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董事長?可以。換ceo?也可以。但是,前提是公司中層支持。如果搞派別之爭,將沒站在自己這邊的中層以及搖擺不定的“騎牆派”都得罪了,那被踢走的很可能是投資人自己。


    1.董事會匯報材料是“做”出來的


    張家紅把秦方遠叫到她的辦公室,告訴他,她開除了湯姆。說這句話時,她盯著秦方遠,注意他的情緒變化,並且刻意放鬆神情,說話輕描淡寫。最近一段時間,張家紅又像融資時那樣對秦方遠很親切,這讓他有些不適應。


    秦方遠一夜未眠,黑眼圈很明顯,他神色萎靡,強打著精神聽。他沒有驚訝,眼神空洞。一方麵,他仍沉浸在昨晚石慶告之的那個傳聞中;另一方麵,之前他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因此,他隻是出於本能地問了一句:“那麽,coo這個崗位誰來接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廣告圈就是名利場,對於這些人的來或去,我們心裏都有準備,有預案。”張家紅說,“董事會對我們的業績不滿意,我們開除coo表示我們已經關注到這個關鍵點,是讓董事會了解我們的決心。你找機會和石慶一起探探vc他們的風聲。”


    湯姆成為本年業績不佳的犧牲品,張家紅這招被喻為“斷臂求生”。


    大半年前,湯姆從河北痔瘡藥廠簽了一份1000萬元的廣告合同,張家紅在晨會上舉著蓋了雙方紅章的合同揚了又揚,像黃健翔解說那場世界杯意大利的進球似的,**澎湃,聲音洪亮:“什麽叫真金白銀?這就是!什麽叫大腕?這就是!”湯姆從最初的被質疑一下子成為公司裏的紅人。


    張家紅之所以這麽激動,是因為銘記傳媒從創辦之初,就沒有怎麽見到真金白銀的大單子,要麽幾萬元,用張家紅的話說,仨瓜倆棗;要麽是易貨,雖然會計準則允許實物收入,但未來上市對這個比例還是有限製的,即占比不能超過30%。


    隻是,這樣的易貨越來越多,保健品、藥酒、高爾夫卡、體檢卡……幾乎占據了近一年來收入的80%,而融進來的現金卻嘩啦啦地一去不複返,賬上的資金節節縮減。


    vc們是怎麽知道這個情況的?張家紅很吃驚,因為每份報表都必須經過她親自審批才能上報。那天下午,老嚴打電話過來,把張家紅叫過去問了個究竟。回來後,張家紅黑著一張臉,她直接回到自己辦公室,進門就摔lv挎包,脫下外套也不記得掛,直接丟在沙發上,說話敞著嗓子。有員工陸續進來談事,她一會兒罵這個:“豬腦子,對方既然要回扣,他們敢要,我們敢給,廣告不就成了嗎?就盯著你那仨瓜倆棗,真是草根!”一會兒批那個:“腦子進水了吧,我們出錢登廣告,怎麽登上一個跳豔舞的照片?”潑性大發。


    秦方遠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側對麵是財務室,那裏也是小心翼翼,隻聽到翻賬本的聲音。張家紅顯然認為,肯定是內部誰告的密,這些核心財務數據隻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


    張家紅罵人的口頭禪下屬廣知,“豬腦子”,“腦子進水了”,罵起來劈頭蓋臉,毫不留情,隻有秦方遠、湯姆、王兵兵和張凱倫幾個人沒有享受如此“待遇”。她有幾次想罵張凱倫,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吞回去了。事後,張凱倫酒後吐真言:“看她生生吞回去的樣子真難受。一個女人家怎麽那麽多髒話?張口就來,成何體統,憋死她!”


    顧問金仲良也沒有享受這種“待遇”。張家紅對金仲良有點兒忌憚,畢竟是vc派來的。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可謂久經沙場,混過多家跨國公司,還曾經擔任過某國際知名4a廣告公司的大中華區總裁,張家紅私下叫他老狐狸。


    從一開始,金仲良就被授權代表投資方對經營狀況進行全麵了解。雖然公司設置了一些人為的障礙,但通過一些財務賬目和私下聊天,金仲良估計也了解了個大概。這是張家紅的心病。


    這次開除湯姆,張家紅快刀斬亂麻,幹淨利落,毫不猶豫。她對秦方遠說:“走了一個湯姆算什麽?這個世界上,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多得是。我們是公司,不是慈善機構,沒有業績或者業績不突出的,必須讓他們離開,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不行就換人。我的用人標準是,有能力但人品不佳或者人老實但能力差的人都不要,我們是未來的海外上市公司,員工素質必須要高,既能開單,又忠誠,勇於維護公司的利益。


    “還有一件事,我現在不能說,但它卻讓我下了最後的決心裁掉湯姆。還是忘不了傳媒的老板周先生說得對,要提防著。”


    秦方遠想起了獵頭公司剛挖湯姆時,錢豐還幫助周易財約他吃飯,談到湯姆離職的原因,周易財欲言又止的神情一直是秦方遠心中的一個謎。想起昨晚湯姆有些恐慌的神色,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張家紅沒有就湯姆的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對秦方遠推心置腹,大為感慨:“現在稍有亮色的人才怎麽越來越少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競爭對手那兒挖過來的華東區總經理,據說是他們業績最好的,在我們這裏的業績卻是倒數第一。要是個個都像你這麽出色,我就可以回家睡安穩覺了。”


    接著,張家紅說:“明天要開董事會了,昨天我們開會布置的那些報表明天要在會上匯報,你親自審一審,做個詳細的匯報材料吧!”


    “就昨天那數據?不可能經得起推敲。”秦方遠直言不諱。


    “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沒有時間一個一個推敲了,過去三個季度的財務報表可以根據財務提供的數據來做,經營業績預測根據運營部門報的數據來做。”


    這番話讓秦方遠想起了融資時向中介機構提供的材料,那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陰影,一直沒有從秦方遠心中徹底抹掉。這次,它又不期而來,刺激著秦方遠的神經。


    “張總,這個匯報件恕我不能參與。”秦方遠態度堅定地說。


    這很令張家紅意外,她足足盯著秦方遠看了半天,然後一字一板地說:“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但這是你的工作。”


    秦方遠說:“我可以不要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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