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了幾日,暮天悠把蘭花和冷天清弄進了自己府中,她早就已經將後院打掃幹淨,準備把冷天清當個神仙一樣供起來。


    蘭花的傷勢較輕,讓大夫看了病,吃了幾貼藥,又好好在床上休息了兩日,基本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倒是冷天清,基本沒過上什麽好日子,身體差的就剩一口氣在了。


    雖然多了個病秧子養在後院,但是暮天悠心裏輕鬆了不少,要知道她為了這個結果,可是頗費了一番心思。


    隻是蕭辰昊那邊還是沒有消息,算算日子,自墜崖事件之後,已經過了差不多有半個月了,可還是杳無音信,對於這個消息,暮天悠也隻能稍稍安慰自己沒消息至少能證明他們還有生還的希望。


    那麽深的懸崖,就算沒摔死,半個月也能餓死了,真的還有生還的希望嗎?


    這事,她自然不敢和蘭花冷天清說。


    既然把冷天清和蘭花接回了自己府中,茴香再住在她府上多少就有些不便,她也隻好將茴香送回國驛館,畢竟這件事,事關重大,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京墨這幾日一直很消沉,他已經三天沒回家了,整日在花滿樓裏流連忘返,借酒消愁,醉得像個暈鴨子一般,幾乎沒什麽時辰是清醒的。


    到了第四天,終於有人來敲門了。


    開了門,打開一看,原來是花滿樓的老鴇,正捏著手絹,搖著扇子,見他出來,連忙堆起滿臉媚笑,“京少爺,這幾日玩的可爽了?”


    “幹什麽?!”京墨現在正煩著,一看到她的臉,隻覺得心裏更煩了。


    “您要是玩爽了……能不能把這銀子先給付了?”


    一聽竟然是來要錢的,京墨頓時火冒三丈,差點沒蹦起來,“本少爺還會少了你的錢不成!”


    說完,手就伸到懷裏開始掏銀票。


    老鴇一見他發怒,連忙賠笑道,“不是不是,京少爺是我這樓裏的常客,怎麽會怕你不付錢呢……隻是本店這不賒賬的規矩,您又不是不知道……”


    “本少爺……”京墨在懷裏摸了半天,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無分文,瞬間蔫了,“用賒賬嗎……”


    “……”


    “你等著,本少爺回家取錢!”說著,他抬腿便要跨出房門。


    “哎哎哎,”還沒等他另一條腿也跨出去,就被老鴇一把拉住了,“京少爺,你這莫不是在耍我?”


    “本少爺沒事耍你做什麽,你又不是沒看到,沒錢了,不信我把衣服脫了給你看?”


    “那你就這麽走了,我上哪兒找你去?”那老鴇一改諂媚的態度,腰一扭,靠在門框上,摳著自己的指甲道,“本店的規矩,交錢放人,哪怕你是天王老子,隻要進了我花滿樓,也得按照規矩行事,京少爺,您還是自己寫張欠條吧,我自會派人上門討錢,等拿到了,立馬放人。”


    上門討錢?!


    先不說他爹娘都不住在京城,如果在,要是知道他在青樓裏亂混,還不得扣了他全部的零花錢?


    “本少爺在你這店裏消費了這麽多次,好歹也算個金牌顧客了,你竟然如此對本少爺?真是豈有此理!”京墨隻覺得自己快要被氣炸了,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婊子無情了,一沒錢立刻翻臉不認人了,唉,想想還是蘭花對他好,住在他府上的時候每日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一日三餐都照顧的十分周道,可惜……


    一想起蘭花,他不禁開始黯然神傷,隻覺得自己想找個地方痛快地大哭一場。


    “京少爺您這說的哪裏話,正因為您是金牌顧客,我才拖到今日,要不然啊……”言下之意是要不是看在他是金牌顧客,早就把他趕出去了。


    “那你就趕緊放本少爺回家拿錢。”


    “沒有這個規矩。”


    “那本少爺今天就給你定下這個規矩。”


    ……


    兩人爭得麵紅耳赤,直惹得其他人紛紛側目,聚集在一旁指指點點,各種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鳳仙姐姐,這錢我先替京少爺墊了吧。”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好聽的女聲。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老鴇扭頭一看,來人竟是杭清月。


    別的妓院裏的姑娘都是把老鴇叫媽媽,她嫌這個稱呼太老氣,便定下規矩讓這花滿樓裏的姑娘都管她叫姐姐,再加上她以前的藝名叫做小鳳仙,於是大家便都稱呼她為鳳仙姐。


    京墨一看到是杭清月來了,不禁麵露一絲窘迫之色。


    “姐姐,這是京少爺這幾日在這花滿樓花費的銀子,一共五百七十九兩。”杭清月走到她麵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塞到她手中。


    “清月,你……”自己樓裏的姑娘給嫖客倒貼銀子,這算什麽事?


    “京少爺,您早些回家吧……”說著,杭清月露出一絲欲言又止的表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若是能見到王爺,請向他轉達清月的關心問候。


    她已經有多久沒見到王爺了?


    已經足有三四個月了。


    三四個月都不見她一麵,說明什麽?


    說明王爺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京墨看著她姣好的麵容一提到蕭辰昊就染上了一絲淡淡的哀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其實杭清月倒是個好姑娘,可惜命不好,流落這風塵之地。


    她性子倔強,靠國色天香的容貌和一身才藝奪得了這花滿樓的頭牌之位,雖身處青樓,卻從來不趨炎附勢,討好權貴,能得到她的作陪除非是她自己願意,否則就算一擲千金,也不一定能行得通。


    再加上蕭辰昊平日對她照顧有加,京中常來這花滿樓的達官顯貴,富家子弟都知道她是蕭辰昊的人,所以平日倒也沒什麽人敢為難她。


    他曾勸過蕭辰昊替杭清月贖身,就算她身份低微,不能納她為妾,哪怕讓她到王府裏當個丫鬟也好過在這青樓裏蹉跎青春,最後落下一個淒慘的下場。


    可是蕭辰昊卻一直遲遲沒有任何回答,她也就隻能一直在這青樓裏等,等到能出去的那天。


    其實入這青樓的有幾個是自願的,大都是因為家境貧寒,從小被父母賣來青樓,在這裏長大,在這裏奉獻她們最好的青春年華,她們唯一的出路,便是祈禱哪天能遇上個達官顯貴,看上了她們,替她們贖身,畢竟這一行是靠青春,年齡一大,就沒有什麽出路了。


    可是入青樓容易,想出去就難了,就算真的命好遇上個貴人,也免不了別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自古以來,就沒人看的起。


    京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隻是對她行了一禮,便轉身走下了樓梯。


    其實這世上,哪裏都有好人有壞人。


    花滿樓外,人潮熙熙攘攘,豔陽高照,一走出來,竟有些不習慣,覺得十分晃眼。


    他用手遮了遮,便擠進了人潮中。


    蘭花死了,如今他該幹什麽呢?忽然覺得一切都那麽索然無味,就連以前最愛喝的酒,最愛吃的菜,現在嚐起來都覺得味同嚼蠟。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失去了目標。


    他在等蕭辰昊回來,吃一頓離別飯,喝幾杯離別酒,然後他就要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沒什麽事絕對不再回來。


    就像蕭辰昊所說,京城這地方不適合他。


    這裏多得是貴人,機遇,金錢,權勢,浮華,可是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這裏的人,今天可以眾星拱月一般高高在上,明天就可以摔下雲端被人棄如敝履,如此迅速的變換,他適應不了,也不想去適應。


    因為他不屬於這個地方。


    如今蘭花已經不在,他也在京城玩夠了,是時候該走了。


    他低著頭,無所事事,漫無目的,懶散地信步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忽然,一個人影堵在了他的麵前。


    抬頭,原來是蔡師叔,身後還跟著子苓。


    “公子,你跑哪裏去了?我和師叔都快擔心死了,找了你好幾天了。”子苓見他一副十分悠哉的樣子,不禁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道。


    京墨不語,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蔡師叔,“師叔,你身上有銀子沒,先借我點。”


    蔡師叔不解,但還是掏出了銀子給他。


    “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去逛逛,等天黑了就回去。”京墨接過銀子,還不等兩人發話,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在街上晃悠了一圈,轉身進了一條小巷子裏的一個小酒館。


    傍晚,暮天悠吃完飯,便帶著蘭花去後院看冷天清。上次她招了一個周姓老大夫,醫術還不錯,就是為了等救出冷天清後給他當私人大夫,幫助他恢複身體。


    兩人來到後院時,冷天清還在睡著,經過幾日調養生息,他的臉色好了不少,身體卻依然十分虛弱,也不知何時才能恢複。


    就算能恢複,他武功盡失,也不可能恢複往日那般風采,能保住命,當一個普通人便已實屬大幸。


    “周先生,他怎麽樣了?”


    老大夫看了躺在床上的冷天清一眼,拉著暮天悠來到了屋外,這才神色鄭重道,“老夫本是江湖術士,浪跡天涯多年,幸而遇到大人,這一個多月以來對老夫以禮相待,好吃好喝伺候著,老夫在這裏先謝過大人了,隻是恕老夫無才,醫治不了這位公子身上的毒。“


    說完,躬身賠了一禮。


    暮天悠愣住了,冷天清身上的毒到底是什麽毒?她就是問了這位周大夫的生平履曆,得知他行走了一輩子江湖,見多識廣,才花重金招來府上給冷天清診治。


    可是現在,連這位老先生都束手無策?


    “周先生,你且先說,他到底是中了什麽毒?”


    “血脈逆行,周身大穴不通,身體忽冷忽熱,這症狀像是寒毒,至於這毒老夫也隻有在醫書上看過,現實中並未遇到過,所以也不敢妄下定論,貽誤這位公子的病情。”


    “寒毒?那他還能活多久?”暮天悠一聽,連忙問出最關心的問題,隻有保住命,一切才都有可能。


    周大夫伸出一根手指,答道,“一年。若真是寒毒,一年內找不到解藥,就要歸西了。”


    “那誰有解藥呢?”暮天悠一聽連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問道。


    “這解藥,老夫從未聽過誰有,就連藥材,恐怕這世間也是沒有啊。”


    暮天悠聞言皺起了眉頭,冷天清被囚地牢多年,期間肯定也遭受了各種刑訊逼供,所以身中奇毒倒也不是什麽怪事,隻是這天下萬物相生相克,既然有這種毒,必定有解藥才對,若是這世間沒有,難道天上才有?


    “什麽叫做這世間沒有?”


    “據醫書所載,解這寒毒所需的藥材都生長在一個叫做朝陽穀的地方,這朝陽穀的所在隻是個傳說罷了,並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在何處,因此老夫才說這世間恐怕沒有。”


    朝陽穀?!


    怎麽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


    暮天悠總覺得在哪裏聽過這名字,她在腦袋裏細細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那日,她與白長安在十裏桃花林中閑聊的時候,白長安曾經提到過這朝陽穀,當時他說在哪裏來著?


    “周先生,這幾日還牢您費心,好好替我師傅看看,給他開幾服藥調理下身子,其他的,你且不必擔心。”


    “好的,若是大人沒什麽事,老夫先回去了。”


    周大夫一走,暮天悠立刻從房中把蘭花拉了出來,既然白長安知道朝陽穀,那麽蘭花應該也知道才對。


    “你聽過朝陽穀沒有?”


    “朝陽穀?”蘭花聽到這個名字,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一副忽然想起什麽了的樣子,“我想起來了,少爺和我說過,朝陽穀是個像仙境一般美麗的地方,裏麵沒有人居住,沒有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是春天,穀中青山綠水環繞,還有各種各樣的仙鶴,神鳥,鳳凰,以及各種奇花異草,珍稀動物……”


    “知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暮天悠見蘭花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完全停不下來,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這個……”她想了一想,搖了搖頭,“少爺沒說,不清楚。”


    等於白問。


    “你想不想救師傅?“


    “想啊。”


    “那你就去查出朝陽穀在哪裏。”


    “……”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查!“對了,等師傅醒了問他啊,他說不定知道呢。”


    “對!”蘭花這番話提醒了暮天悠,她怎麽沒想到,冷天清是白長安的師傅,又是國師,肯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肯定知道朝陽穀,說不定還知道朝陽穀在哪裏。


    “唉,可是師傅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


    “放心吧,他會醒的。”暮天悠見蘭花說起冷天清麵露難過之色,忍不住拉了她的手安慰她道。


    “師姐,”蘭花見暮天悠還在安慰自己,心裏忍不住湧上一絲自責,“我、我對不起你。”


    “什麽對不起?”


    “我之前,以為你背叛了師傅,還想殺了你,為師傅報仇。”蘭花說著,臉上現出深深的懊悔之色,“我實在太笨了,我怎麽能懷疑你呢?你明明對我和師傅那麽好,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們,可是我、我、我竟然還差點傷了你,我真是該死。”


    “乖,要換成是我,我肯定更恨你。”暮天悠隻覺得這丫頭實在單純的可愛,都這麽大人了,心思卻還像個小孩子一般,其實有時候,她也明白京墨為什麽會喜歡蘭花。


    蘭花從來沒什麽心機,和她相處不用費任何腦子,擔心她會利用你,算計你,因為她是個連謊話都不會說的人,而且她待人極好,隻要她把你當親人,讓她為你賣命她都肯,這樣單純善良又真誠的女子,怎麽能不讓人心生愛慕?


    正是因為如此,暮天悠才想要保護她。


    人都是相互的,蘭花在乎她,對她好,她自然也會想去對蘭花好,她並不是冷血不通情理的人。


    “師姐你原諒我,以後我再也不懷疑你了,你對我和師傅的好,我都會記在心裏的。”


    “你既然叫我一聲師姐,就不要和我這麽客氣了,從今以後,你要好好記著,你叫程飛雪,是我的貼身侍衛,記住了沒?”


    “記住了!”蘭花見暮天悠絲毫沒有生她氣,心裏也好受了很多,“對了師姐,你最近有少爺的消息嗎?”


    蘭花口中的少爺,指的自然是白長安。


    暮天悠看著她滿眼期待,等著自己回答,不禁有些猶豫了。


    白長安是蘭花的哥哥,若是告訴她,白長安墜崖,如今失去了消息,蘭花一定會很傷心吧。


    可若是不告訴她,這個消息又能瞞得了多久,總不可能瞞她一輩子。


    “師姐?”蘭花見她沒有回答,不禁有些好奇,又喚了她一聲。


    暮天悠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瞞著她,隨後扯了一下嘴角,故作輕鬆道,“他十幾日前不小心掉下懸崖了,到現在杳無音信……”


    蘭花一聽這話,隻覺得這簡直是一道晴天霹靂,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你也別太難過了,到現在還沒找到他的屍首,所以他說不定沒死呢……”


    不等暮天悠說完,蘭花的眼淚便瞬間湧了出來,她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口中喃喃道,“不,不……他不能死……”


    暮天悠見狀,連忙想去扶她,隻是還沒說一句安慰她的話,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帶著哭腔道,“師姐,少爺他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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