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剛剛從洞穴中鑽出來的雪嬰,皮毛有些雜亂,上麵還沾著一些水跡。 停下腳步,雪嬰揚著下巴,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狽,對小莫說道:“這裏滿地都是吸收日月精華的妖竹,沒難道你們都沒看見嗎?”


    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那些因為離法陣較遠而免於火難的金絲楠竹忽而猛地一陣搖晃,竹林裏霎時間沙沙聲響成一片。


    “你說這玩意?”門沙煙羅一臉難以置信的指著一根竹子問道:“你要我用這玩意的妖力?”


    雖然門沙煙羅lou出了一副嘴裏被塞了死老鼠的表情,小莫卻是雙眼一亮。


    對啊!月見跟雷瑟雖然不是植物係的妖魔,但這裏滿是金絲楠竹啊!


    “隻是……”站在遠處的雪空才起了個話頭,就被門沙煙羅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


    “隻是kao這玩意,到了最後活下來還指不定是誰呢。 ”不屑的哼了一聲,門沙煙羅一屁股做到地上,雙手向後一撐,抬頭看著小莫,賴皮的說道:“丫頭,我就要死了,你還不來親親我?”


    狠狠的瞪了門沙煙羅一眼,小莫與梁塵飛對視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遲疑。 照門沙煙羅之前的說法,金絲楠竹以寄生為繁衍後代的方法,梁塵飛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用了,也許將來就像門沙煙羅說的那樣,活下來地還不知道是誰……但如果不用。 門沙煙羅可能馬上就要消失了。


    “隻有這樣了嗎?”低聲呢喃,小莫長長的出了口氣,活下來,總比死了要好。 門沙煙羅是妖魔,不是嗎?畢竟妖魔的將來,誰也不知道。


    “當然,如果有他自己的妖力。 那是最好,隻不過看他那個樣子。 怕是連內丹都已經毀了吧。 ”雪嬰目lou凶光的看著門沙煙羅,竟然敢打斷雪空的話,罪無可恕!


    被打抱不平的當事人倒是沒什麽知覺,晃著尾巴走到雪嬰那邊,繞著她周圍前前後後地轉了兩圈,歪著腦袋問道:“你怎麽跟來了?”


    “我……我喜歡!你管我!”粉粉的鼻頭漲地紅紅的,雪嬰一雙碧藍的眼睛左轉右轉。 就是不肯看向雪空……為什麽來?你不肯隨我歸隱山林,那麽我隻好跟你一起墜入塵世。


    無語的tian了下鼻子,雪空悶悶的說:“也沒有管啊。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是這種口氣,雪球是,她也是……難道自己真的管太多了?明明就沒有!


    “你太笨了!”倨傲地一仰頭,雪嬰一邊說,一遍不停的偷瞄著雪空的神情,說道:“我不跟著你。 誰知道你會不會犯傻被別人給賣了。 ”


    “賣我做什麽?”頭一次聽說原來自己也可以被賣,雪空忽然就有些好奇,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能用來換銀子。


    哽了一下,雪嬰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結結巴巴的說道:“做……做什麽……扒……扒了你的皮。 吃了你的肉!你說做什麽?”說到後麵,越說越氣,沒見過這麽沒腦子的家夥!就連雪暴也不會傻愣愣的問別人‘你賣我做什麽?’你說做什麽!


    “沒聽說有人吃狼肉……”


    雪空在這邊垂頭深思地時候,小莫也在那邊閉目思考著。 當雪嬰那句話說出口時,她心中似乎有那個角落被觸動了一下,但一時間還沒有想明白。


    門沙煙羅卻是臉色一凜,正色道:“不用想了,就算你們想用金絲楠竹的妖力助我,但現在已是月上中天,到天明之前。 是不可能收集到足夠的竹中墨的。 莫憂。 你難道還要浪費我僅有的一些時間在這種事情上嗎?”


    小莫身子一顫,方才興起的一點念頭被門沙煙羅地這句話打了回去。 她看著那個坐在地上的‘男人’。 用力閉了閉眼睛,如果還有時間……如果還能再多一點時間!


    就是這樣,不要再想了。 門沙煙羅在心底輕輕的說,隻要這最後的一點時間,是你來陪著我度過,那我也就死而無憾了……不要想,不要想到那件事,我傷過你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梁塵飛輕輕的推了小莫一下,門沙煙羅說得對,這種時刻,那個握著他的手,陪他走上最後一程的人,一定要是莫憂,而她自己也一定不希望錯過。 見小莫回望過來,梁塵飛lou齒一笑,酒窩淺淺,“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 ”退後兩步,給這兩人留下一些獨處的時間。


    視線,再一次平齊。 小莫眼中沒有眼淚,她不想在這樣重要的時刻裏無法看清門沙煙羅的臉,這張時而驕狂、時而賴皮、時而又性感地臉,曾經帶給她許多,幸福地、快樂的、痛苦地……然而這些都要消失了,除了在她的記憶中,再也無處可尋。 當有一天她也化作哪一捧黃土時,這世間便再也沒有門沙煙羅,隨風而逝,就像從不存在一般。


    豔紅的衣衫,襯得門沙煙羅的臉更加白皙透明,他靜靜的看著小莫,總聽人說‘死而無憾’,今天終於明白這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很滿足,也很欣慰,心中隻覺得一生如此,值了。


    眸光閃動,門沙煙羅眼中盛的滿滿的,都是小莫。 那張悲戚卻又強顏歡笑的臉映在眼中,刻在心底。


    就像照鏡子一般,門沙煙羅眼中的小莫亦在審視著她自己,那張臉上滿含著無奈與留戀,隻有左眼,仿佛一個旁觀者一般,冷冷的、靜靜的回看著小莫,好像在譴責,又好像在嘲笑。


    猛然間醍醐灌頂,小莫震了一下,繼而唇角緩緩上揚,在門沙煙羅錯愕的眼神中綻開一抹世間最美麗的微笑,如釋重負般,被救贖了的微笑。


    “你的妖力,我有。 ”


    一旁的一人兩狼聞言都有些詫異的望了過去,隻有門沙煙羅一把抓住小莫的衣袖,叫道:“你敢!”


    “你都敢騙我了!我有什麽不敢的。 ”用力扯了扯衣袖,未果。 小莫幹脆從地上抓起梁塵飛的一把彎刀,用力向下一砍,將將擦著門沙煙羅的手割斷了自己的袖子。


    傻愣愣看著這一變故的雪空,訥訥的說了一句:“割袍斷袖啊。 ”


    終於忍無可忍的雪嬰毫不客氣的揮起爪子拍上雪空的後腦勺……不知怎的,她忽然有股幻滅的感覺。


    眼見著小莫竟然想把刀口對準自己,而那個剛才還萎靡在地上的門沙煙羅忽然躥了起來,作勢要去奪小莫的手中的刀,梁塵飛趕忙一閃身,一把推開門沙煙羅的同時,一記手刀砍在小莫手腕上,在彎刀落地之前,穩穩的將它握在手中。


    “怎麽回事?”


    話是對著小莫問的,回答的卻是門沙煙羅:“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沒有理會他的挑釁,梁塵飛轉身看向小莫,後者還在他懷中掙紮著去夠他手中的刀,“把刀給我。 ”


    “給你刀,可以。 但是你先把話說清楚。 ”幹脆將刀別在腰間,將小莫自懷中扯出,強迫她麵對自己。


    小莫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她不停的瞪著門沙煙羅,嘴唇顫動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竟是怒極了。


    輕歎一聲,梁塵飛攬回小莫,讓她背對著門沙煙羅,順了順她的背,“冷靜點,深呼吸。 ”


    聽梁塵飛話,小莫深深的吸了兩口氣之後,輕輕的從他懷中掙了出來,看著他也看著門沙煙羅,說道:“我的蒼瞳,最初並沒有很強大的力量,是門沙煙羅用他的妖力,強行開啟蒼瞳的能力,所以,他的妖力,就在我的眼睛裏。 ”


    小莫說完轉頭看了看雪嬰,似乎像是在求證一般,見到後者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長出了口氣……一隻眼睛而已,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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