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內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海聖以及那個神秘的白衣男子身上。


    等了片刻,卻不見那白衣男子的回答,氣氛不禁有些尷尬,林海聖正準備耐著性子再問一遍,卻忽然聽那白衣男子開了口,“清風,明月。”


    聲音十分好聽,輕柔中又帶著一絲男性特有的嗓音,落入耳中,暮天悠竟覺得隱約有種熟悉感。


    那兩個小童便立刻微微彎腰,恭恭敬敬地聽候他的差遣。


    “把那雨打飛花劍的前二十招練給在場的眾英雄豪傑看。”


    這話一出,蘇淨智心中猛然一驚,聽這白衣男子的意思,竟是那日偷看了莫穀風的劍法套路?


    “是。”那兩個小童應了一聲,擺好起式後便一招一式練了起來,“第一式,九品蓮台,第二式,幻眼雲湮,第三式,乾坤一轉,第四式,大漠飛沙……”


    何自敬和尹平二人看著那兩個小童所練的劍法,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們無法想象,清城派這套雨打飛花劍到底已經被多少人偷學了去,尤其是這三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連身份都不清楚的神秘人,竟然也會清城派基本劍法之一的雨打飛花劍。


    兩人便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一旁早已呆若木雞的莫穀風。


    或是他們的目光太過於嚴厲,連莫穀風都從驚呆中回過神來,忙不迭地跪倒在他倆麵前,舉起手義正言辭起誓道,“師傅,師叔,你們相信我,我真的隻是受蘇淨智那賊人蠱惑練了一遍,除此以外再也沒練給別人看過,若是我敢欺騙你們,就叫我死無葬身之地,永墮輪回,不得超生。”


    何自敬掙紮著便要起來,尹平連忙扶了他,兩人一起站起來,看著月下那兩人熟悉的武功套路,如今就這般被演示在眾多英雄豪傑眼前,何自敬長歎了一聲,搖著頭道,“天要亡我清城派啊。”


    如今這套入門劍法已經被公諸於眾,日後他們還怎麽在江湖上混?


    那白衣男子雖然看起來像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想要救他們,幫他們洗脫冤屈,但是他現在這種做法,又明顯沒有考慮到清城派的立場。


    “師傅,師叔……”此時此刻,莫穀風方才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下了多重大的彌天大錯,他連忙挪到何自敬麵前,想要去抓他的衣角求饒,“師傅,徒兒知錯了,您……”


    他話還沒說完,何自敬便毫不留情地扯開了自己的衣角,不願再多看他一眼,“你背叛我清城派,我絕不會再認你當徒兒,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是我清城派的人了,而我自己,也毀了清城派的名聲,不配做你的師傅,你走吧,以後出去不可以清城派弟子自居,否則我必定親自清理門戶。”


    說話的空檔,二十招雨打飛花劍也已經練完了,那白衣男子複又開口道,“眾位現在看到了吧,並不是隻有清城派的人,才會這套雨打飛花劍。”


    “嗬嗬,”蘇淨智剛開始雖然心裏因為吃驚有些慌亂,但是這點時間已經足夠他想好對策了,“既然閣下這麽說,那就是說你這兩位徒兒以及你自己也可能是凶手咯?”


    那白衣男子見他反咬一口,卻並不回答,反而輕笑了兩聲。


    “你笑什麽?!”蘇淨智總覺得那笑聲中帶著幾分對自己的嘲諷,不禁有些怒道。


    “玉劍公子的嘴上功夫比你的劍法可是厲害多了。”


    “少廢話,沒有證據就少血口噴人,否則就連你一起抓起來。”這人過於鎮定自若,總讓人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蘇淨智覺得還是早些把他收拾了為好,隻是他身邊的兩個小童就已經這般厲害了,再加上他剛才操縱緞帶那一手,還不知道他本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深,所以也不可貿貿然出手。


    “證據麽?”那白衣男子語氣中帶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突然便抬眸看向了站在人群中的京墨一行人,朗聲道,“京公子,你的侍女現在就在林少莊主的房中,你要不去看看?”


    “丁香兒!”京墨一聽這話,腦子一蒙,隨後二話不說便朝院門外奔去,蕭辰昊便也跟了上去,留下暮天悠帶著張茂站在原地。


    “淨智!”林海聖見此,心中大驚,若是真讓他們現在去救出了丁香兒,那他的所有計劃都要被揭穿了,這讓他以後還怎麽做人?


    蘇淨智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他連忙飛身便向京墨與蕭辰昊衝去,企圖阻止他們。


    感覺到身後有勁風襲來,蕭辰昊立刻便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利劍,隻是還不等他回頭迎戰蘇淨智,就有一條白色的緞帶橫亙在他與蘇淨智之間,靈活地纏上了蘇淨智的胳膊。


    蘇淨智胳膊發力,用力一拽,本想將那白衣男子扯過來,卻沒想到那緞帶十分柔韌,他用力一扯,竟又扯出了好幾寸,纏上了他的身體,他整個人腳下步子不穩後退了好幾步,而那男子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暮天悠也忍不住對這個神秘的白衣男子刮目相看,她白天是親眼見識了蘇淨智的武功的,而這個白衣人卻能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上,足可見其武功之高。


    月光下,那白衣男子一身白衣勝雪,夜風拂動他的衣袂,宛若謫仙,蕭辰昊見暮天悠看那白衣男子的目光中竟然有幾分欽佩,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從這個白衣男子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心中就隱隱覺得不太喜歡這個人,此時見他竟然出手相救自己,心中更是冒出了一股無名之火。


    “走!”京墨自然沒想這麽多,見有人相助自己,他一把拉了蕭辰昊就往林海聖的別院而去。


    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十二個時辰了,也不知道丁香兒現在怎麽樣了,若是林海聖虐待她了怎麽辦,所以他一定得要去救出丁香兒。


    蘇淨智已經多年沒被人當眾給過難堪了,不禁覺得又羞又惱,他眼睛瞥到了身旁一個人隨身所佩的劍,便毫不猶豫地抽了出來,直奔那白衣男子而去。


    沒等他靠近,那兩個小童便又擋在了白衣男子身前,將其好好地護在身後,蘇淨智雖然想殺了那白衣男子的心都有,卻隻能看著他站在距離自己幾尺遠的地方,無法再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院中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蘇淨智以及那兩個小童身上,林海聖心知已經阻止不了京墨他們了,等到他們找到丁香兒,那麽他也就此身敗名裂。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從小身子就弱,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這麽多年以來,雖然林劍宏視他如己出,待他極好,但是他是知道的,林劍宏一直都想再收養一個兒子,日後將林家莊傳給別人,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若是林家莊有了新的少莊主,他失去了地位,身子又弱,到那時林劍宏也不再偏愛他,他以後將要過怎麽樣的日子可想而知。


    而在不久之前,他得知了一個更加驚人的內幕,林劍宏的親生兒子竟然沒死,還好好地活在人世上,不僅如此,還娶妻生子了,這若是被林劍宏知道,林劍宏必定二話不說就會把他們一家人接回林家莊,連繼承人都不用找了,直接交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所以他隻能派人去殺了他們一家人企圖滅口,沒想到半路卻殺出了暮天悠一行人,打亂了他的計劃,留下了林劍宏的親孫子。暮天悠一行人一直守在張茂身邊,他無從下手,他便隻好改變了自己的策略,趁著莊上這幾日人多眼雜,借刀殺人解決了林劍宏,好讓其不能與張茂相認,而他就作為林家莊唯一的少莊主,就能名正言順的接受林家莊。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下去。


    張茂沒死也就罷了,林劍宏竟然也沒有死。


    他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殺意,趁著沒人注意到自己,他忽然轉身進了房內,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他必須現在立刻馬上解決了林劍宏。


    屋內燭火明亮,林劍宏就靜靜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想都沒多想,就直接撲了過去,就在他手快要碰到林劍宏的時候,空氣中突然發出“嗖”的一聲,一枚鋒利的匕首破空而來,擦過他的手腕,割破了他的血管,鮮紅的血液頓時順著他的手指流了下來,濡濕了床上的錦被。


    “束手就擒吧,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身後傳來一個女子冰冷的聲音,正是暮天悠。


    林劍宏握著自己手腕,鮮血不停地從他指縫間滲出,他卻毫不在乎,眸光落在了不遠處掉在床上的匕首上。


    隻要能拿到那個,在林劍宏的喉嚨上狠狠割上一刀……


    看著他眸光中的殺意,暮天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本想給他一個機會,沒想到此人卻是冥頑不靈,死到臨頭還不肯束手就擒,她也不能再手下留情了,遂衝上去,狠狠一腳將林海聖踹翻在地。


    屋外,蘇淨智和那白衣男子的兩個隨從已經過了有幾十招了,卻仍舊不分上下,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隻要那白衣男子一出手,他必輸無疑。


    與此同時,京墨和蕭辰昊也已經到了林海聖的院中。


    丁香兒雙手雙腳被縛,躺在床上,聽到有人踹門而入的聲音,不像是林海聖回來了,她心生警惕,大喊了一聲,“誰?”


    “丁香兒!”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京墨激動地難以自抑,立刻奔進了內室。


    “公子?!”聽出京墨的聲音,她不禁也喜出望外,本來以為要再過些日子才能見到京墨了,沒想到這麽快。


    “我來救你了!”京墨一邊說著,一邊匆匆解下縛在她身上的繩子。


    “公子……”雖然隻分別了十二個時辰不到,但是此時此刻,感覺到京墨熟悉的氣息,她隻覺得像是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見到他了。


    “沒事沒事,本公子來救你了,看我等下把那個賊人打成烏龜王八蛋……”京墨說著便去解蒙在她眼睛上的布條。


    他的手剛碰到丁香兒的臉,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一把抓住了京墨的手。


    “怎麽?”京墨不解隻是碰了她一下,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你走吧。”丁香兒卻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肯讓他解下自己眼睛上的布條。


    “為什麽?”


    “公子,丁香兒以後不能服侍你了,你、你好生珍重……”說著,她便撇過頭去,不想再麵對京墨。


    如今她已經成了一個瞎子,隻會連累京墨,需要他照料,成為他的累贅罷了。想起京墨在酒樓裏說得那番話,既然他無心和她在一起,她又有什麽理由再繼續待在京墨身邊,讓他照顧自己呢?


    “你說什麽呢!”京墨聽到她的語氣中滿是難過,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丁香兒,不禁也有些怒了,一把掰過她的臉,逼著她麵朝著自己,“你看著我!”


    說完,還是伸手要去解她眼睛上的白布。


    “不要!”丁香兒忽然大叫了一聲,一把推開了京墨,她不願意讓京墨知道她已經成了一個瞎子的事實,因為這件事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接受,她又怎麽能讓京墨知道呢?!


    京墨措不及防,被她一把推倒在地,看著她滿臉驚慌的樣子,心中隱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站起身,二話不說,一把按住了她,“讓我看你的眼睛。”


    “不行……”


    “給我看!”京墨見她還要掙紮,忽然怒吼了一聲,死死地按住了她,直按得她骨頭生疼。


    解開了那白色的布條,丁香兒那雙原本又大又圓的漆黑眼眸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窩被腐蝕的一片紅腫,看起來甚至有些駭人。


    不知是心疼還是憤怒,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這是在江湖上最為人不恥的下三濫招數,可是林海聖居然使了這麽陰險卑鄙的手段。


    “公子……”感覺到京墨擱在她臉上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她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哪怕是剛開始的劇痛,都沒讓她的心像現在這般難受。


    京墨忽然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緊緊的,將她摟在了自己的懷中,安慰著她的同時,聲音中帶了幾分絕狠,“乖,沒事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我要讓傷害你的那些人生不如死!”


    林劍宏的別院中,蘇淨智已經被製服了,暮天悠也將林海聖五花大綁起來,扔在了眾人麵前,林家莊的下人雖然想出手幫忙,但是一來對方人多勢眾,二來現在搞不清楚狀況,老莊主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們也不敢貿貿然出手。


    “諸位江湖上的朋友,清城派的何自敬師徒雖然偷盜在先,為人所不恥,但是這林家莊的少莊主林海聖與玉劍公子蘇淨智狼狽為奸,竟想假借他人之手殺害林老莊主,如此大逆不道的弑父行為,實在是天理難容,幸好林老莊主福大命大,如今雖然昏迷不醒,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我等自來到林家莊以來,受到林老莊主的厚待,此次他遭此大難,我們又怎能袖手旁觀?因此,我提議先將這兩個賊人關押起來,待到林老莊主醒來之後再自行決定要如何處罰他們,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說這話的是暮天悠,林劍宏不省人事,林海聖又被抓,如今這偌大的林家莊真是連一個可以站出來說話的人都沒有,林劍宏雖然家財萬貫,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人脈,但是落到今日這種地步,不免有些淒涼。


    曆史上有無數弑父弑兄奪皇位的事跡,然而這種事並不止發生在皇室貴族中。越是大的家族,親情反而越是淡薄,人一旦被利益權勢蒙蔽了雙眼,就真的是什麽都看不到了。


    這是林劍宏的可悲之處。


    在場眾人雖然不知道這個突然蹦出來說話的女子是何許人也,但是現在的情況除此之外似乎也別無他法了,便也紛紛散了去,最後隻留下暮天悠和林海聖蘇淨智,何自敬師徒,以及幾個關心林老莊主傷勢的人。


    折騰了許久,已經是後半夜了,天上的皓月爬上了空中又開始落下,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暮天悠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站在院門口的白衣男子身上。


    她想了想,朝那人走了過去,“今夜多謝閣下出手相助,不知閣下可否留下高姓大名?”


    那白衣男子透過那層鬥笠的薄紗,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許久,卻一句話都沒說,像是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心裏忽然湧上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看著那鬥笠下的模糊輪廓,暮天悠腦子一熱,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那男子聽了她這句話,像是怕被她看出什麽一般,忽然轉身就走。


    目送著那抹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暮天悠隻覺得自己心中又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可是她又實在是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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