭看了看那碗,見裏麵的粑粑如一枚大丸子,圓溜溜明亮亮的,倒也不客氣,拿起來道:“好,嚐嚐。”


    婉華郡主的侍女見沈子翼跟定國公搭起話來,這點心又分了兩個,便不好再說什麽,隻得訕訕地端著碗,回去稟報她主子去了。


    沈子翼實不在意這吃食,見定國公拿起碗來,自己便隨意嚐了一口,然後食不知味的抬起頭來,道:“果然不錯。”然後轉過頭去,對侍立在他後麵的一個中年男子道:“沈富,打賞。”


    那沈富應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來,看樣子足有十兩,走到林小竹麵前道:“呐,公子賞你的。”


    林小竹道了謝,接過銀子,手卻忽然被沈富用力地捏了一下。她抬起頭來,見沈富對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再笑了一下,退回到沈子翼的身後。


    這應該就是沈子翼的暗示了。隻是,沈富捏這一下,是什麽意思呢?林小竹一頭霧水。看了正埋頭吃粑粑的定國公一眼,她抬起眼來,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沈子翼。


    沈子翼卻不理她,見袁執跟一個大臣說完話,朝這邊走來,便裝出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對林小竹揮揮手道:“行了,下去吧。”


    “是。”林小竹見沈子翼忽然變臉,料得身後站了人,不方便說話,便提了食盒,躹了一躬,便要退下,身後卻傳來了袁執略帶不滿的聲音:“翼公子,莫不是我府的吃食這麽難吃,讓你吃不飽,還得袁神醫的這位掌櫃親自做送給你吃?”


    沈子翼將碗重重地放到幾案上,發出“當啷”的聲音,抬起眼來冷冷地看向袁執:“本公子到府上來赴宴,不過是吃個趁心點心,你兄妹二人便一人一句地來嘲諷我。請問,是個什麽意思?”


    一麵說著,看到林小竹很機靈的從角門快速地退了下去,他心裏暗暗欣喜。


    袁執陰鷙地看了林小竹一眼,並沒有叫住她,轉過臉來堆起滿臉的笑容對沈子翼道:“小弟隻不過是開句玩笑而已,翼公子莫惱,小弟在此給翼公子賠罪了


    。”說完深深作了個揖。為了一個廚娘,得罪了翼公子,不值當。


    沈子翼“哼”了一聲,臉色仍是不好。袁執隻得又說了幾句好話。


    林小竹來時有丫環帶路,這回退下時那丫環再不肯走這一趟,好在她來時記了路,出了角門,穿過院子,往來時的方向繞進了回廊裏。卻忽然聽得耳邊一陣風聲,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繼而兩臂被人緊緊束縛住了,身體一輕,被帶著騰空而起,落到了回廊頂上的大梁之後。身後那人見她拚命掙紮,趕緊悄聲道:“小竹姑娘別慌,我是公子派來接應你的。一會兒我送到你翼公子的馬車那裏,你躲在那兒等著翼公子上車離開,接下來就呆在沈園。事情過了之後,公子自然會去接你。”說完又道,“我放開姑娘的嘴,姑娘別出聲,我把公子的令牌拿來姑娘看。”


    林小竹聽得此話,點了點頭。那人鬆開她,從懷裏掏出令牌,放到她麵前讓她瞧了瞧,林小竹認得這正是袁天野的令牌,鬆了一口氣。


    “走。”那人見四周沒有動靜,騰空而起,躍到了一棵樹上。


    此時天已蒙蒙黑,端王府的下人正四處忙著點燈,正是最忙亂、眼神最花的時候。那人對端王府的路徑似是極熟悉,三躍兩躍地就到了端王府門前的院子裏。那院子正停了許多的馬車,而車夫們被端王府請去用了飯,正打著飽嗝集在一起聊天。那人藝高人膽大,趁著大家不注意,一躍到一輛最近的馬車旁,然後順著馬車遊走,將林小竹送到了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上,掀開鋪滿精美刺繡的坐墊,示意林小竹躺進去,再把座位複原,然後閃身出了馬車,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天在袁府,臨走之時袁天野曾囑咐過沈子翼,讓他在宴席上一定要早些走。沈子翼以為袁天野是擔心他把林小竹一個人扔在馬車那裏久等出事,便也無心再坐。心裏估摸著林小竹已經到他的馬車上了,便站起身來,敷衍了袁執幾句,走到端王麵前告了個罪,提前退了席。端王當時留赴宴他不過是說的麵子話,原以為他不會留下來的。但沈子翼卻出乎意料地留了下來。此時早走,端王巴不得,笑道:“多謝翼公子又送了十斤櫻桃過來給本王宴客,本王哪日有空,再專門宴請翼公子。”


    (上一章的“小舒姐,麻煩你燒火”,應該是“蘇眉姐,麻煩你燒火”,多謝我是囡囡頭的指正。因上一章末尾那段話是臨時打的,原稿沒有,所以改起來特麻煩,便在此更正。請大家原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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