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變人


    而意外的是,那股可以媲美玫瑰花海的緋紅色思維波動一直持續了好久都沒有散去。而隻能被迫接受那股粉紅波動的華臻整個人都愣住了——這隻大泥沼怪到底在想什麽?!華臻本來試圖再和它交流,但是也不知道它是沒聽見還是太激動忘了回應,不管華臻說什麽,他形單影隻的思維剛探上銀絲線便被鋪天蓋地的緋紅色光暈給淹沒了。


    許久,當華臻的思維累到快要陷入沉睡了,才感到那快要溺死人的緋紅色海洋終於退潮了幾分。而“它”似乎擔心華臻就這麽睡著,甚至還將纏在華臻褲管下麵的觸手又向深處攀爬了幾分,那冰冷的觸感淘氣地在膝蓋後彎處摸了摸就順著大腿內側繼續向上探索。


    你!你在幹什麽?!快停下來!


    【我、我有點好奇……】那條觸手危險地在大腿根停了下來,好像被華臻強烈的思維波動給嚇到了一般,“它”的聲音有些愣愣的,那條黏膩又冰涼的觸手還顫巍巍地在華臻皮膚表麵抖了抖,“它”不甘地一點點縮了回去,還蹭著華臻的膝蓋蠕動了幾下,似乎帶著幾分沒有盡興“參觀”的委屈。搞得反而華臻像是個欺負少年的大惡人了一般。


    可每當那條觸手一抖,華臻也跟著呼吸加重了一分,該死的,要是在這種大泥沼怪的觸碰下不小心起了反應,自己豈不是要變成禽獸不如的怪物了?!


    華臻正努力萬念俱空,卻聽到“它”小聲問道:


    【那、那個……起反應是什麽意思?】


    華臻臉一黑,居然忘了它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聲。但他當然不打算告訴大泥沼這句不良的詞語的真正含義,隻是問道:你纏著我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老是在我身上爬來爬去。


    【……你不喜歡麽?】


    華臻“嗯”了一句,又加了一句,正常人都不會喜歡的,所以,你對所有掉進沼澤的人都這樣嗎?


    一聽華臻的思維有點冷冰冰的帶刺兒感,“它”的聲音頓時變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我見到你太開心了,所以隻想和你在一起親近一些。大概我已經沉睡了很久了,隻有偶爾蘇醒的時候,會看見之前驅逐的那家夥在“進食”,它的“食物”裏好像也有一些長得和你很像的,但是……你不一樣。】


    華臻感受到銀絲上一股股暖洋洋的情緒傳遞了過來,不由得好奇道:哦?我和那個怪物進食的人類有什麽區別?他們是死的我是活的麽?


    【其實……我不太了解什麽是死的和活的,但是,我知道,你的這裏,很美麗。】說著,探入華臻心口處的那根尖細的東西有些發熱,輕輕地碰了碰那張密密麻麻的銀絲線“網絡”,就好像是在傳遞著大泥沼的思維一般。讓華臻不禁感慨,真不愧是“思維刺”啊……


    【就像這樣,我偶爾醒著的時候也會戳一戳那個家夥手裏正在掙紮的食物,但是不管是那家夥還是他的食物,都沒有你身體裏那麽美麗的波動,而且……他們都聽不到我的聲音,隻會對我越來越害怕。】說著,似乎有點委屈,那根尖刺在華臻身體裏輕輕動了動。


    華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按理說胸口被插了一根尖銳的東西,他應該已經沒命了,或者至少也應該會很痛苦才對。但是眼下的事實是,當“它”的思維刺紮在自己體內一動,“兩人”思維細絲之間就像是過電一般相互摩擦,細絲之間互相層層糾纏、逐漸發熱,那種感覺竟然舒服得無法描述,直讓華臻沉醉的差點發出呻-吟聲來。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妖怪?!為什麽自己的思維和一個非人類的泥沼怪的會這麽契合,華臻在對自己產生厭惡感的同時,也無法抑製地萌生出想要脫離這失控情景的願望。


    【不、求求你……不要討厭我qaq】


    一股泫然欲泣的水藍色波動傳了過來,相比前幾次思維溝通,這次的交流愈發清晰了幾分,華臻甚至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一滴眼淚劃過男子清秀豔麗的臉龐,順著下頜墜下的場景。


    快醒醒!華臻猛地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與其說是討厭“它”,倒不如說華臻是越發的嫌惡自己,明明“它”連人類都不是,也不知道是什麽可怖的精怪,自己竟然會腦補出來對方是擁有感情的。


    看來要趕緊從這個泥沼裏出去,不然自己恐怕會越來越被這個詭異的地方所迷惑住。


    【因為我不是人類麽?所以就要離開我?不,不可以,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華臻還來不及再對它“說”些什麽,就感到對方錯綜複雜的思維波動湧進了自己的腦海,看來之前那一絲絲的思維明顯是“它”小心翼翼控製過的,“它”的真正思維廣闊無垠,連最強烈的情感投入進去都會被那宇宙般的浩瀚所淹沒。


    而在這如洪荒之河流一般的波動中,華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地脫離那浸泡自己很久的冰冷介質。


    那根深埋在他體內的尖刺也抽了出來,思維細線之間的磨擦,讓他不禁又顫抖了片刻。而隨著對方的抽離,最後帶著幾分悲哀難過、卻下定決心的思維輕飄飄地傳了過來。


    【雖然沒有變過,但希望不會變的太醜。隻要我不是現在的樣子,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吧?】


    華臻感覺自己仿佛模模糊糊睜開了眼,但是在黑暗中呆了許久的視覺就像是花屏的顯示器,不僅發麻,還充斥著揮之不去的眩暈感。


    他能勉強分辨出自己還在森林裏,但到底還是不是自己掉下泥潭的地方他已經分辨不清了。因為他此時正詭異地漂浮在一片泥沼的正上方,那泥沼深處的冰冷溫度還曆曆在目。可是令他奇怪的是自己此時西裝上纖塵不染,甚至連之前在森林裏趕路碰擦到的痕跡都不見了。而那黑黢黢的泥沼好像在抗拒著自己的重力,讓自己穩穩地浮在上麵。


    可當華臻想要伸手碰觸那應該黏膩灘塗的泥水時,卻無論如何都碰不到它的裏麵。它並沒有想象中*的惡臭,反而有一股動物與草本混合的奇妙味道。就好像本來就是森林裏自然不過的一部分。


    華臻試著把身體朝泥沼的邊緣移過去,竟然毫不費力。他歎了口氣,彎下腰點了點泥沼表麵——還是觸不到——第一次開口真正和“它”說話:


    “我……讓你傷心了麽。”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思維刺”已經從自己體內拔離了,自己竟沒有聽到任何回複,華臻的心情就好像做了一次大蹦極,隻想起“它”說過,其他的怪物和人類都聽不到“它”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變成了怪物還是人類。華臻摸著自己明明被刺得很深、卻完全沒有疼痛感的心口,歎了口氣。


    但是現在,恐怕自己也已經成了無法聽到“它”孤寂而清澈聲音的一員。


    他鬆開衣領看了看胸膛處,那裏光滑無比,哪兒有什麽“思維刺”紮過的痕跡?


    華臻盯著自己心口處良久,抹了把臉苦笑:果然,其實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而已吧。如果妖怪會那麽善良天真,還有那令人著迷的強大思緒和情感,那還真是要讓人迷上“它”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些……都是自己的想象啊。


    華臻又在森林的夕陽裏呆了許久,久到他的眼前又出現了若幹幻覺和虛影,然後又一一煙消雲散。有的幻覺是一名青年像是泥沼裏的屍體一般漂了過來,然後突然撐起身捂著肚子,用力一按嘴裏便吐出一些黑黢黢的泥巴,完了之後還虛弱地抹了一把髒兮兮的嘴說:“唉唉這具身體不好用啊,肚子裏都是泥巴qaq……”


    又過了一會兒,他仿佛又看到一個像幽靈似的少年從泥沼裏“咕嘟咕嘟”冒了出來,夕陽在他的身上留下橘紅色的美麗光暈,可當華臻剛要向他伸出手,他透明的身體就像是黃昏的肥皂泡一般,“啪”的一聲便消失了個一幹二淨,連帶著他模糊不清的麵容也一同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真是著了魔怔了不成。”四周已經逐漸昏暗了下來,華臻知道自己如果一直站在這裏,幻覺也不會變成真的。


    是啊,那個有些可愛、有些天真、還擁有非人類的強大力量的“它”,不過隻是自己在沼澤的瘴氣中呆久了產生的癔症而已。


    哪兒來的什麽大泥沼怪?這個泥潭不過隻是森林裏稀鬆平常的死水潭而已。


    遠遠地聽到方麒和洛冉尋找呼喚他的聲音,華臻最後回頭看了泥潭一眼,朝著幾人聲音的來處走去。


    ……


    “小酒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剛才在瘴氣裏迷路了。”


    ……


    “嗯,逢魔時分?那是什麽?”


    ……


    “……哦。是麽,雖然這個稱呼挺有意思的。可是精怪什麽的,怎麽可能存在呢?也不過是傍晚的瘴氣會比較濃重吧。……好啦,我們快回去吧,還得想辦法回城裏……”


    一切就好似一場虛幻的夢境一般,除了——


    那包華臻隨手揣進口袋裏的香煙盒,此時卻不見了蹤影,甚至連他的主人也太過集中於其他的事情,絲毫沒有注意到。


    而在森林深處……


    “嘶嘶……可惡,好不容易有個送上門來的祭品。”一雙銅鈴般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睜了開來,它的聲音帶著“桀桀”的怪響,就好像是有一個鼓風機在詭異地振動。


    “不過比起祭品,‘它’竟然出現了……桀桀,如果不是‘它’的話,那祭品早就被我拆分入腹了。那個男人的長相也是上等的祭品,下次如果再碰上這麽好的上品,我還可以隨意玩弄讓他生不如死幾天——”


    在它的聲音越發的貪婪的時候,突然“嗖——”地一聲,它的一隻巨大眼珠突然淩空迸射了出去。


    “啊啊啊——!”那東西被突如其來的襲擊痛的蜷縮了起來所有觸角,可它的眼珠子後麵還有一簇粗細不等的神經束在連著眼眶深處的血肉,拉扯的它痛得發狂。


    黑暗中,怪物用它僅剩的一隻巨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那隻被生生扯出來的眼球正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觸手快速地裹上。而讓它更恐懼的是,那些黑色觸手正在粗暴地扯斷眼球後麵的神經。那劇烈的疼痛讓怪物的觸角狂亂地揮舞著,可是那些黑色的觸手卻好像是稀泥一般,被打上的一瞬間,就軟化了開來,下一瞬卻又聚集,更強烈的撕扯。


    【那個人並不是你的祭品。】


    一把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雖然很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響,但是怪物卻直覺性地聽出了那聲音的主人屬於威懾自己千百年的“它”的氣息。


    “你、你是誰……難道說,是‘它’?!”


    那聲音沒有回答它,隻是裹住怪物眼珠的黑色觸手“嗖”地一聲收了回去,而當怪物看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了自己身後正坐著一個看上去像是人類的男子。


    ——對,隻是看上去像罷了。


    男子的身體好像上好的漢白玉雕鑿而成一般,在初升的月色下透出潤澤的迷人光澤。他額前的頭發濕漉漉地披散著,被隨意地捋到了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張輪廓精致非凡的麵龐。明明應該沾滿黑色泥水的頭發,卻好像吸收了所有暗夜的黑色,黑色的泥漿變成了細碎的清澈水珠,順著他纖長的眼睫輕輕滾落,四散碎開。


    他懶洋洋地靠在怪物的一根觸角上,而借著月光此時怪物的真身才暴露出來,原來是一隻巨大的深紫色軟肢動物。它渾身帶著腥臭的*味道,乍一看這怪物有些像是一隻章魚,但又有些不太一樣。


    然而和那裸-身靠在它觸角上的男子相比,這像章魚似的生物竟然一點都不像是個“怪物”了。隻見男子漂亮的身體上布滿了斷裂的“傷口”,比如他右側的肩膀處此時便空無一物,詭異的很。而仔細看才會發現那些“傷口”的斷麵根本不是人類應有的紅白骨肉,而是無數根黑色的纖細觸手編織出的肌理。那些分明就是之前還在華臻身上淘氣“探險”的來自於“它”本體的觸手!


    他好似極有耐心一般,微仰起頭靠在那裏,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安靜的好像睡著了一般。任由那些密密麻麻的觸手一點一點地攢動著糾結在一起,然後凝結、變白,一點點地勾畫出人類男子的模樣。


    想來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也是這樣一分一厘慢慢“生長”出來的,也不知道他用了多久才成功變成現在的樣子。


    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最後一點黑色的觸手慢悠悠地縮進了他的指尖裏,隻見那瑩白修長的手指捏著的,正是華臻之前在加油站隨手買的那包煙。


    煙盒的背麵模模糊糊地印著個男明星。那個代言人滿臉輕浮地笑著,而打量著那包煙盒的漂亮“人類”男子此時的麵容竟和那人有九成像!


    不,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個男子的麵容遠比那個男明星的要細膩優雅很多,不僅如此,他的眼眸中仿佛閃爍著夜空爛漫的星子,純粹而又漂亮的緊。縱然“它”隻是複製了一下煙盒上這個人類的麵容,但從氣質和眼神上麵,那個“當紅美男子、xx牌香煙代言人”的男明星就已經完全輸給“它”了。


    看到那比自己現在的體型大了十倍有餘的怪物,此時正縮瑟地蜷起觸角,他如玉雕一般的臉上終於不再麵無表情。男子輕輕動了動嘴角,手指摸索上自己“喉結”的部位,嚐試著讓它振動出聲——


    “……也不知道他站著胡思亂想了什麽,結果還不是等都不等一下我就走了。”


    那巨大的怪物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瞪著“它”,啊不,此時恐怕應該稱為“他”了。在它悠長的千百年歲月裏,它從來沒有這麽害怕與恐懼過,它甚至不敢相信,一向以別人的恐懼為食的自己會有這麽縮瑟不堪,隻求活命的一天。心裏對那個極品“祭品”的惦記更是早就飛到了九天雲霄之外。


    “怨獸,既然你這麽不聽話,那就該受到一點懲罰。”被男子稱呼為“怨獸”的巨大怪物瞪圓了獨眼,就在一陣粗暴的眩暈中,它看到對方揚起了那張和人類一般無二、精致優美的臉龐,向自己伸出了那隻看似白皙的手,笑的迷人卻別有深意:“至於懲罰是什麽,還是等我找到他之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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