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六月二十六日,黃昏時分,殘陽西垂至極西之處,落日的餘暉將長江江麵映照成似火燒一般。微微的東風吹拂下,一支江東水軍的巡江船隊正準備返回蕪湖,與下一班的巡江船隊換崗。


    船隊東行至三山口時,當頭一艘蒙衝戰船上的探哨士卒驚訝地發現——前方百多丈遠處,一艘小型走舸戰船正迎麵朝船隊駛來。原本探哨士卒還以為這艘走舸定然是自家的船隻,但凝目定睛再看時,卻愕然地留意到對方的船桅之上,分明地懸掛著一麵沒有任何字樣的青色錦帆。


    “錦……錦帆水軍!”自幼生於長江邊的探哨士卒一看到這麵錦帆,立即惶恐不安地大聲叫喊起來。此時,江東水軍上上下下皆已知曉:長江水上霸王甘寧已然投效於與己敵對的劉備軍,並負責組建起了一支仍然以錦帆為戰旗的水軍——錦帆水軍。


    “什麽??!!!錦帆賊!”統領巡江船隊的江東軍濟水都尉朱據(字子據,朱桓之弟)正在這艘蒙衝之上,聞聽得船頭的驚呼聲,立即大步急趕過去……


    “娘的,亂咋呼什麽?”朱據看清前方江麵上的情形,不由得嚴厲嗬斥起那名探哨士卒來:“不過就是錦帆水軍的一艘探哨走舸,慌什麽!”


    隨即,朱據眼中厲芒一閃,大聲喝令道:“傳令,立即趕上去幾艘走舸,給我把錦帆賊的這艘探哨船敲掉!”


    接到朱據的命令,立即有4艘走舸從衝出巡江水軍的大隊隊列,成一字陣形徑直朝錦帆軍的走舸戰船逼近過去。


    “嘿嘿……派這點嘍羅就想來收拾老子!”錦帆營的走舸之上,丁奉看著朝自己這邊疾駛過來的江東軍四艘走舸,嘿笑著對操船士卒傳令道:“立即調頭,向東撤退。注意行船速度,保持與敵船30丈距離!”


    走舸上的錦帆營士兵接令後,熟練地迅速掉轉船頭,收起船帆(逆風行船),純以漿力朝東退卻。


    緊逼過來的江東軍走舸一見敵船掉頭逃跑,急盡全力操船尾隨過去,但遺憾的是,無論怎樣努力,與前麵的敵船始終隻能保持30丈左右的距離。


    丁奉臉上現出一絲戲謔的笑容,伸手將背負在身後的強弓拿了出來,隨即從一旁士卒遞上的箭壺中抽出四支雕翎長箭,將其中的一支箭搭上弓弦,另三支箭叼在嘴中。


    “哼~!”輕哼一聲後,丁奉將手中強弓拉成滿月狀,瞄準迫得最近的一艘走舸。


    “蓬!”弓弦震動聲響過後,雕翎箭帶著撕破空氣的呼嘯聲,以駭人的速度瞬間越過了30餘丈的江麵。


    “呃~!”一名江東水軍士兵連聲完整的慘呼都未能叫得出口,就這樣死死握住貫穿咽喉的長箭箭杆,徑直朝後挺倒下去。


    “嗾!” “嗾!” “嗾!”


    就在船上其餘江東軍士兵震驚於眼前的事實時,又是三聲尖銳刺耳的呼嘯聲破空傳來。


    “呃~~!”“啊~!”


    三聲淒厲的慘叫聲相繼響起後,三名江東軍士兵應聲倒下,內中兩人咽喉被貫穿,另一人則是被長箭自右眼插入,而後強勁的力道又直接讓箭頭從此人的後腦勺刺出。


    一連有數名同袍死於對方箭下,四艘走舸上的其餘江東水軍士兵心膽皆寒。一見丁奉又開弓做射擊狀,列於船首的士兵紛紛舉起手中的皮盾意欲抵擋那些奪命長箭。


    “嘿嘿……”連續四箭全部命中之後,丁奉嘴角微微一揚,露出隱隱的笑容。隨即,他毫不做停留地迅速再從箭壺中連抽四箭,一齊扣於弓弦。


    “嗾!” “嗾!”先是被拇指和食指扣住的兩支長箭一前一後疾射出去。剩餘的兩支雕翎箭在丁奉的一聲輕喝之下,被同時射出。


    箭若流星,劃空瞬息而至。“噗!”先期而至的第一支箭輕鬆刺破一麵皮盾,自那持盾士兵的拳頭縱向刺入手臂,箭身在強勁的螺旋氣勁的帶動下,直透6寸有餘。在劇烈的疼痛下,持盾士兵慘叫一聲,手中的皮盾跌落船上。但就在這時,稍緩片刻的第二支箭又破空襲來,毫不費力地將那名全無防備的受傷士兵頸部動脈刺穿。


    盾牌組成的防禦被突破後,船後方負責操船的江東軍士卒立即便被暴露了出來。丁奉同時射出的後兩支箭幾乎不分先後地擊中兩名士兵,一人被穿喉當場氣絕,另一人則稍稍幸運一些,僅是被射中右臂,逃過了一劫。


    “哎……比老大差得還遠呢!還是老實點,一支一支來吧!”丁奉見最後兩箭隻造成一死一傷的結果,有些遺憾地低聲嘟囔道。


    丁奉自己仍感到不滿的箭術,在身後的江東軍士兵看來已經近乎“神技”了。領隊追擊的一名江東軍司馬心驚膽寒地狂吼道:“快!加速追上去,不能讓這家夥再繼續這樣射下去了!”


    其實不用他多說,操船的士兵早已奮盡全力試圖縮短與前船的距離,但對方操船的本領著實高明,無論如何努力,距離仍然無法迫得更近。


    就在這種情況之下,原本該是捕獵者的江東水軍和身為獵物的錦帆水軍,地位發生了奇妙的逆轉——借著東風的助力,丁奉強弓射出的長箭可以輕而易舉地擊中身後追趕的江東軍士兵;而追擊的江東軍盡管也有備有弓箭,但一則弓力道不夠,二則逆風,射出的箭支最多隻能抵達對方船隻身後3、4丈處……


    而這種奇妙的形勢被丁奉利用到淋漓盡致。一支又一支的雕翎箭被丁奉左右開弓極速射出,如同呼嘯的死神帶走一條條江東士兵的性命。沒多長時間,負責追擊的三、四十名江東軍士卒被殺傷大半,其中的一條走舸戰船甚至已被射成空船。至最後,實在抵受不住巨大恐慌的其餘江東士卒忙不疊地掉轉船頭,朝自家的巡江船隊逃了回去。


    “哈哈哈……”丁奉垂下手中的強弓,看著落荒而逃的敵船,不禁放聲長笑起來,隨即,又高聲喝令道:“掉頭!再回去逗逗這幫江東水魚!”


    “娘的,以四敵一,竟然還打成這樣,一群廢物!……”朱據怒視著退卻回來的三艘走舸,氣衝牛鬥地厲聲咒罵道。


    怒罵的話語尚未完全說出口,朱據便被身後的一名親兵猛地撲到在地。


    “都尉,小心!”


    “嗾!”一支火箭從適才朱據站立處呼嘯而過,隨即直接釘在了蒙衝艦的主船桅上。船帆的纜繩恰好垂於火箭之旁,頓時被引燃起來。


    “嗬~!”狼狽不堪撲倒在地的朱據,抬頭望著箭身猶自顫動不已的火箭,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若非被親兵及時推dao,那支火箭將正中朱據的頭部!


    震驚之後便是無比的震怒!朱據匆匆立起身形,一麵命人撲滅逐漸沿著纜繩燒到船帆的火苗,一麵指揮船上的士卒以弓箭還擊。


    “哈哈哈……不自量力的江東水魚,想打爺爺的主意,再過八百年吧!以後在江上,見到我們錦帆軍,有多遠滾多遠!”丁奉自信“狂妄”的洪亮聲音順風飄了過來。


    狂妄……狂妄的小子!以區區一艘走舸竟敢向自己擁有十餘艘蒙衝、三十餘艘走舸的巡江水師挑釁。若是就這樣放過他,以後江東水軍的顏麵將會蕩然無存。屈辱、憤怒的情緒迅速充溢在朱據的腦中,一個令他日後追悔莫及的命令被“吼”出來。


    “傳令!全軍加速,追上去,幹掉那個夠娘養的破船!”


    朱據的將令迅速被傳令士兵以旗語傳遞了下去,頓時近50艘戰船猛然提速,惡狠狠地朝丁奉的走舸撲了過去。


    “嘿嘿……蠢貨!這麽容易就上當了!”丁奉展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不屑地低聲罵道。


    “兄弟們,風緊,閃了!”


    “好咧,頭!”早已被丁奉的彪悍表現刺激的無比激動的錦帆軍士兵立即齊聲應道,再次迅速掉轉船頭,放開臂力劃動起走舸兩側的漿來。


    “追!追上去!”朱據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拚命催促麾下水軍加速追擊。


    在最後一絲落日殘暉的照映下,遼闊的長江江麵上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一艘小船在前疾駛,50餘艘大大小小的戰船緊緊尾隨在後追趕。


    一盞多茶的工夫,丁奉的走舸非常隱蔽地挑逗“引領”著江東水軍的巡江船隊,一路望東北方向行駛了5裏多路。逐漸地,逃、追兩方已由長江南畔行到了長江北畔。


    一直站立在船尾、緊盯著後方船隊的丁奉,忽然轉頭朝東北方向看了看,隱秘地笑了笑。隨即再次拿出自己的強弓,抽出一支響箭搭在弦上,隻以右手握弓持箭倒垂向下。


    不多時,丁奉的走舸率先駛過長江北畔的濡須河口,眼見江東水軍的船隊也即將到達,丁奉毫不猶豫地開弓張弦,一揚手將弦上的響箭朝天射了出去。


    見天色漸晚,自己的船隊又無法追上那艘可惡的錦帆軍走舸,朱據逐漸冷靜了下來,正準備命令船隊停止追擊,返回蕪湖。就在這時,便聽到尖銳的呼哨聲從前方傳來。


    正不明所以時,朱據的蒙衝上一名負責了望的士卒突然驚駭無比喊道:“錦……錦帆賊!”


    一支以七艘蒙衝打頭,50餘艘走舸尾隨側後的水軍船隊突然從濡須河口衝出,順風徑直朝朱據的船隊突擊過來。


    那支水軍船隊當先的第一艘蒙衝戰艦的的船頭,分明地飄揚著兩杆青色戰旗,旗上分別寫著:


    錦帆!


    大漢橫江校尉——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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