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郡王僧格林沁功第一?”奕經想了一下,“也好。(.)科爾沁藩部損失慘重,也該安撫一下。那就以科爾沁部為功,熱河馬千山,山海關宋慶為次功,西線和南線,再找幾個,也列次功。”


    奕山和楊芳口頭稱謝,也選了幾個親信將領報了出來。楚劍功奕經也給了次功。朱雀軍的六百餘名俘虜,被分做了四份,三路大軍各自認領了近兩百人,剩下幾十人算作朱雀軍自己的功勞。


    “馬千山、宋慶等人和朱雀軍的功績,不如編成段子,在書場中演說,以振奮民心,這樣可好?”楊芳多想了一層。


    “好計謀,好計謀。此時此刻,最怕民心不穩。侯爺真是深謀遠慮。”


    奕經、奕山、楊芳等人都是官場的老油條。如何報功,如何宣揚,如何撫恤,如何讓市井街知巷聞,幾個人的奏折怎麽上,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第二次鎮江之戰渲染成一場三位大帥指揮有方,隻因英夷火器凶猛的惜敗。楚劍功完全插不進嘴去。


    等這些議定了,奕經回過神來:“這江寧城怎麽守呢?”


    “大帥無須多慮,我朱雀軍還有兩千多能戰之兵,而江南七鎮也還有一萬多人,加上收回來的潰兵,總有些可以用,我們在人數上並不吃虧。江寧大城,即使是英夷的艦炮,也很難打垮城牆,持城而守,未必不能一戰。”


    “這個……楚道台,江南七鎮,早在吳淞口之戰後就嚇破了膽,京口之戰不戰而逃,現在隻能放在江寧城中彈壓百姓,是打不了仗的。”


    “江寧八旗,總還可以一戰吧。第一次鎮江之戰中,京口副都統海嶺和鎮江八旗,不就打得很英勇麽?”


    江寧將軍德珠布臉色一變,就要作。楊芳搶在前麵說:“江寧八旗在這秦淮水暖之地,比不得鎮江那些京口水師養出來的。”


    喔!楚劍功心想,原來八旗糜爛,爛的程度還有差別。他不再深究,說道:“那棄城而走呢?英夷來自萬裏之外,時日一久,糧草彈藥都會缺乏,定然不戰而退。”


    “不行!”一直沒有說話的德珠布急了,“我等封疆大吏,守土無方,唯有一死。放棄江寧,萬萬不可。”


    德珠布說的是實話,按清朝的軍法,疆臣丟了省府,如果自殺殉國,朝廷還有撫恤。如果棄城而走,秋後問斬不說,更要命的是奪籍,子孫後代都不能做官。


    正當幾人計議未定的時候,門子來報:“幾位大帥,有位在鎮江被英夷抓住的都司回來了,他說,有要事稟報大帥。”


    那都司進了門來,撲騰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大帥,大帥,小的可算活著見著您了。”


    奕經慢慢說道:“你叫哪位大帥?”


    那都司這才抬起頭了,仔細看了看,認出了坐在側麵的楊芳之後,便哭道:“楊侯爺,我是您湖南標營的賈貴啊。幾位大帥,我是楊侯爺標營的。”


    楊芳看了看奕經,便在一旁說道:“你個死性的,居然有臉回來。來啊,給我拖出去打死。”


    奕經趕緊攔著,說道:“侯爺息怒,且看看英夷要他帶來什麽消息?”


    “還不快謝謝奕經大帥。”


    “謝大帥,謝侯爺。”


    “起來說話吧。英夷找你帶來了什麽消息啊?”


    “回稟四位大帥,英夷讓小的帶來了一封信。”


    “快拿上來。”


    站在奕經身後的貝青喬走上前去,接過信來,呈給奕經。


    奕經展開信一看,沉默不語,將信交給楊芳,楊芳看過之後,又把信交給奕山,奕山又把信交給德珠布。


    “三位大人怎麽看?”


    “不忙,楚道台、貝先生,你們兩位也看看。”


    楚劍功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中英文雙語寫的。


    “尊敬的先生們,在三天前的會戰之中,你們,大清國的軍隊,已經徹底的失敗了,在大不列顛的兵威麵前,繼續戰爭隻會加劇你們的痛苦。在此,我向你們提出和平的十項條件。隻要你們接受這些條件,並且由具有貴國皇帝授予全權的欽差大臣簽字,戰爭就會結束,和平就會降臨。反之,如果你們繼續抵抗文明的教化,則會給你們的統治帶來致命的災禍。”


    原來是一封勸降書。楚劍功把信交給貝青喬,開始低頭想心事。


    這時候出現和談的可能一點都不奇怪,在另一個時空,英國人就是在南京城下停住了腳步,簽訂了《南京條約》。但楚劍功隱隱約約的記得,是清廷先求和的。而在這裏,為什麽是英國人先送來勸降書呢?而且時間也不對,另一個時空中,戰爭持續到1842年,但目前仍舊是1841年。


    曆史生了變化,這個變化是好是壞呢?或者說,英國人那裏,有什麽變故生。


    楚劍功想得深入,便沒注意到奕經在叫他,直到楊芳重重的咳嗽一聲,楚劍功才回過神來。


    “楚道台,何事憂心重重,居然本帥連叫了幾聲,楚鎮台都沒聽見啊,”


    楚劍功趕緊站起身來,抱拳告罪。


    奕經大度的揮揮手,“楚鎮台有何高見哪?這裏,就是你對英夷最熟悉了。”


    “高見不敢,下官隻是有幾個關節沒有想清楚,才沒聽見大人垂詢。”


    “什麽關節呢?”


    楚劍功看了那都司賈貴一眼,奕經會意,揮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大人,我們幾人都曾經深入軍陣,也不用避諱,鎮江一戰,我們是打輸了。不知英夷為什麽不乘勝追擊呢?”


    “對呀,為什麽不乘勝追擊呢?楚道台你怎麽看。”


    “下官正是沒有想清楚。”


    “貝先生,你以為呢?”奕經問貝青喬。


    “呃,興許,是英夷顧慮我大清兵多吧。”


    “放肆,一派胡言。”


    貝青喬趕緊作揖:“大帥息怒,我們這次出軍十萬,雖然未曾取勝,但想來嚇了英夷一跳。俗話說,蟻多咬死象,我們再出幾次十萬兵,累也累死英夷了。”


    “我哪裏再去找十萬兵?團練?團練固鄉守土,防防盜匪還行,離開了鄉土,隻怕路都不會走了。”


    “大帥說得是。我們已經沒有新兵了。可是,英夷不知道啊。在英夷看來,隻怕我大清數萬萬子民人人可當兵吧。”


    “是這樣麽?”楊芳眯起眼,瞧著貝青喬,貝青喬被看得心裏虛,喃喃說道:“也隻有這麽解釋吧。”


    “幾位大帥,貝先生所言,也未必說不通。”


    “那楚道台的意思是,我們就許了英夷的求和了?”


    “大帥,這英夷的信裏說得清楚,要有欽差簽字,幾位大人,奉的都是剿令,隻怕沒有和談之權吧。這事,還要請示皇上。而英夷的十項條件,皇上會答應嗎?”


    “對呀,這英夷的條件著實苛刻,誰要答應了這遭,不就成漢奸了嗎。”半天沒插話的奕山說道。他和道光一樣,用漢奸來稱呼勾結外國,出賣清廷的人。滿清漢化已久,早就以前明的正統繼承人自居,毫不避諱“漢奸”一詞的使用。


    “今天折騰了一天了,幾位大帥,楚道台都回去歇息吧。明個咱們再議。”


    眾人無話,告辭出了大堂,楚劍功和朱雀軍住在一處,便徑直回去。朱雀軍駐紮在月牙湖東側的苜蓿園過去是明朝養馬處和屯兵處。楚劍功一路上騎著馬,一邊想,可還是沒想通為什麽英軍主動求和的原因。


    ?年,到底生了什麽呢?馬克思起義了?不可能啊。威靈頓公爵的騎兵再次開進倫敦?不會吧,1839年剛去過一次,英國的國內矛盾激化得沒這麽快吧。


    第二天一早,楚劍功又去兩江總督署拜見奕經。奕經現在也沒個章程,巴不得楚劍功給他參謀參謀。楚劍功一時間也沒什麽好辦法,便對奕經說道:“大帥,不如先派人去英夷那裏送信,雙方約見和談。”


    “談?本帥沒有這個權限啊。”


    “大人,無妨,可以先向朝廷寫一封簡報,隻說英夷求和了。這邊可以先接觸。”


    “這個……”奕經還在猶豫。


    “莫非大人還想打下去?如若這樣,我朱雀軍堅決站在大人一邊。”


    “不不不不。雖然我還想和英夷血戰一場,但是,恐怕生靈塗炭。”


    兩人計議已定,便由奕經給道光帝寫奏折,奏折中寫道:


    “英夷特派普魯士和尚(傳教士)郭士立前來求和,夷酋聞之(道光的)聖諭,深知感激,隻求通商,言辭恭順。”


    又說明自己的對策:“當此逆焰方張,戰守兩難之際,故不敢輕言取勝,亦不敢專事羈縻,唯有鎮之以靜,相機辦理。”


    總之,奕經大人除了在奏折裏說“洋人恭順的求和了,”一點也沒表明自己的態度,也沒有說明前線的具體情況。


    而楚劍功用英文寫了一封給璞鼎查的信,又找來個戰俘,讓他去鎮江英軍大營,給璞鼎查送信,約定麵談。並且表明,璞鼎查提出的“十項條件”有待商榷。


    就在當天晚上,璞鼎查又放回了一名清兵戰俘,帶回來一封信,信很簡短,但態度斬釘截鐵:十項條件,絕不更改,如果清國不答應,就繼續打,直到把清國打服為之。除此之外,璞鼎查還索要清國皇帝的授權書,以證明奕經有談判的權力。


    看到英夷如此強硬,奕經等人自不必說,楚劍功也糊塗了:“你丫到底想不想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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