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長生橋的所在之後,暮天悠一行人便連忙趕了過去。


    皓月當空,街上的人漸漸少了,燈火寥落,有些冷清起來,長生橋下流水潺潺,在這個涼涼夏夜,蟲鳴蛙叫聲不絕於耳。


    四個人焦急等待了很久,卻還是沒有人來。


    “我去找找吧。”京墨在長生橋下轉了頗久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這座城就這麽大個地方,我就不信我一家一家找還找不出來丁香兒。”


    “別去,你一個人勢單力薄,能找到什麽?我們本來就隻有四個人,你再一走,出個什麽事,那豈不是更麻煩?”蕭辰昊拉住了他,心下隱隱覺得這事另有隱情,“你與丁香兒初到此地,又不認識什麽人,抓她人隻有兩個可能,一個就是以往的仇家,想要尋仇,但他既然約我們到此地,就肯定是別有所圖,也就是說他的真正目的並不是丁香兒,所以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他的目的是我們四人中的一人。”


    他與暮天悠剛出來行走江湖,根本不可能得罪什麽人,若要真說結下仇怨的人,那也隻有朝中的大臣,所以這個人的目的肯定不是針對他們倆。


    那就隻剩張茂和京墨了。


    京墨本就出生武林世家,在江湖上有些仇人也是正常。但是這次的事,明顯是針對張茂的可能性更大——從他爹娘被殺,到現在凶手依舊沒有下落,而他是一家四口人中唯一一個逃過一劫的。


    “那總不能坐以待斃吧!”京墨越說越急躁起來,雖然知道蕭辰昊說得是對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又如何讓他能放心得下來,“丁香兒雖然平日裏看起來缺根筋,但她到底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從小被我爹娘保護得很好,根本不懂江湖險惡,我真怕那些人對她不利……”


    “現在還不到三更,你先稍安勿躁,我看那些人的目標不是丁香兒,所以在未達成目的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對她不利的,倒是張茂,我們得保護好他。”


    暮天悠點點頭,對蕭辰昊的話表示讚同,忽然,蕭辰昊的話提醒了她,“不好,我們不該帶他來這裏的,快帶他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既然那夥人的目的是張茂的話,那就憑他們三個,保護一個孩子,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吃力了。


    “現在想逃,晚了點吧。”暮天悠話音剛落,一個帶了一絲笑意的男聲便出現了。


    四人連忙往後一看,這才發現一個陌生的黑衣男子帶了十幾個打手,忽然從橋上躍下,落在了他們麵前,將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你們是誰?想幹什麽?丁香兒呢?我要見她人。”京墨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卻並沒有見到丁香兒的身影,不禁有些惱怒道。


    “死到臨頭了,還有閑心想別人,你先想想等會有沒有人給你收屍吧,”那為首的黑衣男子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一把拔出了身上的刀,大喊了一聲,“上!”


    霎時間,刀光劍影,暮天悠和蕭辰昊都有兵器防身,奈何暮天悠所用的是匕首,充其量隻能自保,而京墨身上既無刀劍——就算有他也不會用,隻能拿了一把折扇勉強支撐,他從小不好好習武,打起架來周身都是破綻,因此他爹才派了丁香兒來跟著他,算是當他的保鏢。


    隻有蕭辰昊一人能稍微好點,把張茂護在身後,而那群人的目標是張茂,所以大部分進攻都是衝著他去的。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雙方已經過了幾十招,京墨和暮天悠都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隻剩蕭辰昊一人還在勉力支撐,但是從他漸漸有些遲緩的動作中也能看得出他有些疲憊了。


    而那些打手見他們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士氣更加高漲,進攻越發猛烈。


    眼見著再這樣下去四個人今日非得喪命在這長生橋下不可,暮天悠腦子裏十分清楚,他們必須有一個人出去搬救兵,隻有這樣,四人才能得救。


    可是他們被團團圍住,連防守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突出重圍去請援手呢?


    一陣夜風吹過,長生橋邊的柳樹下,如同天外來客一般,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個人影,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勝雪,他戴了一個鬥笠,鬥笠上垂下的長長紗罩遮住了他的整張臉,隻能隱約看到臉部輪廓。


    在他腳邊,一大簇一大簇的白色芍藥花開得正盛,襯著他一身白衣,更顯得整個人宛如謫仙一般。他手中執了一把折扇,邁著輕緩的步子,走到了橋上。


    “清風,明月,去幫幫他們吧。”他負手立在橋上,看著橋下正在奮力廝殺的人群,突然開口道,聲音低沉而又好聽,猶如夏夜的涼風一般。


    “是。”身後的兩人領了命後,便從橋上一躍而下,加入了廝殺的行列。


    暮天悠本來正十分頭疼,絞盡腦汁在想著該怎麽衝出去,沒想到卻突然有兩個援手不請自來,而且武功還不低,一下子,原本占下風的他們立刻就占了上風,直打得那群打手節節敗退。


    那為首的黑衣人情勢不妙,大喊一聲,“誰都不許後退,否則殺無赦。”


    於是,眾人隻好更加賣力地廝殺成一團。


    那白衣男子站在橋上,宛如一尊雕塑一般,看著橋下廝殺的眾人,目光則是一直跟隨著那個穿著一身男裝,拿了匕首苦苦支撐的女子身上。


    這張久違的麵容,他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夜風輕拂,不經意間吹起他紗罩的一角,露出的側臉,絕世中帶了一絲落寞。


    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盯著自己,暮天悠下意識地回頭朝橋上看去,卻發現長生橋上空無一人,唯有幾片柳葉慢慢悠悠地從橋上飄下,落入清澈的河水中,輕輕飄遠了。


    可是,明明感覺那裏剛才有人的,而且是那麽的熟悉。


    正在她晃神間,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經向她劈了過來,她一回頭,那把刀便已經到了她麵前,想要去擋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間,她整個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住,隨後便被擁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你在發什麽呆?!”語氣中明顯夾了一絲不悅,暮天悠這才看清原來是蕭辰昊救了她,而就在護住她的同時,那把刀擦著蕭辰昊的胳膊而過,他的衣服瞬間就被割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鮮血立刻順著手臂流了下來。


    “血!”暮天悠驚呼一聲。


    “該死的。”手臂傳來一陣劇痛,蕭辰昊皺了下眉頭,手中的長劍一凜,狠狠刺進了那人的喉嚨,結束了他的性命。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十幾個打手便死的死逃的逃,岸邊血流成河,蜿蜒流入了河水中,立刻就被潺潺的流水衝散了。


    那為首的黑衣人見此,轉身就想要逃走,卻被暮天悠一把抓住了衣領,暮天悠狠狠往他膝蓋一踢,他便雙腿一軟,重重磕在了滿是石子的河岸邊。


    暮天悠將他胳膊扭在身後,厲聲道,“說,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卻閉口不言,擺出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


    “不說我就把你大卸八塊,拿去喂狗。”


    她話音剛落,便覺得那人身體一震,隨後整個人癱軟在地,暮天悠將他翻過來一看,這才發現他竟然已經咬舌自盡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斷了,暮天悠隻覺得頗為遺憾,正想要好好感謝那兩個突然出現的幫手,轉過身卻發現,那兩個人竟像是從來沒出現過一樣,別說人影了,連根毛都沒剩下。


    “那兩個人呢?”暮天悠驚訝地看向了京墨。


    “不知道,等注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見了。”京墨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看到。


    “你們認識那兩個人?”


    “不認識啊,從來沒見過。”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快走吧。”看著滿地的屍體,蕭辰昊抬眸望了一眼空蕩蕩的長生橋上,眸光深沉。


    “對,趕緊走吧,”暮天悠說著連忙扯了一條衣服給他紮住傷口,“要趕緊回去處理傷口才行。”


    說著,兩人便帶著張茂匆匆離開了現場。


    京墨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大吼大叫起來,“那丁香兒怎麽辦?這樣一來她不是很危險?!”


    他們殺了對方這麽多人,難保對方惱羞成怒,一氣之下拿丁香兒開刀。


    一陣寒風吹過,看著周圍滿地的死屍,京墨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也來不及多想,趕緊跟了上去。


    **


    滿院的紫薇花開得正濃,芳香馥鬱,甜到甚至有些發膩。


    一個黑色的人影忽然便躍下了牆頭,朝那依舊燈火通明的房間走去,輕輕敲了敲房門。


    “進來。”房內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那人便推門而入,“少爺,失手了。”


    “人呢?”


    “都死了。”


    聞言,那男子終於緩緩轉過身,他年紀大概有三十來歲,長相一般,眉目之間帶了一絲書卷氣息,倒不像是舞刀弄劍的粗人——他正是這林家莊的莊主林劍宏唯一的兒子林海聖。


    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清茶,這才皺起了眉頭,語氣中帶了一絲不悅,“怎麽回事?”


    “本來就要得手了,突然出現了兩個陌生男子,武功其高,出手救了他們。”


    “誰的人?”


    “暫時不知道。”


    “那還不去查?”林海聖端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語氣有些嚴厲。


    “是。”那人影領了命便連忙出了房門,霎時間,院中又恢複了一片寂靜。


    林海聖手握著茶杯,眸光透過半開的窗戶,落在屋外的靜夜中,靜靜思索著。


    他不過是想取一個小孩的命,半路卻殺出這麽多礙事的人,讓他屢屢失手,難道這真的是天意嗎?


    緩緩喝完了一杯熱茶,將杯子放在桌上,他這才站起身,朝內室走去。


    內室的床上,躺著一個手腳被縛,全身被綁的像個粽子一般的黃衣女子。


    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她不禁扭過臉來,朝著來人的方向,林海聖走到床前,看了她一會兒,彎腰拿出了塞在她口中的布條。


    “狗賊,還不快放了姑奶奶!”丁香兒滿腹的怨恨得以發泄,第一句話就開始罵他,“你這個孬種,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暗算姑奶奶,有種你放了姑奶奶,咱們單打獨鬥……廢物……日後你全家必定不得好死……”


    林海聖見眼前這女子年紀輕輕,一張嘴罵起人卻十分厲害,不禁低低笑了,“看來你是還沒吃夠苦頭……姑娘,我們做一個交易可好?你寫一封書信讓你家少爺把那叫做張茂的孩子交給我,我就放了你,如何?”


    “呸。”誰知他話音剛落,丁香兒就毫不留情地啐了他一口。


    “嗬嗬,”林海聖抬起衣袖,輕輕擦掉了臉上的口水,眸光中突然閃過一絲殺意,他一把捏住了麵前女子的下頜,沉聲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生氣了,所以力道頗大,捏的丁香兒隻覺得自己骨頭都快被捏碎了,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痛苦的表情。


    “你殺吧,少爺他會替我報仇的……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好,很好,”見她不肯乖乖合作,林海聖徹底怒了,他忽然站起身來,負手而立,“你好像,很在乎你家少爺……你說,若是他明早看到你被先奸後殺,赤身裸體扔在大街上,他會作何感想?”


    林海聖這番話確實比什麽酷刑都管用,他看到床上的丁香兒的身體明顯一僵,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懼的表情。


    她平時雖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是她心裏是很清楚女子的清白比什麽都重要的,因為她心中一直愛著京墨,所以才那麽討厭別人碰自己——就連那次女扮男裝的暮天悠想要去幫她脫掉濕的衣服,她都下了重手。


    若是真被京墨看到她那副樣子,她就算死,也死不瞑目。


    見她不說話了,林海聖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嘴角不禁輕輕勾起,他又在床頭坐下,指腹輕輕撫過丁香兒光滑細嫩的臉龐,“這麽一個小美人兒,若是就這樣殺了,那多可惜……不如你跟了我?隻要你肯對我忠心,我定然不會虧待你,你看如何?嗯?”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丁香兒一臉嫌棄地躲開了他的手,凜然道,“你別做夢了,我家少爺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我是不可能跟著你的。”


    “哈哈,那你又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他還會要你?”林海聖說著,一把扯下蒙在她眼前的白色布條,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忍不住惋惜道,“可惜可惜,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子卻偏偏成了個瞎子,你說你都這樣了,你家少爺還會要你嗎?現在的你於他來說,不過是個累贅罷了。”


    林海聖的話,像是一顆顆鐵釘,釘在她的心上,讓她覺得胸口生疼,透不過氣來。


    是啊,現在的她,雙目失明,什麽都看不到了,她這輩子都會是一個瞎子了,已經配不上京墨了,更不可能連累京墨照顧她一輩子。


    “你殺了我吧。”丁香兒的聲音明顯低沉下來,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恨意。


    “殺了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回來的,你放心好了,現在的你還有利用價值,我是不會殺了你的,”林海聖盯著那雙紅腫的早已看不出樣子的眼眸,又開始繼續企圖拉攏她,“你若是肯跟我,我立刻就找醫術最好的人幫你治好眼睛如何?你可要想好了,時間再拖,你就得一輩子生活在黑暗中了,連你最在乎的少爺,也不可能再看見了。”


    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少爺。


    丁香兒猶豫了,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京墨的音容笑貌,那些他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片段,一幕幕在她眼前劃過,開心的,難過的,那般真實,讓她的心頭湧上了一絲辛酸。


    一串晶瑩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流出,劃過她細嫩的臉龐,打濕了枕頭。


    若是再也不能見到京墨,那麽她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隻不過想一輩子跟在京墨身邊,陪著他,哪怕不能嫁給他,不能當他的妻,隻要能在他身邊,每天都看到他,能服侍他,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很笨,她什麽都不會,做飯能燒了廚房,洗衣服能把上好的綢緞洗爛,除了武功稍微看得過去以外,幾乎做什麽都不行,可是少爺卻從來沒嫌棄過她,總是一邊罵著她一邊去給她做飯,她心裏真的很感激。


    隻要能留在京墨身邊,不管什麽她都願意去做,哪怕是讓她去背她最不擅長的詩詞歌賦,去學她根本學不會的琴棋書畫,她也願意。


    說到底,那個叫做張茂的孩子,與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根本沒有多大的關係,況且那是他和林海聖之間的深仇大怨,又關他們這些旁人什麽事呢?


    她為什麽要為了一個認識不過才幾天的人犧牲自己的下半輩子?


    權衡之後,她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好,我答應你,我幫你殺了你想殺的那個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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