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學士暮天悠接旨。”徐公公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拖著老長的嗓音一本正經地打開了手中的明黃色絹布。


    此時此刻,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堂上那個歪坐在椅中,麵如冷霜,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冷冷的蔑視,像是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都不能把她怎樣的女子身上。


    她沒有動,從她臉上看不出絲毫想要起身接旨的想法。


    “暮天悠接旨。”四下一片寂靜,徐喜隻好又耐著性子喊了一遍。


    她還是不動。


    楊森看不下去了,臉色一沉,就欲開口教訓暮天悠,話已到了嘴邊,卻忽然覺得有股涼意襲來,他不由得迎上了暮天悠的眸光,愣是將那番話生生咽了回去。


    他為官這麽多年,不是沒遇過對手,不說與他人對簿公堂,逞口舌之辯,就連怒時動起手來也是有的。


    可是不知為何,麵對著暮天悠的目光,他心底卻湧上了一絲深深的恐懼感,讓他無法去直視那道淩厲的目光,讓他畏縮不前。


    堂上的其他人,此時也沒有了上早朝時像打了雞血一般的激昂慷慨。這些文官平日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罵起人來,卻一點都不輸武官,他們會搜腸刮肚,用盡畢生所學,一個個把暮天悠罵的狗血淋頭,隻恨不得立刻綁了暮天悠到皇上麵前邀功。


    妖女禍國,該殺該殺!


    欺君罔上,膽大包天,應該誅其九族!


    更有甚者,把暮開君的陳年往事也翻了出來大罵一番。


    然而這些欺軟怕硬的人,此時卻都統統噤了聲。


    暮天悠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最後落在了徐喜身上,“徐公公,皇上有什麽旨意就直接念了吧。”


    徐喜表示,他宣了大半輩子的聖旨,第一次見到有人是坐著接旨的,但是一看周圍,似乎也沒有人願意出個聲,他也就隻好硬著頭皮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近日朝中有傳言,內閣學士暮天悠膽大包天,私藏青要國餘孽,此事事關重大,特遣禁軍統領徐山暉帶二百禁軍,徹查此事,內閣學士楊森為監管,一同前往,所有人員均需配合,若有阻攔之人,交由刑部,依罪論處,欽此。”


    竟然是為了冷天清的事!


    暮天悠臉上閃過一絲驚詫之色,隻因為這件事,實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是皇上的寵臣時,朝中居心叵測的官員不敢興風作浪,如今她剛剛一失寵,所有的事就都找上了門,這就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可是,這個傳言是誰傳出來的?


    徐喜也沒指望她能接旨,念完後站在原地頗為尷尬,最後上前,將聖旨放在了她身旁的桌子上。


    徐山暉見狀,上前行了一禮,“暮大人,皇上的旨意已經很清楚了,屬下也隻是執行公務,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說完,他使了個眼色,屋外的大內禁軍便紛紛魚貫而入。


    “慢著!”她突然大喝一聲,站起身來,冷眸掃過眾人,一字一句道,“皇上的聖旨又如何,這裏是我府上,隻要我還活著,你們就別想踏進去一步!”


    楊森見她終於急了,不禁嘿嘿冷笑了兩聲,上前一步,凜然道,“暮大人這般阻攔,豈不是做賊心虛,坐實了這窩藏欽犯的罪名?徐大人,依本官之見,還是先把這妖女抓起來,然後再慢慢在府上……”


    他話還未說完,空氣中忽然閃過一道寒光,直撲他的麵門而來,還不等他看清,覺得有什麽東西已經沒入了他的喉中,他連慘叫都不曾發出一聲,就“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眾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才發現楊森的脖子上插著一把泛著鋒利白光的匕首。那匕首尾端做工精細,沒入他喉中約有一寸,溫熱的鮮血順著切口幾乎是噴湧而出,染紅了刃壁。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又是往後退了一步,生怕那鮮血沾到自己的衣角。


    誰能料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暮天悠竟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害朝廷重官,這可是死罪。


    “還有誰?”暮天悠冷眸一眯,嘴角浮上一絲嗜血的冷笑。


    若是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那麽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她這個人,什麽都怕過,卻唯獨沒怕過死。


    她知道自己已經是死罪難逃了,就算沒有冷天清這件事,蕭中庭也不會放過她的。因為他們是一類人,所以她很清楚,蕭中庭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阻擋自己的前路。


    哪怕是他曾表示過好感的暮天悠,若是有一天會威脅到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


    暮天悠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與蕭中庭走得太近,她隻不過是想借他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但是如今,她已經沒什麽目的了。


    原以為,能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和蕭辰昊成親,過自己從未經曆過的日子,卻沒想到,最終老天還是不可能放過她。


    人生便是如此,世事難料,滄海桑田,有可能就在一夜之間。


    “抓住她,她殺人了……抓住她……”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眾人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口中紛紛叫著殺了暮天悠。


    但是他們的身體卻是不斷後退著的,生怕暮天悠再次發難,扔出什麽暗器命中自己。


    畢竟隻是來湊個熱鬧,若是像楊森那樣連命都丟了就實在太不劃算,看完熱鬧,他們還是要回家和老婆孩子過日子的。


    廳內的大內禁軍紛紛拔出了腰間明晃晃的刀,將暮天悠團團圍了起來。


    “暮大人,你束手就擒吧,這樣對大家都好。”徐山暉念及舊情,心軟了一下,沒有下令。


    他一直覺得像暮天悠一個女子,能入朝為官實在不是一件易事,心中對她有幾分敬佩之感,可是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親眼所見她殺了楊森,這下子,恐怕誰都救不了她了。


    他話音剛落,暮天悠就忽然發難,讓人猝不及防地一腳踹翻了一個大內禁軍,搶過他手中的刀護在身前。


    身上唯一的防身武器已經在剛才用來殺楊森了。她擅長近身肉搏,可是這麽多鋒利的刀對著她,紛紛鍾就能把她戳的全身滿是窟窿,所以她也隻好拿著根本不會用的大刀,能多撐一會兒就盡量多撐一會兒。


    其他人見狀,不等徐山暉下令,就已經紛紛舉著到朝暮天悠砍去。


    暮天悠連忙蹲下身,用手中的大刀擋住了第一波攻勢,那強勁的衝擊感,讓她的手腕一沉,關節瞬間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感。


    沒有鍛煉過的身體,竟然這麽不經打。如果這樣下去,隻怕她根本撐不到自己想象中的那麽久。


    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可是若是這麽快就被打倒了,那就沒辦法為冷天清他們爭取到逃走的時間了。


    她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把他們救出來的,怎麽能在今日前功盡棄?


    那次,她和冷天清說她以後可能不能再當他徒弟,要與冷天清劃清界限的時候,冷天清氣得大發雷霆,不允許她脫離師門,可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從今以後,要與他們撇清關係。


    蕭雨薇的下場,讓她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她已經不能再為冷天清做什麽了,幫他們攔住這些官兵就是她現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她突然大吼了一聲,忍著手腕傳來的劇痛,竟然硬生生地將那些人格開。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料到她竟然能這麽大的力氣,皆是吃了一驚。說時遲那時快,暮天悠趁著眾人晃神的間隙,忽然借了一個大內禁軍的力,一個漂亮的空翻掠過了東倒西歪的大內禁軍。


    徐山暉愣在一旁,他還從未見過有女子身手能這般矯健利落,就在他驚歎的時候,卻見暮天悠冰冷的眸光忽然掃到了他。


    他身體抖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覺得麵前有一陣疾風而來,一直溫暖的手拽了他的胳膊,扣在身後,與此同時,一把冰涼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擒賊先擒王,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她心知抓徐山暉當人質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因為他會武,稍不注意就可能會被他反攻,但是她沒有辦法,因為那群怕死的文官早就已經快退到廳外了,離她最近的就隻有徐山暉。


    “退下!”


    手握大刀的大內禁軍紛紛麵麵相覷,既沒有聽她的話退下,卻也不敢貿貿然動手。


    暮天悠正欲加重手上的力道,卻突然聽到徐山暉也大喝了一聲,“還不退下!”


    她一愣,因為她發現,徐山暉竟然在幫她。


    她是用那隻受傷的手扣著徐山暉的胳膊,根本用不上什麽勁,隻要徐山暉輕輕一掙,肯定就能掙脫。


    但是他沒有,他反而佯裝被她擒住的樣子,十分配合她。


    大內禁軍終於往後退了一步,畢竟是自己的頭兒,說話分量不一樣。


    暮天悠見此,心中多多少少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湧上了一絲感激之情。她拿徐山暉當人質,徐山暉卻還肯以德報怨幫助她,這份恩情,她會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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