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位置偏僻,來往行人不多。青磚綠瓦下,一主一仆立於門外,等待主人應聲。


    “進。”


    碧水回頭看了看主子,斂了神色。聽聲音辯不得人,但料想該是極愛安靜之人,不然也不會將醫館開於一城之隅,尋常人難尋之地。


    推開門,屋內女子一襲蘭色長裙,坐於椅上,看不清身姿。麵龐以青色麵紗掩之,容貌不顯。唯眼眉露於外,蛾眉彎彎,目光寒氣逼人,澄如秋水,冷似寒冰,渾身一股通透勁,直射人心。碧水心一緊,趕緊擺好姿態,立於一旁,不敢放肆。


    “神醫打擾了,這是城主大人。聽聞神醫醫術高超,想請您一看。”碧水見自家主子隻是看著神醫,久不開口,便擅自做主道。


    泠然慕伊抬額乍一看,泠然之態頓時盡失。雙眸緊縮,眉頭緊皺,眉峰聚攏,眼中淬針似地望向來人。大驚失色,怎會如此相似?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眉眼如畫,氣質溫潤;發如黑玉束成髻,膚如玉瓷細致白皙,有郎豔獨絕之貌;嘴角噙一抹淡笑,素手而立,遙遙若高山之獨立,有積石如玉列鬆如翠之姿。那首詩躍然紙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果說這人和現實中的顧殊有三分像,和她記憶中那人便有七分似。除去這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氣質,簡直就如出一轍。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這絕非巧合。


    明墨噙笑凝望對他好一番打量的女子,這麽不友好的眼神於他而言可真真少見,他可從不記得自己遇見過這樣一人,難道這女子知道些什麽?


    溫柔的眼神暗藏狠厲,若是真見到了一些不該見的東西,就別活了。


    碧水不知兩人間的無形“刀光劍影”,見神醫麵色不善看著自家主子,而自家主子一貫嘴角帶笑盯著神醫,有些著急。


    “神醫。我家主子宿疾很嚴重,您能幫忙看看嗎?”


    “我名慕伊並非神醫,且我隻會下毒,不會救人。”冷聲開口,她目前著實不想看見這人,尤其是這張臉。


    碧水正想開口,被自家主子一個眼神製止了。向前邁出一步,輕笑:“慕伊小姐。在下乃冥水城住明墨,聽聞小姐醫術高明,特來求醫。”


    聽見此番話,女子眼神如千年古井,了無波痕,掃了少年一眼,“你求醫關我何事。沒心情,不想救”


    被這樣頂回男子也不惱,依舊笑得讓人如沐春風般“是。是在下唐突了。既然今日不便,在下擇日再來。”


    視若無睹,冷漠看兩人離開。這人哪怕求醫失敗也這般雲淡風輕,被人拒絕絲毫不惱,說出這般至他麵子全然不顧之話,仍然謙謙君子般。偽裝如此之好,和那人一樣,不去充當戲子真是浪費了。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人來往,路旁小販吆喝,閣樓男子飲酒暢流,好一派熱鬧繁華之景。


    慘綠少年,如竹如鬆,於眾人之中鶴立雞群,百姓皆笑顏以對,不少芳華女子甚至扔花示好,脈脈情深。


    將懷中花枝盡數交給旁邊的碧水,對兩旁樓閣之上女子嫣然淺笑,引起紛爭無數,遂原路返回。


    “唉,古人常言道紅顏禍水一笑傾城,豈知男色亦惑人,古有潘安,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今有冥水城主,女子見之,莫不拈花訴情意。”碧水見主子一貫不急不緩,打趣說道。


    “碧水,你對今日那女神醫有何看法?”目視前方,漫不經心開口詢問。


    “冷淡高傲,不像是好接近的人。對了,那女子是至今見到城主少有不失神之人,這可太難得了。”


    “看來你對那女醫師頗有好感呀。


    ”


    “主子,我對一切靠自己立於天地的女子都有好感,您又不是不知道。”


    明墨勾了勾唇,不再言語。


    這來曆不明的女子對他敵意很重,雖不知為何,但不可掉以輕心。需派人前去查探一番,必要之際,須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思及至此,男人的眼神愈發嗜血了。


    這邊,慕伊目光淩厲,麵色蒼白。怎會,再遇見那人?腦袋越來越痛,呼吸愈發不暢,到底是不是那人,還是隻是相似罷了?


    不對,不可再自欺欺人了,世間哪來這些巧合。可這人麵色不顯,仿若初見。不,他貫會做戲,連自己都騙,且不談別人。


    夠了。過去不該是她的魔障,栽了一次跟頭,她不能長跪不起。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任務要求,讓他放棄毀掉冥水城的心思。


    至於是否那人,與她無關。不是最好,若是也權當陌生人擦肩而過,多少人如此便過去了。


    三日後。這日陽光雖好,奈何溫度太低,寒風凜冽刺骨,尤其是清晨,葉片上露水尤在,濕氣極重,冥水城籠罩於薄霧之中,朦朦朧朧,一片茫茫,隱約可見人影。


    “不知慕伊小姐今日可有心情。”門是開的,明墨淺笑入內,態度頗為真誠。


    “清早城主也不怕擾人清夢。”


    “本想門外等候,誰料醫館大門已開。沒想到慕伊起身如此之早,明墨自愧不如。”


    “夠了。我對你的奉承不敢興趣,你既求醫,定是有病了。”


    “在下自小宿疾纏身,大夫們久醫不好,如今皆束手無策。聽聞城南有一神醫,特地來尋。隻是上次唐突,擾了清淨,望慕伊見諒。”他表情內疚,好像真的在為那日自己的行為慚愧,絲毫不提那天慕伊的粗魯無禮。


    “你不怕我對你下毒?”明墨沒想到這人沒頭沒腦來了這一句,怔了片刻,道:


    “在下本時日無多,不過是抱有僥幸之心一試。若是下毒,也不過是早死幾日罷了,有何懼之。”


    “既然如此,過來。”


    聞言乖乖向前走去,待兩人間約兩尺之隔時停下,距離控製得剛剛好,既不刻意親近也不故意疏離,跟那人一樣,貫是懂人心思。


    伸手探脈,約半刻鍾後,瞳孔放大,麵露驚愕之色。


    明墨見此,勾起笑,道:“看來這病真的藥石罔顧了。”


    “無法根治。但我這裏有一瓶藥丸可助你續命三年。”慕伊收斂了驚訝,她沒想到這人真的活不久了。不,按他的脈相而言,早該是個死人,既能活到今日,又為何找不到自救之法?


    “有何代價?”隱去慣性笑意,沒有被突來的生機衝昏頭腦,冷靜質問道。


    “我癡迷疑難雜症,想要城主供我參詳研究。畢竟,城主病情奇特。”聲音刻板,神情嚴肅,仿佛說的是再正常不過的過。


    不確定這似敵非友的女子是不是知曉些什麽。明墨再次笑了起來,隻是眼神冷血,殺意已露。


    “不用惶恐,我從來不是愛管閑事之人。即是不願,也不勉強。”起身淡淡開口說道,負手而立。


    明墨神色莫測,看向眼前的人,似在衡量她的話裏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


    碧水遲疑看向主子身旁那位昨日才見過的女神醫,又看了看自家主子,不知如何是好。


    “無礙。慕神醫是來替我治病的,找間客房好生招待便是。”簡單吩咐一番後,明墨便消失在慕伊眼前,不知去向。


    噤聲偷偷打量著這位不太愛說話的女神醫,碧水眼中滿是好奇。這可是第一位住進了城主府的女子,雖是來給主子治病的,可氣質清幽,眉清目秀。對主子容貌也不顯癡迷,盡管麵紗擋住了麵容,也難掩其容色秀麗,更難得的是還有一身好醫術,這可真是太契合自家主子的個性了。碧水暗自想著,一定要給太夫人報告這個好消息。


    此時,慕伊正思忖為何明墨一定要她住進城主府的原因。總不會是按他所說,既要研究病症,當然的晝夜相對才能事無巨細觀察;難不成是覺得自家在他眼皮子底下更好掌控?有可能。從這人對她所起殺心就能顯出他掌控欲之強,煞氣之重,由於暗夜眼眸閃光的猛獸,隻是披上一層羊皮,迷惑世人,竟給他冠上玉樹蘭芝,金相玉質,舉世無匹之稱。


    她百般試探他也未曾露陷絲毫,難不成真是世間相似之人,可怎會都讓她一人遇見?就算她擯棄雜念,把這人當作巧合遇見之人,又該如何放著人打開心房呢?如若按資料中所說,這人滿心仇恨,陰險毒辣。弑父毀城,濫殺無辜,殘害嬰孩,簡直就是吐著蛇信子蓄勢待發之人。雖說打蛇打七寸,可要如何才能讓這條毒蛇放棄即將噴湧而出的毒液呢?


    環視城主府的環境,繁花似錦,流水潺潺;小院回廊曲折環繞,蓮荷魚戲情趣頓生;藤蘿繞牆,花依翠碧。其間少有傭人來往,整個府裏就一個大寫的靜字。


    “主子愛靜,所以府裏下人很少,隻有必要的才留下。東邊是太夫人居住之地,太夫人喜靜又信佛,因此屋子旁邊設有佛堂。西邊是主子的房間,慕伊小姐您的客房也在那邊。”碧水一邊走一邊給慕伊介紹大概的情況,很是熱情。


    “太夫人信佛?”


    “嗯。從一年前開始的。”不知慕伊為何對此有疑慮,但還是心無城府具答之。


    慕伊微微頜首以示感謝,心中卻疑惑重重。母子房間分隔東西,可見疏離。明墨的娘信佛,從一年前開始,也就是前任城主死後一年,難不成是知道些什麽?可若是她察覺了蛛絲馬跡,明墨為何會留她性命?難不成他對他娘還有孺慕之情?可他暗中害死他父親也是事實。疑點太多,須逐個擊破。


    無論如何,突破明墨心房才是關鍵。她必須心無旁騖,早日完成任務,才能早點擺脫那些撲麵而來的糟糕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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