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鬆口氣的同時,又不由自主地長長歎了一聲,三爺和吳氏,到底情非得已,還是……打心眼裏,她情願相信三爺和吳氏隻是迫不得已,而不是與楚大夫人、阮氏同流合汙,唱一出雙簧。舒殢殩獍


    楚雲飛目光在屋裏掃了一圈,神色緩了許多嗓音也恢複以往的平靜:“別的事不用操心,咱們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多,一會子給母親說一聲,讓蓮月、蓮蓉把庫房的東西也整頓整頓。”


    明玉皆頭應下,楚雲飛這才大步流星走了。


    明玉慢慢坐下來,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目光在屋裏緩緩移動。雖然在這裏住的時間不長,到底也有大半年,這屋裏的一切她都已熟悉。說不上舍不得,但多少有些悵然。


    半晌,她抬頭朝春蕊道:“你也先下去吃飯,一會子過來幫忙。”


    春蕊也被剛才的情形嚇著了,這會子才回過神來,聽明玉這樣說,略琢磨心裏便是一喜,忙福福身告退。


    周嬤嬤在心裏盤算了半晌,道:“就算東西不多,半天也是搬不完的,再說,東西都搬去別院好麽?”


    他們是要去京都的,也曉得楚雲飛、秦氏、明玉都打算搬去南京,可王福才走沒兩天,南京那邊也沒打好。別院離城裏遠了些,就算桃花山另一邊是軍營,可如今那幾處莊子連個完全叫人信任的人也沒有。明玉值錢的東西不多,秦氏的庫房卻不少呢。


    隻是,楚雲飛能這樣說,必然心裏也有了周全的打算,明玉道:“照著爺說的做就成,一會子吃了午飯,你們就回來收拾。”


    就算楚雲飛還沒想好,明玉心裏也已有了主意。不等周嬤嬤說話,起身朝內室去。五奶奶見她進來,從坐處站起身來,跟在他身邊的香桃,一臉尷尬,不知道說什麽好。


    雖然五奶奶在內室,外麵發生的事兒也聽得一清二楚,這會子滿腹疑惑,問道:“怎麽要搬出去?”


    明玉淡淡笑道:“我婆婆和相公原是借住在這裏的。”


    五奶奶大驚:“這是怎麽回事?”


    關於楚雲飛的身份,也委實沒什麽好隱瞞的,明玉道:“公公與大老爺、二老爺原是堂兄弟。”


    五奶奶明白過來,可就算是堂兄弟,分了家的,像這樣的大家族世世代代住在一起的也不是沒有。就好比陳家,也是分了家的,搬去蘇州的堂叔老爺一家,在淮安的老房子仍舊還在,堂叔老爺也是近些年才搬去蘇州。終究是別人家的家事,別的也不好打聽,著頭道:“原來如此。”


    說著神色就恢複平常,隻當沒發生什麽事兒,朝明玉道:“咱們先去園子裏,沒得那邊見咱們這些時候沒回去,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楚家的人是沒什麽可隱瞞的,到底還有個胡夫人在,要是曉得嫂子在弟妹跟前跪下的事,不止讓明玉陷於不義,更顯得拿大沒教養。


    明玉感激五奶奶好意,歉然道:“讓五嫂也不能好好吃飯,實在對不住。”


    五奶奶搖頭道:“說這些做什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說句拿大的話,搬出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反而比擠在一處好許多。何況,你們原是借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兩人回到園子裏,小黃氏忙叫丫頭們將冷掉的熱菜拿去廚房熱一熱,又為之前丫頭失手打翻茶碗的事萬般致歉,五奶奶隻說不礙事。


    主桌的楚二夫人等人已吃得差不多,大菜都撤了下去上了湯,又另上了下酒菜,一邊吃酒一邊聽戲,間或對戲文閑聊幾句。胡夫人許是多吃了幾杯,已上了臉,看起來十分高興的樣子。


    小黃氏請五奶奶坐下,略問了一句:“怎麽去了這許多時候?夫人問了兩回呢!”


    五奶奶笑道:“在屋裏多坐了一會子。”


    小黃氏也不再繼續追問,等丫頭另上了菜,就熱情地招呼五奶奶。


    周嬤嬤等人回來略吃一些便尋了蓮月、蓮蓉去收拾東西,雖然大部分東西之前就已經拾掇出來,剩下裝箱打包的事也不算少。還有,這邊這麽大的動靜,楚大夫人那頭應該第一時間就能得到消息。


    明玉想過去瞧瞧,偏偏這裏又走不開,正不曉得該尋什麽樣的借口,就聽到五奶奶十分擔憂地道:“十三妹妹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小黃氏聞言也將目光落到明玉身上,端詳著道:“到底才病一場,要不回去歇歇吧?我在這裏陪陳五奶奶。”


    小黃氏應該也曉得了吧。能走開自然再好不過,明玉起身告罪,小黃氏連聲道:“快去吧,夫人哪裏我去說一聲就成,你看起雖沒大嫂那樣厲害,終究比不得從前。”


    “如此,就謝謝二嫂了。”明玉福福身,讓落英陪著回屋裏去。


    周嬤嬤已領著香桃等去秦氏的庫房抬了幾頂大箱子來,清理幹淨,由蓮月看著賬冊,一樣一樣整齊地放進去。


    “爺剛才使人來說,大件的家什就不必帶走了,其他平常之物也不必。夫人屋裏素來簡樸,沒多少東西要搬,倒是夫人的庫房。隻怕今兒是搬不完的。”


    明玉聽了頭,問道:“大伯母、大嫂那邊可有人來?”


    周嬤嬤搖頭:“沒有人來。”


    又道:“幸而一個月前咱們要去別院小住時,二夫人打發了人過來幫忙,許多東西都清拾掇好了。”


    算上周嬤嬤她們,還有留下來看屋子的人,但還是少了些。明玉想了想吩咐落英:“去外麵找爺,就說這頭預備的差不多了。”


    落英頭便去了,周嬤嬤微微蹙眉,明玉叫了蓮月、蓮蓉一聲:“這裏先不管,去把夫人庫房的東西整理出來吧。”


    秦氏庫房的鑰匙總共三把,上回秦氏帶明玉去了一回後,便給了明玉一把,秦氏自個兒有一把,另一把之前在蓮月身上,後來蓮月到了明玉屋裏,鑰匙就交給了蓮蓉。


    蓮蓉聞言,就拿出鑰匙來,先和香桃她們去了,明玉吩咐菊香找了一件舊衣裳換上,留下菊香、春蕊、惠香三個在這裏整理,便也去了秦氏的庫房。


    秦氏庫房這些東西,幾乎都是當年從南京帶來的,有些是她的陪嫁,還有一大部分是當年公公留下的東西。其中古董瓷器一類不少,隻因秦氏守寡,出門走動的機會幾乎沒有,禮尚往來也不多,因此大多早已封箱,擺在外頭的,就直接用庫房中遮蓋灰塵的棉布包裹起來。


    預備了筆墨,每一箱裝了什麽東西便都記下來,一式兩份,一份放在箱子裏,另一份收起來,便於以後核對,之後才封箱。


    更大件的沒法子裝箱,也隻得用棉布直接包裹,避免搬動時損壞。


    蓮蓉和蓮月都幫過秦氏打理庫房,周嬤嬤做這些事也拿手,人手雖不多,倒有條不紊。楚雲飛從外麵進來時,已裝了兩大箱子。明玉一手持本子,一手持筆,正在裝第三箱。見楚雲飛進來,就指著南牆下堆放的東西道:“這些都弄好了,直接抬出去便是。”


    楚雲飛了頭,身後跟著兩個身強力壯的,一看便知並非普通人,且還有些麵熟。明玉微微有些吃驚,那兩人已拱手行了個禮,十分灑脫的樣子。明玉忙還了一禮,曉得上次搬去別院時,這些人也來了的,他們是隨著楚雲飛一塊參加武舉,江大人的部下!


    且這些人力氣也委實大的狠,因怕弄壞了箱子裏的東西,故而兩人合力抬起,走起路來快捷如飛,就好像抬著的根本不是沉甸甸裝滿東西箱子。


    看著他們走遠了,明玉才喃喃問道:“怎麽將他們找來了?”


    “他們是隨江大人一塊兒來的,聽說我要搬東西,便自告奮勇來幫忙。”


    隨著江大人一塊來,明玉蹙眉:“這樣說來他們也是今天的客人。”


    楚雲飛笑道:“這些人沒那些講究,且不是那等愛嘴碎的人。”


    明玉不自在地紅了臉,楚雲飛道:“你帶兩個人去我的書房,倒不用所有的都搬走,撿那些要緊的拾掇出來,一會子我過去搬。”


    明玉曉得,大概楚雲飛還找了另外的人,她是內宅女眷,在這裏終究不好,便喊了香桃跟著,將登記的事交給蓮月。


    正預備走,楚雲飛突然叫住她,遲疑著問道:“你五嫂在何處?她是你那十四妹妹、七姐姐的嫂子吧?”


    明玉怔了怔,楚雲飛不會不曉得五奶奶的身份,他這樣問的意思……


    明玉道:“五嫂也不是那樣的人。”


    楚雲飛曉得她誤解了,那位陳五奶奶瞧著倒不錯,“咱們今兒怕是要遲些時候回去,你那十四妹妹……”


    原來是為這個,明玉微微汗顏:“五嫂留了人,實在不成,一會子就讓母親、五嫂、周嬤嬤她們先回去。本來今兒也打算把周嬤嬤留在別院的,隻是五嫂留了不少人,人多了反而會叫十四妹妹抵觸。”


    楚雲飛頭,明玉才想起問楚雲飛預備把這些東西搬去什麽地方,沒想到楚雲飛和她想的大同小異,“之謙在直估也設了幾處存放貨物的庫房,倒十分周全,暫且就搬去城東的一處,哪一處正好空著。等南邊打好了,就送去南邊。”


    不用搬去別院,時間就十分充足了。


    正說著,搬箱子出去的那兩人已返回來,果然身後又多了三四個同樣身材魁梧的漢子。其中一位額上一道疤,看起來麵目猙獰,蓮月幾個都唬得呆了一呆,那人大概意識到自個兒的模樣嚇人,反不好意地撓撓後腦勺,憨憨笑起來。另一人就笑道:“早說不叫你來,偏偏跑來,可別把弟妹嚇著了,楚老弟說好要請弟妹親自燒幾個菜招待我們,若是嚇著了,我們也沒得吃,回頭隻得你請客了。”


    那人哭喪著一張臉忙賠不是,模樣滑稽引得其他人都笑起來。


    明玉和香桃去了書房,因之前就在楚雲飛的書房翻騰過,他又說了隻撿要緊的,明玉就尋思著隻把不易得的先裝起來,平常就能買到的暫且不考慮。並沒有用多少時間就擇了出來,正和香桃兩個往箱子裏裝,就聽到外頭傳來小黃氏的說話聲:“四弟妹可在這裏?”


    明玉應了一聲,小黃氏身邊隻一位大丫頭跟隨,進來之後便打發那丫頭出去,香桃預備去倒茶,小黃氏忙攔道:“不必了,我就過來瞧瞧。”


    已曉得這頭正在收拾東西,且一兒也不驚訝,目光在屋裏掃了一圈,隻歎道:“沒想到這樣快。”


    頓了頓,望著明玉道:“就不能緩一緩麽?這樣著急,東西都搬去別院不成?哪地方哪裏比得了府裏?”


    是來打聽東西都搬去什麽地方麽?明玉微笑道:“我也不曉得要搬去什麽地方,相公吩咐我收拾,我便收拾。他去哪兒,我就跟著去哪兒。”


    小黃氏又長長歎口氣,明玉請她坐下,小黃氏不坐,道:“你們要收拾,我也幫不上什麽忙,眼下瞧著一時半刻隻怕走不了,晚飯也留下吃吧。今兒過了,也不曉得什麽時候咱們還能一鍋裏吃飯呢!”


    語氣竟有些悵然不舍,緊接著又道:“便是搬出去了,不管怎麽樣,以後到了我這裏仍舊也是你們的家。”


    明玉也被她悵然的語氣感染。小黃氏代表二房,二房這樣的反應也確實在明玉預料之外,她還以為小黃氏至少會說些挽留的話,她這樣是要與楚大夫人等人撇開關係麽?不管怎樣,至少楚二夫人、楚二老爺、小黃氏都不曾過分為難過他們。


    明玉道:“即便搬走,也不可能永遠不回來,都是一族人,走到哪裏都姓楚。還是七叔的事,我和相公都沒忘。”


    小黃氏感激地笑了笑,道:“七弟妹曉得你們要搬走,隻怕也著急,不過有弟妹這句話就夠了。”


    絮絮叨叨又說了一陣,小黃氏道:“……我先過去了,這會子戲也唱的差不多,夫人們要摸牌取樂。”


    送走小黃氏,明玉和香桃繼續整理。


    戲已唱到最後一出,小黃氏帶著人張羅桌牌,因午後太陽晃眼睛,便設在花廳內。楚二夫人進來查看,小黃氏便趁機說了明玉等收拾東西的事,楚二夫人聞言,沉吟半晌,歎了一聲道:“這也是無法挽回的事,當初堂叔老爺臨終前就說過,等雲哥成家立室,就不必依仗我們了。這些年若不是你大伯父、大伯母拿著堂叔老爺這句遺言,雲哥不敢違逆,隻怕早就搬出去了。”


    其實理由還不止這般簡單,當年楚雲飛的父親沒了的時候,秦氏確實悲傷過度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就算是守寡的寡婦,哪裏就不能打理莊子?可楚大夫人的心思那時候就有了,竟動了將秦氏趕出楚家的心思……也就是從哪個時候開始,秦氏便再也不出門走動,就連府裏的管事也不再見了,每日裏呆在四方小院,與外界幾乎隔絕。


    楚二夫人歎了一聲,將這些塵封已久的事埋下去,腦海裏卻響起楚大夫人前兒傍晚說的那些話……


    戲台子上的戲落幕,胡夫人興致頗高,和秦氏道:“果真新鮮又不錯,在京都雖也有會唱這些戲文的戲班子,終究比不得他們。這戲班子若是去京都就好了,以後想聽也便宜。”


    那過來討賞的大娘,聞得胡夫人這話,忙笑道:“我們當家的也有這個打算,夫人這樣賞識我們,回頭去京都,還要請夫人多多賞臉。”


    胡夫人連頭說好:“到時候我也好將你們介紹給別個,對了,你們戲班子叫什麽名兒?”


    那大娘忙滿是歡喜地報了名號,胡夫人重複兩遍,“我記下了。”


    隨即吩咐身邊的嬤嬤打賞,那位大娘自是千謝萬謝,秦氏亦給了賞錢,楚二夫人便過來說摸牌的事,胡夫人推辭道:“今兒鬧了大半日,也該叫你們的家人歇歇了,不如我們坐著吃茶說會子話吧?”


    楚二夫人笑道:“牌桌都備好了。”


    胡夫人仍舊推辭,楚二夫人也不勉強,立即吩咐身邊的丫頭去給小黃氏說,又道:“這外頭太陽曬得晃眼睛,咱們去屋裏坐坐吧。”


    一行人進了屋,五奶奶曉得明玉那頭忙不好過去,也隻得在這裏坐。隻是,胡夫人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楚胡兩家的婚事上,小黃氏怕楚鳳怡害臊失禮,就讓楚鳳怡帶五奶奶去她閨房午睡。


    客隨主便,五奶奶也就隨著出來。


    剛出了園子,就瞧見二門上的婆子領著一位嬤嬤急匆匆走來,五奶奶望去,是今兒留在別院的嬤嬤,她心頭一驚。


    那位嬤嬤本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因五奶奶身邊還有楚鳳怡,隻見了禮。楚鳳怡看她們主仆眼色,曉得有什麽話要說,便道:“我有東西忘在園子裏了,請陳五奶奶略等等,我去取了來。”


    身邊跟著的也都是有眼色的明白人,也就隨著楚鳳怡去了,等他們走遠,五奶奶才露出幾分緊張:“可是十四妹妹出了什麽事?”


    那嬤嬤忙搖頭:“十四小姐今兒一直在屋裏,是太太來了。”


    五奶奶不由大吃一驚,就聽到那嬤嬤道:“太太也是直接去了別院,到了之後便吩咐奴婢來傳話,請奶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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