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抬眸瞟了她一眼,忽地挑起了一抹略帶嘲諷的淺笑,慢悠悠地道:“亦不知我究竟是做了何等不當之事,竟是讓你二人將我這府邸視為龍潭虎穴一般?”


    楊義臣似是對自己這義兄喜怒莫測的性子極為了解,當下竟是絲毫不懼地笑道:“兄長說笑了――隻是這位姑娘身份特殊,兄長您亦知小弟天生好道,隻可惜卻是始終不能得其門而入,如今能夠親見如此大能,卻是天大的福分機遇。”


    楊素略有些不滿地冷哼了一聲,但眼中卻是並無怒意。龜靈見這看似薄情殘忍的男子非但並未怪罪對方的無禮,兩人間更是頗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模樣,倒是不由心中略奇。但口中卻還是淡淡回應道:“大能之類的稱呼雖是不敢當,但若閣下當真一心求道而不得其法,我到是可與閣下討論一二。”因著通天一向秉承有教無類之道,她身為其弟子雖仍然是對其做法存有疑慮,但多多少少卻還是受到了影響,外加楊義臣容顏與通天法相相似,難免令她暗生好感。因此若此人一心求道而又心性頗佳,她倒是當真不吝稍稍指點與他。


    聽聞此言,楊義臣不禁微露喜色。當下便徑直轉首向男人問道:“不知兄長意願如何?”


    楊素微微眯了眯眼,涼聲說道:“你還知道詢問我的意願麽?我還當你已自顧自地便做下決定了呢。”


    楊義臣與楊素自幼相識,雖是結義兄弟,但兩人間感情卻實則與親兄弟也沒什麽區別,自是看得出兄長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調謔之色明顯多於怒意,當下便隻是一笑道:“兄長勿要動怒,我此舉雖是自作主張了些,卻也算是為兄長分憂罷。[]”


    楊素麵無表情地靠在門扉處沉默了半晌,忽地抬首直直地對上對方的雙眼,沉聲道:“既然義臣你如此說法……罷了,隨你罷。此事便交由你處理,日後我再不幹涉便是。”


    楊義臣注視著對方全無半分懷疑之意的雙眼,一直平靜無波的眸中也不禁閃過了一絲暖色。而楊素在道出了此言後卻是毫不停留地徑直轉身便行,同時遠遠地拋下了一句話道:“我去隔壁看看玄感罷,他的出生雖是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但畢竟那卻也是為兄目前唯一的嫡子。”


    聽聞此言,楊義臣不由搖首一笑,繼而卻是徑直轉到了龜靈躺臥的榻前,一邊禮貌地轉開了視線一邊以征詢的口吻道:“此時正值臘月……雖然我府邸便在不遠之處,但此刻天氣正涼,姑娘此時身體孱弱,若是因出門而受凍卻是大大不妥,不若我先派些下人前來此處照拂與你,等到開春時我再將姑娘接去府中如何?”


    “我的身體……卻是無妨的。若要離開,現在便可成行。”龜靈略一沉吟,最終卻還是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倒不是她有多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隨對方離開,但事實上是她此刻雖然仍難隨意移動,但這具身體因著渡魂的緣故倒是要比普通的嬰兒要健壯許多。


    按理說她與楊素之間的因果已斷,但不知為何她在見到對方時卻仍自覺得有些難以麵對。但不管她如何暗自卜算卻也不明緣由,最終也唯有將原因推在了兩人之間的血緣之上。她心境修為方自提升不久,尚不甚穩固,與其因一時大意削了好不容易有所提升的修為倒是不如先行遠離對方,待得提升的心境穩固後再做其他打算。(.)


    楊義臣略有些疑惑地瞟了她一眼,但最終還是頷首應承了下來。他同樣是在朝為官,家境也極殷厚,因而不出半晌便已將車馬以及照顧她的下人仆婦盡數安排妥當。在將下人揮退至門外後,男子略一沉吟便始問道:“姑娘此刻無法自由行動……不若讓仆婦抱著你登上馬車可好?”


    龜靈稍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直言道:“我體質特異,卻是不宜讓他人近身……不若便麻煩閣下親自動手可好?”


    楊義臣怔了一怔,但念及對方此刻身體年幼,又即將成為自己名義上的義女,當下卻也是並不避諱地直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熟料女嬰方始入懷便覺得身軀一麻,但不過片刻間便又全無異狀。感受到對方投在自己麵上的疑惑目光,龜靈在略頓了頓後便主動開口解釋道:“我身上被人布下了守護法術,唯有我用自身法力抑製方不會傷及接近之人”


    楊義臣頓時恍然,在低低讚歎了幾句後方始用大麾仔細地將她裹好抱上了停在門外的馬車。而待到馬車轔轔地自大門駛出之時,龜靈終究還是忍不住放出神識向楊玄感所在的側廳內望了過去。熟料甫一探出神念便行發現她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此刻正自身著一翎常服憑門而立,目光中一片深沉。當下心中倒是不由微微一震,一時間卻是忘記了繼續探伺楊玄感此時情況。


    楊玄感卻是未曾注意到她神情不對之處,當下便囑咐車夫徑直沿著楊府前方的官道向前行去。因著才下過雪不久,路上仍是有些濕滑,即便拉車的俱是上等好馬,馬車行駛的速度卻也始終是並不甚快。熟料才轉過一道街口,那趕車的車夫卻忽地驚呼了一聲,繼而隨之傳來的卻是馬匹陡然被勒停的律律之聲。


    坐於其中的楊玄感在此意外之下自是身不由己地隨著向前傾了過去,但他武功亦算是不凡,當下隻略略一撐便已穩住了身形並順手將女嬰護在了懷中,同時微皺著眉問道:“外麵出了何事?”


    似是因及時勒停馬匹避免了意外,那馬夫在長長籲了口氣後方始恭謹地開口答道:“啟稟大人,前方有一個小孩突然倒在了路中間,方才我險險便要撞到他,因此才令大人受驚,望乞恕罪。”


    “這也須怪不得你,罷了。”似是因為擔心懷中嬰孩受涼,楊義臣倒是未曾掀開麵前的厚重車簾。而龜靈原本正自閉目假寐,卻陡然感覺到一股純淨的靈力撲麵而來。微微一怔之下卻是忍不住將神識向外放了出去。


    隻見前方的道路正中正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倒伏在雪水之中,周身的衣衫早已因跌倒在地盡數被汙水浸透,甫一看去著實是顯得狼狽不堪。可即便如此那少年卻仍自手撐地麵掙紮著想要爬起,一張沾著幾點泥汙的的麵龐上俱是堅韌之色,而那一對眼眸更是詭異地一作瑩藍、一作赤紅。一頭束起的長發更是渾不似常人的鴉色,反是泛著淡淡的古銅顏色。


    此刻那車夫似也是看清了對方與眾不同的容貌,當下卻是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同時訥訥地自語道:“這……這孩子的容貌怎地如此古怪!不會是什麽怪物罷……”


    那少年雖是聽到了對方的無禮言語,但卻隻是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便自行手撐地麵緩緩地立了起來,繼而更是不發一言地蹣跚向側方行去。而先前一直安坐車內的楊義臣卻陡地不知想到什麽身軀微微一震,直接抬手掀開了車簾道:“前方之人慢行!”


    那少年循聲轉回了頭來,異色的雙眸中終是忍不住劃過了一絲訝色。而楊義臣在看清對方容顏時更是微微露出了激動之色,急急地開口接道:“你……姓甚名誰?是何身份?”


    “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問這作何?方才你這馬車並未撞到我,若是想補償與我便大可不必。”那少年在沉默了半晌後終是淡淡開了口,其聲音卻是沉著冷靜渾不似一名七八歲的孩童。楊義臣定定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忽地開口問道:“你……是否是宇文家之人?”


    那少年麵色一凜,眼中也不禁露出了絲絲的警惕之色,冷冷道:“先前我們從未見過,這你是如何得知?”而楊義臣卻隻是搖首苦笑了一聲,道:“七年前我算出當有異人現世,但經打聽之後那一時刻京中士族中卻隻有宇文一族旁支恰好有一庶子出生,不過因著我與宇文閥政見頗有不合之處,先前卻是一直未有機會得見此人……此刻看來,想必當初我算出的那人便是你罷。”


    “休得說這些無聊言語……我之命運又怎是你能夠卜算出的?”那少年聽聞此言先是麵色微變,繼而卻是毫不猶豫地駁斥出聲。將其防備模樣看在眼中,楊義臣卻是不由搖首一笑,道:“若你此刻不信也是無妨,不若便隨我回府一敘如何?我自是有辦法證明我所說並非虛言。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的生活似乎……過的並不太順逐。而想必你也清楚,你實是並無什麽值得我算計之處。我以謊言欺騙與你也是殊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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