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語知道楚扶搖心裏裝著楊柳,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暫時停止了這個話題。楚扶搖見她坐著飲茶,不再繼續勸導,心中癢癢,很想說出和楊柳的私情,可他明白,這要說出來,林鳳語是一百個不會答應,而丫鬟私通少主,楊柳到時會被家法怎麽處置還是未知之數。


    而另一方麵,一個是皇族公主,背景繁雜,一個是家門丫頭,亂世孤女,身份相差太過懸殊。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怎麽選。


    可楚扶搖偏偏就愛丫頭不愛公主。這一點,他內心極為清楚。想到楊柳在他麵前局促又羞赧的模樣,他會微笑;想到公主見他嚇暈時的樣子,他就百般不爽。


    你是公主又怎樣,本公子就是不要!


    楚扶搖很想對琴月公主吼上這麽一句。但他也知道,身為楚家子孫,必須要考慮到家族利益,如此拒婚,皇帝震怒,影響到的不是他楚扶搖一人,宗家可以不顧,整個江南楚家他不能不管。那裏的人,是他在這個世上的至親,他不能隻為了自己,而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扶搖,我與你父親的婚事,也是由族中長輩指定,當年,你父親少年才俊,我本該看得上眼才對,我那時偏偏不願,在成親前一晚,我帶上細軟偷偷跑出了林家,在江湖上四處遊蕩,一個人孤苦無助,遇到各種凶險,方知身在家中的好處。可我哪還有家能回,你外公見我逃婚,盛怒之下和我斷絕了父女之情,我總不能腆著臉回去。後來我就想,算了吧,就這麽飄著,哪天死了也就解脫了。”林鳳語忽然說起了過去往事。


    “原來娘還發生過這些事情。”楚扶搖抬頭,“那後來,你怎麽又嫁到楚家來了?”


    林鳳語微笑了下,接著說:“有一日,我花光盤纏,在街頭失魂落魄,餓得雙眼隻盯著別人店鋪裏的饅頭,後來也不知怎的,雙手抓了兩個饅頭就跑,惹得店家大呼搶劫,街道上正有官府巡衛路過,便朝我追來,來追的人越來越多,把我圍了起來,我沒曾想自己會淪落到做賊,一時氣竭心亂,哪裏能跟他們打架,隻顧坐在地上,大聲哭嚎。(.好看的小說)”


    楚扶搖嘿嘿笑起來,“娘當時是十五六歲的大姑娘,手拿著兩個饅頭,坐在人群中哭,此番景象,想必十分有趣。可惜孩兒沒在當場,不然要笑掉大牙。”


    林鳳語點頭,抿了抿嘴,眼淚卻不知怎麽的又到了眼眶裏,“當時人群裏也有一人發笑,他牽著天火奇駿,滿身泥塵,雙眼望著我,笑得很開懷。”


    楚扶搖知道林鳳語想起了楚青龍,“是我爹來了。”


    林鳳語望了望屋頂,繼而才說,“我見著他,就像見著了最親的人,從地上爬起來,撲了過去,也顧不得路人眼光,拚命捶他,罵他說怎麽現在才來,害我出醜!”


    楚扶搖腦海中想象著那副畫麵,少年楚青龍和少女林鳳語在人群裏相擁,天火奇駿在旁低首甩尾,當時的天,應該有些小雨,淅淅瀝瀝,濺濕了他們的衣袍,他們全然忘記了外人的目光,彼此對望。想著想著,楚扶搖忽然羨慕起來。


    那種景象,真是說不出的美妙。


    林鳳語說:“那時我才知道,我心裏早已把他當成了夫君,隻是不喜歡服從長輩們的安排,因此做出叛逆之事。你父親帶著我,讓我坐在駿馬上,他牽著韁繩,從小城鎮裏一路走來,過山林、草原、大河,帶我回了江南。”


    楚扶搖說:“想來我爹是個英姿颯逸的人。(.)可惜,我卻不記得他的長相了。”


    林鳳語笑著望一眼他,笑著說:“你越長大,模樣越似他,在家之時,見你推門進廳,都恍似他回來。但這麽多年過去,沒有絲毫音訊,他定是不在了。”


    楚扶搖走到林鳳語近旁,挨榻坐下,說:“娘,這世間之事說不好,不過,即便爹不在了,也有我跟弟弟陪在你身邊。對了,你從來沒跟我說過,爹究竟是去了哪裏?”


    林鳳語說:“你爹十八歲繼承江南楚家,成了家主,當年,為娘便生下了你,三年後,你弟嘯雲出生,再兩年,江南城外墨黎山中有惡妖作祟,吞殺鄉民,為禍百裏,一時間人心惶惶,你爹受城主所托,帶領家中子弟去伏妖,當時同去的,還有城中其他武道家族的子弟,統共有三百餘人。誰知此去,所有人都沒再回來……”


    楚扶搖輕輕歎息,凡人武夫與妖怪相鬥,本就處於劣勢,更何況還是撲向妖怪老巢,凶險自然難料。可是沒有一人回來,這事又說不通,墨黎山離江南城也就三百餘裏,山小林淺,不可能存在大妖,他們深入險地,也必然會留人在後方策應、報信,不可能一舉陷入包圍。楚扶搖心生疑惑,追問道:“那究竟是什麽妖怪?”


    林鳳語回答說:“你父親進入墨黎山後半月,有一佛門弟子進山,捕獲一隻天愚期的小妖。有鄉民證實,那就是為惡的妖怪。事情在這裏便出了蹊蹺,以你爹的武道境界,加上三百子弟,本可以輕鬆對付,不可能命喪這等小妖之手,後佛門弟子經過查探,未在山中發現任何人的屍骨。你父親連同子弟們,像是從世上憑空消失了一般,不知去向。”


    “還有這樣的怪事。”楚扶搖眉頭微蹙,想不出緣由。


    “如若你父親還在人世,絕對不會拋下我們,因此即便我想他活著,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林鳳語說。她深知丈夫楚青龍的秉性,向來對她無微不至。即便她之前逃婚,對她沒有半點怨怒,一人一馬走遍大江南北,風餐露宿,尋她回家。


    楚扶搖捏著林鳳語的手,說:“娘,我一定會查明爹失蹤的原因,讓您放下心頭這顆大石。”他很清楚,林鳳語今天當麵對說出這些,顯然是知曉他已有承擔這些的能力。經過家試,他在林鳳語眼中,已然真正的成為了一個男人。


    林鳳語默然點頭。


    在宗家休整兩日,楚雲升找林鳳語談了楚扶搖同琴月公主的婚事,林鳳語對楚扶搖做皇族快婿之事,沒有任何異議。之後便是要商量婚事中各種事宜,畢竟這是家族大事,其他各個分家的族中長輩,也都滯留宗家,共同謀劃。


    對於這些爛事,楚扶搖沒興趣參合,反正還有兩個多月才正式成親,他相信自己能找出應對之法。在楚老三那裏得到《鯤鵬》秘籍,他覺得先消化這個才是當務之急。在武道世家裏,隻有自身力量夠強,說出的話,才有份量。


    《鯤鵬》內煉氣,外煉體。煉氣有三:一是煉氣之精純,精純代表了威力,凡人武夫的尋常四氣,通常雜而不純,如果精純度不夠,即使武道境界再高,所表現出來的威力也很一般。這也就是為什麽他隻是象境初窺能和高出他兩個武道層次的楚北遊相抗衡。如果楚北遊也可以使用先天氣,那麽楚扶搖決計不可能是對手。二是煉蓄氣之所之大小:泥丸、黃庭、丹田,它們蓄氣多少,決定了武者能使用多少氣;三是煉氣之化生,決定了氣的恢複速度,此三者,是武夫交戰的勝敗關鍵因素。


    煉體,改變的是武夫的體質,囊括骨骼、血脈、肌肉以及皮膚等。修行《鯤鵬》內訣,每過一定周期,體質會煥然一新,使得人體變得堅韌,敏捷,即便沒有內氣的輔助之下,也可以實現刀槍不入,縱躍彈跳不輸於用氣之時。


    兩者同修,相得益彰,互有助力。


    楚扶搖覬覦《鯤鵬》那後麵的九招劍訣,所以一心要練就先天之體,可是要煉成先天之體,並不容易,至少要讓體質煥新九次,也就是《鯤鵬》上所說的“天徵九變”。經過三天的修行,楚扶搖大為叫苦,並非他性格不夠堅韌,而是這煉體之痛,絕非常人所能承受,每一遍內訣引導,先是皮膚有如針紮,繼而肌肉、血脈直到最後骸骨,像被鐵錘敲碎,又再度放在火上烤熟一般。他不禁懷念那鼎易胎瓊漿,要是當時成功煉成先天之體,根本無須受這樣的痛苦。


    好在承受過天劫轟頂,比之那份痛楚,又輕鬆許多。楚扶搖雖然叫苦,仍強迫自己修行。在這個過程中,他逐漸發現,在山林之中時,無論煉氣還是煉體,效果要好上幾倍。他暗自猜測,這大概是跟建木元根的屬性有關。於是以後數日,全在之前殺死豐盛的那個半山湖附近山林裏修行,那裏平日人跡罕至,是個不錯的修行地。


    時光荏苒,一去大半個月。這一天,楚扶搖又來到半山湖邊,遠遠看到他常修行的湖邊,半裏左右的參天大樹一夜之間竟然全數枯萎,枯葉枯枝落得滿地都是,他走近一看,發現那些樹木沒了半點生氣,仿佛腐朽了百年,用手指輕輕一碰,便摧枯拉朽的倒下來。而地麵藤蔓,草皮,也是相同情形。


    “這是怎麽回事?”楚扶搖環眼四顧,不知發生了什麽。


    正在此時,湖麵上,陰風陣陣,一個碩大的黑影從湖底慢慢遊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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