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小院原本就不大,這麽一陣大動靜鬧得,在房中畫素描的張陽他們自然也就被驚動了,張陽剛剛跨出自己的小屋,便看到了白安急匆匆地向自己走來。


    “伯父,發生什麽事兒了?怎麽外麵如此吵嚷?”


    “賢侄!快!快去換上官衣!外麵有天使來宣旨!”白安看見張陽出來,趕緊上前抓住了張陽的手說,“蘇兒,還不快去將張陽的官衣拿出來去,服侍張陽換上!”


    “天……天使?!”張陽一陣驚詫,聽見這個詞兒,浮現在張陽腦海中的第一個形象,是一隻長著翅膀的鳥人下凡了,不過張陽馬上意識到了,這是在大明朝,而不是某個玄幻的位麵,白安口中的“天使”大概說的是皇帝派來的使者的意思,“哦……我這就去換……”


    張陽這正去換衣服,白安家中也一陣忙亂,門外靜海縣的知縣正帶著一大票官佐衙役,鳴鑼開道,吹吹打打地就往白家小院而來。


    “黃公公,前麵就是白家,如今張大人正是住在白家之中,黃公公,您看,是不是使人讓張千戶他出來迎一下?”靜海縣的知縣與那個姓黃的傳旨太監一人乘著一個二人抬的歩攆,在眾人的簇擁之中緩緩而來。


    “不必,不必,咱家不過是來替聖上傳旨,傳過聖旨便算大功告成,哪裏當得如此勞師動眾。”那姓黃的公公倒是隨和,擺了擺手說道。


    其實這姓黃的公公出京之前,已經專門被大太監羅祥給仔仔細細地敲打過一番了,他當然知道這次出京傳旨可不是讓他來擺譜的差事,而被傳旨的對象張陽,也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得罪的人物。


    “是是是,黃公公所言甚是。”靜海縣的縣令看這京裏來的太監都如此忌憚張陽,對於張陽的背景,心中更是犯了嘀咕——這姓張的,還不怕興濟張家,難道他會是英國公府上的人物?自己上次因為汪平和的事情,將那張陽帶到了縣衙,他不會記恨於自己吧?好在自己當時長了個心眼兒,沒有把那張陽得罪狠了……


    不說靜海縣的縣令一路上的各種心理活動,一眾人來到白家門前的時候,白家已經大門洞開,以張陽為首的眾人全都躬身在外迎接。


    張陽自從被封了錦衣衛的千戶之後,倒是很少有機會如此正兒八經地穿上自己這身錦衣衛千戶的官服,穿上了這官服之後,配上張陽一米八七的身高和棱角分明的麵孔,沒有了平日裏文質彬彬的風格,卻顯得格外英武帥氣,讓原本就圍在周圍的鄰裏街坊無不暗暗喝彩,讓在人群後麵觀瞧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無不心中小鹿亂撞……


    “停轎停轎!”那黃公公遠遠地便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穿著錦衣衛官服的英武男子站在門前,自然不會認錯,馬上吩咐抬攆的轎夫停轎,然後下了歩攆便快步迎了走了上去,嘴裏仿佛抹了蜜糖一般,就開口道,“這位想必就是張大人了吧,咱家在京城便多有聽聞張大人的大名,卻不成想,聞名不如見麵,張大人您的風采比起傳聞可要更勝上數籌啊!”


    “這位公公實在過獎了,在下實在愧不敢當,還未請教這位公公尊姓大名?”張陽對於太監的馬屁向來是不太感冒的,笑了笑,拱了拱手問道。


    “咱家姓黃,賤名黃晟,忝為,這次奉皇命來替陛下傳旨。”這個叫做黃晟的太監姿態放得很低。


    “黃公公,快裏麵請,宅內已經備上了茶點酒水,為黃公公接風洗塵。”張陽比了個請的手勢,側身一讓。(.好看的小說)


    “不忙不忙,先辦正事要緊。”黃公公隨著張陽一進門,便示意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拿出一個紫檀木材質的木盒,上麵掛有一把金鎖,金鎖鎖眼被特製的蜜蠟封住。


    那黃公公拿著這木盒子,走到已經擺在前院兒的供桌之上,先焚香拜了三拜,然後用供台上的火燭將金鎖上的蜜蠟燒化,然後從身上拿出一個繡著金線的錦囊,從中拿出一把金鑰匙,輕輕把那木盒上的金鎖捅開。


    木盒之中,是一個玉軸的卷軸,上麵有完好的封緘,黃公公將這卷軸雙手高舉,給在場眾人展示封緘,而張陽則在跟隨黃公公一起來的小太監的提示之下,雙膝跪地,而白家的一眾人等,包括白安在內,則跪在張陽的後麵。


    張陽並不知道,這聖旨的卷軸其實也是有著嚴格的製式規定的,聖旨的卷軸材料是按照被傳旨官員的品級嚴格劃分,一品為玉軸,二品為黑犀牛角軸,三品為貼金軸,四品和五品為黑牛角軸。


    原本張陽作為一個五品的千戶,聖旨卻用上了一品官才能用的玉軸,隻看到這卷軸,其他的有心人便已經心中一驚了……


    那黃晟公公小心翼翼地將聖旨展開,這聖旨的材料是上好蠶絲製成的綾錦織品,金黃色的染色,上麵印著祥雲瑞鶴的底紋,兩端則有翻飛的銀色巨龍作為裝飾。


    這些雲紋除了裝飾的作用之外,其實更大的作用就跟我們現在鈔票上的水印一樣,可以起到防偽作用,雲紋的紋路,起止點都非常有講究,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假傳聖旨。


    “咳咳……”黃晟公公清了清嗓子,便抑揚頓挫地開腔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軍帥戎將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朕豈吝於褒貺哉。爾張陽乃錦衣衛千戶,其性之義,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綱,是宜褒編,以彰潛德。茲特授爾錦衣衛指揮僉事,昭勇將軍,加輕車都尉,封平虜伯。爾靈不昧,其尚知榮,即刻進京,欽哉。”


    對於這聖旨中所說的內容,我們則要解釋一下,明朝的官員分為流官、世官,官銜又分為品級、散階、勳及爵。


    張陽的這個錦衣衛指揮僉事就是個正四品的世官,也是授予張陽的正職,之所以被稱為世官,意思是這個官職是可以傳給自己的兒子的,當然如果要子孫襲職,品級要按照一定規格降等,正四品的官員,隻能襲給一個兒子從八品的官職。


    至於這個昭勇將軍則是武官的散官,是正三品,是有官名而無職事的官稱,唐宋時期,散官還能代表一定的待遇俸祿,到了明清之後,就純屬一種榮譽了。


    而輕車都尉則是勳級,也是正三品,同樣也是一種榮譽官銜,不過與散官不同,勳官還可以另外被授予勳田,這種勳官一般來說,是非軍功不可實授的。


    至於平虜伯,則屬於爵位。


    明代的封爵製度分為公、侯、伯三等,罷子、男不置。


    所以張陽獲得的這個爵位其實是最低一等的爵位,而且這個爵位還分世襲與流爵,受封而領鐵券者,為世襲封爵,否則為流爵。聖旨中並沒有頒給張陽鐵卷,所以這個爵位隻是流爵,並不能世襲給子孫。


    而之所以給張陽的聖旨是用玉軸就在於這個爵位上了,凡是封爵,都視為超品,無論公、侯、伯都按照一品官的待遇來。


    不過對於這一切,張陽都懵懵懂懂,隻聽了一段讓他雲山霧罩的話和幾個並不太明白的官職之外,張陽這會兒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升官了。


    正當張陽準備山呼萬歲謝主隆恩的時候,那黃晟公公卻又接著往下念了:


    “皇帝敕曰:國家施仁,養民為首。爾天津衛白安,德惠廣濟,慈愛布施,能捐金穀,行醫布藥助皇恩於沾足之外,救民於轉散之中。督撫司道奏聞。朕實嘉之。今特獎爾為榮身官,錫之敕命於戲,民康物阜,黎庶無遺漏之憾,家給人足,皇恩鮮冒濫之敝,褒嘉忠厚,表勵風俗,欽哉。敕命,正德四年五月初二日之寶。”


    沒想到,竟然連白安都被封了個榮身官,這種官職已經屬於正經官員的職銜之外,本身沒有任何職權和俸祿,但卻代表著一種榮譽和待遇,例如見官不跪、可以坐轎穿綢、減免稅負徭役等等,算是非常實惠的東西。


    這樣的榮身官到了明朝中後期其實隻要是願意花銀子,很多人都可以買到,我們常常說的王員外、李員外,就是這樣的榮身官。


    不過在正德年間,這樣的榮身官可還沒有泛濫,所以對此,白安可真是喜出望外,連連叩頭謝恩,連腦門子都磕紅了,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老淚縱橫。


    這也不怨白安激動,從年前被人綁架,一度要麵臨家破人亡的慘境,那時候陷入絕望之中的白安又怎麽會想到,自己在半年之後,竟然會時來運轉,非但藥鋪的生意蒸蒸日上,竟然連自己都成了官老爺,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讓人應接不暇。當然,白安也知道,自己現在得到的這一切的緣由也隻有一個,那就是前麵那個正從黃晟公公手上接過聖旨的張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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