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能預見瞿白的反應似的,胡夜悄悄勾起了一邊嘴角,而後又很快掩飾了下去,繼續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過,可惜,等我抱著兩個孩子下了樓之後,才發現自己是個瞎子,就算奔出去了,也不知道該朝哪裏走才能找到你,所以就隻能帶著他倆在門口兜圈子了,也幸好,這倆個小家夥很懂事,就這麽傻轉悠也不鬧騰。(.好看的小說)”


    “下次出門去哪,一定都告訴你!”胡夜一番話衝進瞿白的耳蝸子之後,直接抵達他的腦海和心髒處,像擂在鼓皮上的兩下重錘,轟隆隆地敲得他耳膜生疼,心口發悶,於是想都沒想,這麽一句話就衝口而出。


    話語一落,等瞿白意識到自己衝口而出了些什麽後,就恨不得立馬用鞋幫子將自己給抽到天邊去。


    他立馬試圖開口補救:


    “我是說……讓你幫我帶兩個孩子一整天挺累的,下次出門如果還像今天這樣,一定先跟你打招呼會去哪,也不會一走一整天……不是……我是說,下次出門,我會把兩個孩子送到托兒所去……不……我是說……”越說越糊塗的瞿白,不禁單手捂臉,很是無力的樣子。


    被瞿白抱在懷裏的瞿言看了,以為瞿白在跟自己玩躲貓貓地遊戲,不禁配合地拔住瞿白捂著臉的那隻手,噗嗤噗嗤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帶著那邊瞿語也跟著發出傻笑,笑聲斷斷續續,忽而又加入了一個男人的朗聲笑意,瞿白不由放下手看過去,看到胡夜也跟在自家兩個傻崽子後麵笑得很歡,不由咧了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意。


    “我很高興你能這麽說,我想知道你的行蹤,每一刻。”笑聲停下後,胡夜忽然聲音低沉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瞿白有一瞬間都覺得吸進肺腔的氧氣,已經完全不足以支持自己的心髒運轉,他窒了窒,十分尷尬地看著胡夜的側臉,而胡夜卻完全像是不知道自己拋下了一個多麽重磅的炸彈似的,依舊那麽平和地掛著一張笑臉。


    “你……”瞿白很不自在地看著對方,胡夜頓足,微微側著臉,罩著黑布條的雙目和瞿白相迎。


    瞿白口中一個“你”字出口後,後麵全部啞言,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他腦子裏的想法已然亂成一團。


    先是想著原來他的新鄰居“果然”也是“圈裏人”,然後又暗自譴責,為什麽自己要用“果然”,難道自己早有猜測和什麽想法?


    而對方這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居然讓他心裏生出一些他都不能控製的歡快感,最後又覺得他們現在的狀況十分的荒唐,他這是……被認識不到半年的一個男人在自家樓下給……調戲、挑逗、或者調情了?


    並且還是在這樣一個還各自抱著一個小崽子的情況下……


    “爸爸,爸爸,回家。”就在瞿白和胡夜準備長久佇立在他們自家的公寓樓下像兩尊雕像一樣去思考時,被兩人抱在懷裏的孩子立刻就不樂意了。


    兩個孩子看到抱著他們的移動人工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裏,既沒有和他們玩遊戲的表現,又沒有要做什麽事的樣子,不由讓兩個小家夥心生不耐——都到家門口,怎麽還不上去啊,就這麽坐在咯吱屁股的臂彎上可沒什麽意思,何況,這裏還沒有什麽玩具!


    瞿白被臂彎裏像一顆跳豆一樣興奮地瞿言給拉回了神,他立刻摸著瞿言的腦袋順勢說道:“行了,行了,回家,回家,別鬧騰。剛剛才誇你倆,一下就現形了。”


    說完,先胡夜一步上樓,走到自家門前掏出鑰匙開門時,胡夜已經抱著瞿語追了上來,卻也不再開口說些什麽,很是安靜識趣地跟著瞿白進門。


    瞿白暗中注意著對方的表現,對方那副完全不記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表現,讓瞿白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添了幾分堵意。


    他悶悶地將瞿言放到沙發前的地毯上,隨手抄過幾樣玩具塞給他,可瞿言宛若有所覺一樣,看了看到手的玩具,又看了看站起身來準備走的瞿白,果斷地一手揪著玩具豬的尾巴,一手巴上瞿白的小腿肚子。


    “爸爸,爸爸……”瞿言膩呼地將自己的口水全部塗到了瞿白的褲腿上後,才抬頭以朦朦的大眼睛盯著瞿白看。


    被瞿言這麽一搗亂,瞿白忍不住發笑,索性盤腿坐下,將瞿言撈到自己懷裏,好一頓搓揉,什麽鬱悶發堵的心思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在瞿白各種蹂躪自家小崽子的同時,胡夜也抱著瞿語盤腿坐到了沙發前的地毯上,瞿語看著瞿言被揉來捏去還一副自家老爸在跟他玩鬧的樂嗬樣子,不禁羨慕,邁著自己的小短腿要往瞿白那裏湊。因為跑得太急,還差點絆倒,兩個大人不禁一起伸手去攔。


    最終的情況是,瞿語被救到了,兩個大人的手也不小心地交握在一起了。


    等瞿語安全地和瞿言坐到了一起,攀著瞿白的臂彎自得其樂的玩鬧時,瞿白和胡夜也各自收手坐在孩子的兩端,無聲地看著孩子玩樂,或者該說,瞿白是努力將眼睛定在兩個孩子身上,讓自己看上去是認真地看著兩個孩子玩樂。


    胡夜則是微微側過頭,單手手肘撐在沙發上,手心支著下顎像是調動自己全部的感官在感受麵前的這一幕。


    瞿白一不小心以眼角的餘光掃到他時,正恰逢陽台上夕陽的最後一絲餘光灑進來,落在胡夜的背後,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暖哄哄,而又毛茸茸的,像足了一隻十分饜足的野獸,帶著危險而另類的氣息。


    整個晚上,不論是做飯還是給兩個小崽子洗澡扔進書房,瞿白發現自己都難以完全複有今天下午之前的心態。


    傍晚那一瞥,就讓胡夜那毛茸茸又暖烘烘的影像在他的心裏留下了一抹痕跡,越是想擦掉,越是發現這摸痕跡變得更清晰,至此,胡夜不單單再隻是那個眼盲但心地還不錯的新鄰居了。


    胡夜出現在他身邊後,做得種種事情一股腦地,莫名地變得清晰異常。


    大到對方每天都能“順路”幫自己接孩子,帶孩子,甚至等自己回家;小到,對方在這裏留飯後,會幫自己善後,走前一定會有一杯泡好的茶。


    甚至對方第一次留下的那張字條,字條上那蒼勁有力的字體都像篆刻出來的異樣,一點點刻在了他抹不去的地方。


    這讓瞿白像被攻占了地盤的貓一樣,內心十分焦躁難安,卻想不出辦法排解這一切。


    瞿白明白自己的現狀比自己當年暗戀了同班的“他”還要嚴重,但隻要想起對於胡夜這個人,他所知所感是那麽有限,即使對方在傍晚給了那麽一句曖昧莫名的話語,瞿白也不願輕易踏出第一步。


    有些事情,已經長在了瞿白的生命裏了,比如永遠保有的濃厚的防備,又比如將自己包裹在一個滿是荊棘的殼子裏。


    在瞿白還沒有想明白自己下一步到底該踏在哪裏時,第二天的門鈴聲已經響起,瞿白抱起揉著惺忪睡眼的兩個小家夥,出了書房後,立刻反手鎖上書房門。


    他將兩個孩子放到沙發上,走到前麵去開門,毫無意外地看到胡夜站在門前。


    他搓揉了幾下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腦仁有點發疼,但還是勉力開口,“這麽早……有事嗎?”


    胡夜一怔,臉上帶著些難言的情緒,“不是你讓我過來吃早飯的嗎?”


    “我?”瞿白傻眼,什麽時候的事?而下一刻他就忽然想到,就是前天的事,他裝逼而又瀟灑地請人家以後不要大意的每天早上也過來蹭飯!


    瞿白恨不得將自己抽到馬桶裏去,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他抽搐著嘴角開口,“啊……是,想起來了,早上起得早了點,腦袋還有點懵,你先進來吧,我和兩個小家夥都還沒洗漱呢,你先等一會。”


    將胡夜照舊迎到沙發處後,順手抄起兩個還哈切連天的小家夥就往主臥室的浴室裏躥去,裏裏外外一番捯飭,終於將兩個小家夥弄得精神了,睡意也完全消散了。


    早飯弄得很簡單,一鍋加了各種好料的粥,和一些瞿白自己鼓搗的醬菜,再配上兩個小家夥很是喜歡的滑嫩的荷包蛋就打發了。


    因為是周六,早餐一結束,瞿白就惦記著出門掃蕩一些食材日用品,好將家中空缺的東西給補上,同時,也順便將書房裏的那些東西都整理出來,給昨天那三人寄出去。


    雖然昨夜瞿白心中思緒萬千,精神遊離,但攸關錢財和生存大計的事情,他還是記在了心中,晚上進書房前,已經用電腦查過賬戶的到賬情況。


    而結果很讓他滿意,既然他滿意了,自然做事也更盡心了,書房裏凡是已經到了生長極限,隻在內部貯存循環靈氣,而不再繼續突破生長限製的植株幾乎全部他給弄了下來,細細統計了一番,也不算少,好歹對得起對方的大手筆了。


    隻是看著豁然一空的花盆,瞿白心裏也微微有些失衡,這一盆盆的,有些是他花了極大的心思從育苗到移植一步步精心培育的,有些則是他隨手播下的,雖然最後的結果證明,這些花草藥材生長的如此隻好,和他有沒有精心照料是沒有多大關礙的。


    但不管怎麽說,能換到他最需要的東西,能換來他的底氣和安全感,一切都還是值的。


    瞿白整好了書房裏的東西後,又照舊用報紙一層層裹上,比之昨天,隻能說裹得更盡心些罷了,包裝什麽完全談不上多好。


    等他做完這一切,拿出兩個大紙箱將東西規整好抱出來後,不可避免地再次和他有意無意躲了一上午的胡夜相碰麵。


    “今天要出門嗎?”胡夜坐在那裏陪著兩個孩子玩耍,感應到瞿白從書房出來,不由問道。


    他這一問,瞿白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昨天說出口的話,以及對方最後接的那一句話,心口顫了一下,甕聲答道:“要出去買點東西,順便辦點事。”


    “一起?”胡夜順勢問道。


    瞿白看了看兩個孩子,又看了看他,往日裏他在周末兩天出門時,是一定要帶上孩子的,一來時因為沒有人接手,二來也是讓孩子能出去轉轉,如果今天也帶著兩個孩子的話,勢必是要和胡夜一起的。


    “不了,就是去超市買點東西,很快回來,大家一起反而不方便。”瞿白堅決地搖頭。


    胡夜接道:“也好,那還是由我看著他們。”


    瞿白胡亂地點頭,感覺一對上這個男人,他腦子似乎就無法保持一種清醒到冷酷的狀態,“嗯嗯。”


    周末兩日在一種讓瞿白十分不自在,但又不是那麽想抗拒的狀態裏慢慢流過,等到周一瞿白終於能抱著自己清醒的頭腦在去公司的路上,他才若有若無地生出一個想法——胡夜是不是在采用溫水煮青蛙的攻勢?


    一個周末整整兩天,胡夜自一早出現在自己家中後,就要消磨到晚上吃完飯後才離開,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瞿白任何逼迫感或者危險感,他就是那麽存在於瞿白四周,像空氣,很微弱,但卻真實地存在著。


    撇開兩個小家夥,他在這麽就的歲月裏,除了自己的父母,幾乎沒有和人如此親近地相處的經驗。


    而最重要的是,他由一開始的十分別扭到後來的習慣對方存在於自己的地盤,自己的空間,前後都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他就完成了對胡夜態度的轉變。


    他習慣打掃時,讓胡夜搭一把手,或讓他禁錮著兩個小家夥,讓他們呆在他們該呆的地方,不要亂動,也別試圖來搗亂。


    他習慣從廚房端著水果或者零食出來給兩個孩子投喂時,端出四份。


    他習慣給兩個孩子清潔或者解決生理問題時,指使對方照著自己的動作去服侍另一個孩子。


    習慣,這種東西一旦生成,就沒有那麽好去除了,瞿白呢喃,最讓他心驚的卻不是這個習慣,而是他發現自己有了樂在其中的感覺,這才是可怕的事情,好似事情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做出決斷時,他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做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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