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麽問,楚扶搖猜出了端倪,指了下溪邊,“還在原處,是大師趕走了那些魔道眾生?”


    兩人向溪邊走去,般若語氣平淡的說:“我來此隻遇到三個魔道,已經全部超度了。”


    楚扶搖輕歎說:“這些魔道眾生,壞事幹盡,也能超度麽?”


    般若說:“天下惡人邪物,身死即業消,皆可超度。來世輪回生做何物,也與此生無關了。”


    楚扶搖說:“你之前還說,我此生為善,下世會有福報,是誆我?”


    般若搖頭,“出家人不打誑語。因果業報是天理,人皆有來世,前世之你所作所為,必影響今世之你,隻是,今世之你,又怎麽知道你前世所為呢。我所說的無關,是要忘記前世,隻看今世,以及來世。過去種種,皆不可更改,思之無益。”


    楚扶搖拍了拍腦門,“大師佛論高深,我一時半會兒是領悟不了了。我不管前世,也不管來世,管好今生就罷了,做個逍遙人,管管身邊事。”


    般若騰出一手,向楚扶搖行禮,“施主之語,妙不可言。”


    楚扶搖也想不清自己的話哪裏妙了,笑了笑,一看到前方那具被烤熟的屍體,和地下那個依然昏著的少女,笑容又僵住了。他幽幽說:“大師,如果今世之苦,是前世業報,那麽你又為什麽要插手救他們呢?”


    般若稍有一怔,嘴角蠕動兩下,卻一個字也回答不出來。


    楚扶搖又說:“想必是其前世也曾做過好事,注定此生有人搭救,助起脫離苦海吧。”


    般若將少女放在地上,依靠著石頭,然後回頭說:“楚施主,你可願意剃發出家,皈依佛門?”


    “皈依佛門?”楚扶搖看般若眼神並不是開玩笑。


    般若鄭重的點頭,“我救助世人,隻為渡人脫離苦海,內心中,卻執他們當受惡果之念,楚施主小小年紀,對佛理的理解比我高深,若入佛門,必造福天下蒼生。”


    楚扶搖沒有回答,用氣勁在地麵挖出一個大坑,將那具屍體送入坑中,衣袖拂動,蓋上泥土,又在土堆上放了一塊石頭。


    若真有佛門所言的輪回,那前世的你是否曾為我做了這番事情呢?楚扶搖凝視了一會兒,回頭收集了些柴火,燃起篝火。做完這一切,楚扶搖問般若:“入了佛門,可吃肉喝酒,還能殺生?”


    般若在此過程中,在少女身邊念了一遍清心咒,又替受傷的少女念遍養身咒,幫她提升療傷速度,兩位少女平和的進入夢鄉。他回答:“通曉佛理,方知萬事可為,也有萬事不可為。皆在自心。”


    楚扶搖不禁一笑,坐在石頭上,指了下自己的心口,眼神戲謔的望向般若,“心已在此處,我剃不剃度,入不入佛門又有何差別呢?”


    般若嘴巴微張,眼珠中火苗跳動,心緒一時間竟有些把持不住,似有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突然冒了上來,擾亂身心清明,當即跏趺坐下,雙手合十,口念《法寶壇經》:“即心即佛,見性成佛,一切萬法以心為本,離於本質本心……”


    楚扶搖見其憨態,沒再理會,他倒是不反感入佛門,楊柳不會介意,琴月公主也不會介意,但嵐國皇帝同意嗎?


    他肚中有些餓,拿出油餅烤熱,卻沒什麽食欲,吃不下去,側身枕著石頭,和衣躺下,催動《鯤鵬》訣法,蓄氣養神。這一天奔勞,加上和般若一通打鬥,耗氣不少。


    達到現在的武道境界,吃飯、睡覺,散步中,皆可以練功。


    一夜平安度過,楚扶搖睜開眼,般若竟還在念經,待他從溪邊洗完臉回來,般若也睜開了眼。(.好看的小說)兩個少女木訥的坐著,經過一晚上休息,情緒稍有平緩,但神誌仍不清晰,仿佛注意不到周圍其他的存在,嘴裏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胡話。


    “楚施主,你前來北地,是為魔眾而來?”般若問道。


    楚扶搖說:“本來不是,但現在是了。”他頓了頓,扯下蓋在半邊臉上的布巾,“托你的福,我現在是陰陽臉,仙道中人見了,怕也會為了這副神異麵貌,收我為仙道門人。”


    般若尷尬一笑,“此事怪不得我,我說讓你多喝兩口,你卻說無福消受。”


    楚扶搖用手摸了摸劍眉,求人的話,沒那麽容易說出口,頓了下才說:“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看能不能……”


    般若看透他的想法,“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不發。那佛酒我能變得出來,但不會再有任何功用。”


    楚扶搖吐了口氣,“怎會這樣!真是要命。”浪費一天時間,還差點被人當魔道收掉,竟然得到這個結果!


    “楚施主不必擔憂,我看你身負先天氣,必然用不了多久,就能脫胎換骨。”般若安慰道。


    “我自然知道,隻是有急事要辦,這副醜貌影響甚大。”楚扶搖望向兩個呆呆坐著的少女,忽然懊惱的拍了自己一下,“昨晚她明明哭泣,一時心急,忘了收集了!”


    “收集什麽?”般若沒頭沒腦的聽了半句,不明所以。


    “我要收集一些少女眼淚,幫人做藥引。”楚扶搖不敢說是幫妖怪收集,情急之下找個理由,撒謊道。


    “用少女眼淚作為藥引?真是古怪的方子。”般若從沒聽過這樣的事情,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沒覺得有問題。


    楚扶搖沒想到信口胡謅的理由,連佛法境界第四重的般若也能騙到,靈光一閃,“這事去求醫館就對了嘛,浪費這許多時間。”拿定主意之後,將相柳的事暫時拋諸腦後。當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魔道眾生!


    楚扶搖問道:“大師,你昨晚和魔眾一戰,可知曉他們是何宗派?”


    般若昨日與魔眾相鬥,身上灰袍沾滿汙血,此刻早已幹燥,他用手輕輕一拂,幹血漬隨風飛落,灰袍頓時幹淨,“是隱跡在嵐國南部沿海諸島之中的血煉宗一脈。不過,卻沒能查明他們為何事而來,但應該是有大動作,宗眾正在附近聚集。”


    楚扶搖沒感到多大驚訝,這與他的猜測大致差不多,丘王山說過,血煉宗三百弟子傾巢而出,是為北邙荒龍山裏的上古凶獸窮奇,而要進荒龍山,必須是荒龍口。他們在九雷山附近頻現,便證明他們是拿定主意要取道九雷山後山的那一個入口了。


    血煉宗這麽多人要進荒龍口,勢必要和楚家起衝突,保不定會有一場血鬥。


    楚家在嵐國武道中勢雄,而且各個分家長輩和子弟為了等待他的婚事,都在山裏,看起來有一戰之力,可魔道眾生惡毒無比,即便能勝,也會付出無法估量的慘痛代價,一著不慎,更是滅族之禍。


    楚扶搖越想越覺得事態嚴峻。


    般若見楚扶搖神色擔憂,說道:“楚施主,魔眾雖然人多,但行跡已露,隻要找到其魔尊,一舉擊殺,魔眾自然潰退,你無須擔憂。”


    楚扶搖不能不擔心,這畢竟關係著整個楚家存亡,血煉魔尊道行究竟多高,會在什麽時候進犯九雷山,他一概不知。更為奇怪的是,血煉宗魔眾手段殘忍,殺人如同宰雞,從丘王山兩人來看,尤愛殘害女人,可現在他們卻對兩個少女秋毫無犯,不免不合常理。其中究竟藏著什麽意圖呢?


    而另一方麵,是在這裏同般若一起將血煉宗一個個獵殺,還是回九雷山稟報此事,嚴防死守?楚扶搖思忖片刻,拿定主意,對般若說:“大師,此事恐有關我楚家安危,我得先回九雷山一趟,向宗主稟報。”


    般若點頭,“恩,魔眾顯身,為禍百裏,施主是須向族中說明。”


    楚扶搖即可起身,施禮告辭,“魔眾詭異凶殘,大師萬事小心。”


    般若神情微變,心中一暖,“楚施主也要路上小心。”他在寶相寺中,因為天生佛性,被主持方丈收作關門弟子,自小沒有玩伴,而住持方丈又是淡漠無情,從沒對他表現出任何關愛,這是他有生以來聽到的第一句關切之詞。


    “兩位柔情蜜意,妾身看在眼中,真是不忍打攪……咯咯咯。”卻聽一個陰柔無比的女聲響起,聲音似乎遙遠,可片刻後,身影就閃現在了溪穀對岸。


    她身穿絲綢紅袍,領口低開,胸乳半露,手中撐著紅傘,傘麵遮擋住了大部分麵容,隻有白皙的下巴和血紅嘴唇露出來,豔麗之餘,反添妖異。


    般若和楚扶搖同時一驚,這女子步法詭異,仿佛隨風而至。


    “來者何人?”般若率先開口,他感受不到對方戾氣,不知她是不是魔眾。


    “佛說萬事皆空,塵世不過鏡花水月,名姓又有何重要,大師想叫妾身什麽,妾身就叫什麽。咯咯。”女子說話間,身影移動多次,飄來閃去,時而遠時而近,聲音粘糯濕潤,似能滴出水來,充滿魅惑。


    “我看你一身紅色,不如就叫你死螃蟹吧。”楚扶搖知道來者不善,出言譏諷。


    “妾身死活,可由不得你做主呢,你長得這般醜陋,妾身沒心思在你軀殼上死去活來……咯咯,”紅袍女子掩著嘴輕笑,舌尖輕舔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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