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關延總是羨慕哥哥關冉,因為他隻需躺在床上其他事情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獲得爸爸媽媽的全部注意了,而自己,即使痛的要死,也不會得到他們任何一個關切的眼神。


    在十歲以前的小關延,可謂是沒受到過任何教育,唯一上過的幾堂課就是媽媽教的要學會感恩。從小關延記事起,媽媽就常說,要不是因為你哥哥,恐怕你連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你要記得報答你哥哥。說罷,便拉著小關延去醫院。


    小關延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哥哥的時候。哥哥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和房間的牆壁可以相提。他緊蹙著眉頭,似是十分痛苦,汗珠從他的額頭上一滴一滴往下滑,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緊緊的咬著,卻因實在是無力而幸免於難。


    而讓小關延記得這麽清楚,並不是因為關冉這個人,而是隨之而來連續不斷的痛苦煎熬……


    媽媽臉上掛著自己從未見過的溫柔輕柔的握著哥哥的手,心疼的幫他擦著汗,而自己被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叔叔抱起來,放在哥哥旁邊的床上。


    猶記那個叔叔說,“……郭夫人,孩子還這麽小,真的要現在就進行嗎?”


    “小什麽呀?”郭慧然頭都不抬,繼續為關冉擦著汗,“都在家中白吃白喝五年了,也該收回點報酬來了。”


    “可是現在做這項會不利於這個孩子的生長發育,一旦超過那個額度,將會給這孩子身體帶來難以彌補的副作用……”


    郭慧然抬眸不耐煩的打斷他,冷聲道:“不要超過你所說的那個額度不就可以了,否則我高薪雇用你是幹什麽吃的?”


    醫生無奈,隻得聽從其吩咐。頃刻,被膠管束縛在床上不得動彈的小關延,隻覺一根足以捅破他幼嫩喉嚨的管子從他喉嚨內部深入他身體內,讓他難受不已卻反抗不得。接著,自己的手腕處被什麽紮破,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身體流出,涼颼颼的。這突然而來的一切,讓小關延進入了一種幾乎要休克的狀態……


    小關延是被司機大伯抱回家中的,在用餐的時候,小關延反胃極了,嚎哭不止,不管吃什麽都吐了出來。而在一旁的郭慧然捂著鼻子,嫌惡的看了地上的汙穢一眼,“哼,這麽嬌貴,真的是把你慣壞了!既然吃不下就不用吃了,今天的晚餐也免了吧!來個人,快把他給我抱進房間裏去。”


    從那以後,不管小關延怎麽哭鬧,怎樣掙紮,但也過上了每三個月到醫院經曆一次痛苦的生活。隨著他年齡的增大,去醫院的時限也漸漸變短,從原先的三個月漸漸轉換成兩個月,一個月……直至更加頻繁。後來,懂事的小關延也不哭鬧了,在別人誤導下,他錯誤的以為自己必須要去醫院,否則也會像哥哥那樣躺在床上,雖然他更想選擇躺在床上……


    到了小關延十歲的時候,這件事情有了轉機。關延的爺爺來了。看著還不像隔壁六歲男孩高,瘦小如同侏儒的關延,關爺爺心酸的同時又震驚不已。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兒子媳婦竟然瞞著自己生下個孩子,一瞞就有十年,並且他們還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


    了解到小關延隻認得以前保姆教他的‘一二三四’後,關爺爺怒火衝天,把郭慧然和關建華叫來臭罵一頓,甚至直接上了拐杖往死揍。事後,關爺爺說啥都要把小關延帶走,在郭慧然和關建華陪著笑臉,再三保證下也沒能留下來。


    關爺爺把小關延帶回家後,給他找了個家教,而他自己對小關延更是寵愛有加。那段時光讓小關延受到從出生以來到現在最為貼切的愛護,關爺爺也是第一個給予他善意的長者。跟著老師學習了一段時間後,小關延也明白了,關冉是爸爸媽媽心中冉冉升起的希望,而自己則隻是作為其生命的延續……


    時間一長,郭慧然坐不住了,她拉著小關延走到關爺爺麵前,說小關延需要出去打預防針。


    關爺爺自然明白她的如意算盤,當場指著她鼻子大罵一頓怒火才得以平息。可誰想,郭慧然竟然教唆小關延讓他自己來講,讓他說自己想和媽媽在一塊。雖然關爺爺心中知道她又是帶著關延去醫院,但想想躺在醫院身體虛弱的大孫子,心裏也是一陣酸楚。大孫子小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可能丟下大孫子不管呀……


    漸漸的,所謂‘隻有通過關爺爺同意,才能帶走關延’的吩咐徹徹底底成了一道虛設的口令,最後演變成郭慧然隨口說一聲,便可把小關延帶走。


    以前的小關延,可能因為懵懂而感受不到那種絕望,可現在的小關延學到的一些東西,再通過偷聽他人的嚼舌根,很自然的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這也讓他身心更為痛苦。無休止的疼痛難受,讓本來就不怎麽強硬的男孩,變得更加敏感,懦弱,其精神方麵也出現了些問題,但卻沒有任何人發現重視。


    這時瀕臨崩潰對的他遇到了唐鈺瑾,一個讓他有著羨慕,崇拜情節的同齡夥伴。聽著其講得一連串,也激起小關延對新生活的向往,在郭慧然再次要求小關延去跟關爺爺說聲自己要回家時,小關延想起唐鈺瑾說自己該反抗,便鼓起勇氣說自己不想去。


    “什麽?你再說一遍?”郭慧然在門口換著鞋,難以置信的看著開始反抗自己的孩子。


    小關延仰著頭鼓著腮幫子,虛張聲勢的挺著小身板道:“你老想讓我生病,你是小三,是壞人,我才不要聽你的。”


    “這都是哪兒學的亂七八糟,你知不知你的這條命都是你哥給的?我再問你一次,去不去說。”郭慧然勃然變色冷聲嗬斥道,小關延的話正好戳痛了她結婚前的痛楚。郭慧然不顧他痛呼聲,使勁拖著他,想把他拉到關爺爺那兒去。


    小關延極力反抗著,大聲叫道:“我不去。”


    “好,”郭慧然踩著高跟鞋,換了方向將他拖到房子底部,隨手把他丟進地下室,“不愧是關家的種,和關家一樣都是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就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一聲摔門聲後,小關延就被關到這個淒冷陰暗的空間裏。剛開始,小關延還憋著一股勁,覺得自己棒棒噠,讓夥伴唐鈺瑾知道了肯定會誇獎自己。可時間長了,小關延也感到不安起來。


    門與牆的隙縫撒射幾絲外麵聲控燈的光線,透過光線看在這兒堆積著的雜物,在小關延眼裏,更像是魑魅魍魎的影子,猙獰的可怕。這讓小關延隻能可憐巴巴的把自己縮在潮濕陰冷的一個角落中,哆哆嗦嗦的期盼著門能打開,最好門外站著的是爺爺。


    可過了好久,門是打開了,開門的卻是他在關家時看著他的保姆楊嬸。


    她憐憫的看了關延一眼,出聲道:“關老爺子有事兒去外地要走一個多月,夫人說在這一個月內讓你待在這兒好好反省一下,她讓我過來給你送飯。”說罷,便把一盒不知道什麽的湯湯水水放下便關門離去。


    聽著她的話,小關延心中的希望破滅了,好長時間後,他才扶著牆,緩緩走到那兒,妥協似的拿起了筷子,但隻消一口他就吐了出來。


    雖然郭慧然沒必要在吃食方麵虐,待他,但架不住底下人的貪婪,再加上本來就知道小關延是個不受重視的,便把他的那份克扣下來,隨便找些東西糊弄一下。漸漸,她們見其根本沒有人過問,便更是肆無忌憚起來,所幸連送飯都想起來再送。


    一個月的幽禁,莫說是個小孩兒,一個成年人也都受不了。在這一個月內,小關延學會了適應各種吃食,學會了利用自己弱勢討好他人,更學會了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回想那段日子,長大後的關延還是想不通,為什麽郭慧然寧願讓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大兒子也跟著痛苦一個月,也要在自己身上豎立她的威信。


    但後來關延無意間調查到郭慧然與關冉的配型報告,他明白了。其實所謂她表現出放在心坎的兒子也不過隻是她的一個棋子。郭慧然就像是要活在一個模板中一樣,她要一個幸福的家庭,而實現這個願望則需要一個能幹的丈夫和一個可愛的孩子,其餘的一切皆可隨之拋去。


    在她心中,還是把自己放在首位,否則她也不會瞞下這份配型成功的檢驗報告。而關冉,隻不過是她表演一個慈母需要的重要道具。


    一個月後,小關延終於走出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屋子,沒等他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被郭慧然派人拉去洗漱換衣。此時學乖的小關延即使被人搓出血印也學會了忍聲不發。等他被打扮的光鮮亮麗推到郭慧然麵前,其看都沒看他一眼,擺弄著自己的美甲淡淡道:“一會兒到你爺爺麵前,知道該說什麽吧?”


    “……知道了。”小關延低著頭,怯聲道。


    郭慧然賞眼似的看了下唯唯諾諾的小關延,雖然仍是不喜,但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但她沒有看到小關延眼底隱含的陰鷙。


    許久沒看到孫子的關爺爺很是興奮,他樂嗬嗬的抱起小關延,問小關延想要什麽,自己都可以滿足他。


    小關延聽言抬眸,眸光認真道:“爺爺,我想去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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