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沒有人生下來就想做錯事的,是的,我們生下來誰都不想做錯事,但這不是說有人可以不做錯事,就像我們可以一輩子不做一件好事,但卻不可以一輩子不做一件錯事一樣。


    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時不時的做錯事,做錯事已經成了人們生活不可割裂的一部分。如果一個人一輩子從來都不做一件錯事,那就意味著這個人沒有了生活,沒有了成長,也沒有了一切。事實上,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以上的這段話是作為潘楊回憶錄的序言用加重加粗的字體印刷出來的,作為一個古稀老人對自己一生的回憶,無疑這是一種對自己人生中一些遺憾的事情所做的最後辯解,作為後人來看,我們可以用寬容的目光寬容的接受下來,可是對於當時的潘楊來說,這樣的解釋無疑是讓他不能接受的……


    作為一個自認為背負著冥冥中注定的使命來到這個年代,背負著改變這個受盡苦難的民族受盡苦難的曆史的人,犯下這樣的錯誤無疑是讓潘楊本人認為不能接受的,就像一個天才,突然發現自己泯然眾人一樣。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為什麽來到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我來到這裏的意義又是什麽?難道就是為了這無休止的一次又一次戰鬥?可是這一次又一次地戰鬥還不夠嗎?這麽多的年輕生命,就在我的一聲命令之下。迎著敵人的槍炮刺刀向前衝殺,他們的生命,都是因為我才犧牲的,難道我來到這個年代的意義就是為了讓帶領他們去犧牲嗎?”


    潘楊把手中地勃朗寧手槍上好了膛,然後重新拉開槍膛,看了看那顆已經在槍膛中靜靜躺著的黃橙橙地子彈。很亮很新,甚至還帶著剛開封的那股子黃油味道。然後重新舉到了太陽穴邊,靠著大樹根靜靜的喘氣。


    潘楊決定結束自己這段離奇的時空經曆已經有些時日了。三天了,在來到這個年代的這些日子裏,沒有什麽時候比這三天讓他感覺更加無力,不是身體上的原因,而僅僅是精神上的無力,身體上地創傷實際上並不嚴重,那顆在身邊爆炸的迫擊炮彈實際上並沒有更多的傷害到這個被有心人時時刻刻關照著的縱隊司令員。三天前,從部隊分散突圍的時候潘楊就動了這個念頭,但僅僅是個念頭而已,有愧疚,更多的是不想拖累那些本來可以安全脫身的戰友。但三天來,看著那些飛狐隊員們一個又一個的在自己地身前倒下,仇恨和報仇的信念支持了他。


    可這一次,他是動真格的了。不為別的,共產黨隻有戰死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司令員。銜尾追來地這股鬼子,已經將他和柳青言以及最後身邊的五個部下包圍了,身後就是懸崖,而他們已經接近彈盡糧絕了。


    潘楊是何許人也?


    潘楊是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將。從來都是他在戰場上收割日軍將領的生命和榮譽,要他被俘,甚至是死在日本人的手裏,那都是萬萬也不能幹的,或許,這一次又能穿梭到另一個年代?


    在那個年代裏,再給潘楊一次機會,也許他便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對嗎?


    手指輕輕的壓下了扳機的第一道火,再輕輕的勾動一下。也許是兩毫米、三毫米?這個世界地所有煩惱都與我們地主人公沒有關係了。槍炮也好,硝煙也好。都成為了過去時。


    潘楊抬起頭,一顆迫擊炮彈在距離身邊大約十米外的地方爆炸開來,氣浪翻湧過來,高地下方地日軍又再度發起了衝鋒,耳邊傳來了蔡京華那熟悉的聲音


    “節約彈藥,把鬼子放近些。”


    “鐵蛋,你小子除了鬼子軍官,其他人都不要管……”


    “手榴彈要節省點用,十五米距離,把鬼子打下去了給老子弄些彈藥上來。”


    是啊,這龜孫日子沒法過了,這子彈還是留給小鬼子吧,節約彈藥,死,難道非要用槍麽,身後就是懸崖,狼牙山五壯士能跳,難道我潘楊就不能跳了麽,跳崖的時候該喊些什麽口號呢?


    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還是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潘楊的眼睛漸漸的朦朧了起來,硝煙順著上升的氣流熏紅了眼睛,眼淚止不住的向下流淌,鬼子那屎黃色的腦袋一串一串的冒了出來,抬起手,平正準心,輕扣扳機,手腕承受了勃朗寧手槍那凝重的後座力,那顆漂亮的、光滑的、帶著黃油味的子彈不偏不倚的鑽進了那個鬼子的天靈蓋裏,隨著潘楊一聲槍響,短促的點射聲又再度響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沉穩的“乒勾”“乒勾”聲,日軍幾乎在臥倒的那一瞬間,就被放倒了十多個,都是精英啊,百戰餘生,難道就要隕落在這個不知名的山頭上了麽?潘楊的腦袋再度迷糊了起來,朦朧間聽見了日軍衝鋒的呐喊和一聲:


    “手榴彈!”


    潘楊又一次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山頂上簡陋的工事裏,隻剩下三個人了,他已經從接敵的第一線被挪到了早已昏迷不醒的柳青言身邊,撫摩著柳青言那滾燙的額頭,他喃喃自語起來:


    “青言,一直以來,你都在我的身邊,默默的守候著我,而我卻因為種種愚蠢可笑的理由刻意讓自己忽略了你的存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那個時候你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青年學生,因為我地原因。你才會選擇踏上了這樣的一條道路。還記得在晉察冀軍區醫院的時候嗎?第一次負傷之後,就是你陪著我,讓我到這個年代之後第一次體會到了這個年代普通人真摯的愛情,從此之後,我們聚少離多,而你卻毫無怨言,現在我們的生命都進入了倒計時。作為一個中國軍人,作為我潘楊的女人。我不能,也不允許你落入日本人的手裏,這輩子,我虧欠了你,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地陪伴你……”


    “丹尼兒,我愛你。你是一個好姑娘。敢愛敢恨,可是我卻無福消受你的這份感情,曾幾何時,我曾經幻想過拋開這一切,和你去到那大洋地彼岸,過平靜的生活,憑著我預知未來的本事,也許我會成為一個富甲天下的商賈。可我知道。這樣不僅僅是我,就連你,也會看不起我,你愛的是那個在定縣城頭殺敵破軍的團長,你愛的是那個在緬甸運籌帷幄地師長,你愛的更是那個在杭州指揮若定的司令。你愛的是英雄。絕對不會是一個耽於逸樂富翁,所以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和你轟轟烈烈的愛一場。”


    武昌,第十一軍司令部的會議室裏,畑俊六正站在寬大的地圖前獨自出神,進來他呆在這裏的時間比過去多了不少,甚至有時幹脆就在這裏過夜,他地出現,讓十一軍司令官橫山勇中將感受到了無比的壓力,各種計劃的落實情況都加快了不少。每天從前方各處發來的各種電文、通報源源不斷的送到他這裏。而畑俊六大將則呢裝筆挺、金星閃亮,一會兒側頭聽取參謀人員分析情報和態勢。一會兒看著參謀們緊張的在地圖上標繪、記錄,一副全身心投入地樣子。而這時,麵目冷峻的大將正在側耳傾聽著一個略帶著公鴨嗓的聲音的匯報:


    “林慶,25歲,少校軍銜,國民黨軍統保密局成員,軍統幹訓班第五期畢業,現任華中地區軍統特別行動組組長。”


    “該小組任務為尋找失蹤三個月之久的中共將領潘楊,特別行動組成員均為軍統高級情報員,與之相應的是中共方麵也派出了一支同樣規模的情報人員組成的小部隊,與該小組合作,一同尋找潘楊的下落,尤應注意的是,林慶其人身後有深厚地美國背景和親中共地傾向……”


    “美國背景?親共傾向?特高課在這個問題上有什麽獨到的看法?”


    作為中國派遣軍地最高指揮官,畑俊六在這名掛著少佐軍銜的特高課情報人員的匯報中,很明顯的聽出了其話中有話。


    “對,軍統幹訓班還有一個名稱,那就是中美合作所,作為一個特別的機構,特高課已經派出了大量潛伏人員,對該機構進行滲透,從現在掌握的情況可以得出以下結論,該機構以培養高級特工人員為主要任務,在政治審查上尤為嚴格,因為其任務針對的主要是我軍和中共,所以在政治傾向上尤為敏感。


    而此次派出的這位林慶少校,卻是該機構的一個另類,據我潛伏人員匯報,其在政治上有親中共的傾向,與美國教官的關係相當密切,因此,特高課懷疑,這是國民黨當局對中共拋出的又一支橄欖枝,是國民政府在無力承受我正麵進攻的情況下,向中共方麵的示好之舉。而且在這樣的聯合調查組後麵,我們還不能忽視美國人的身影,這就是特高課的看法。”


    “喲西,從以往的情報綜合分析可知,潘楊此人雖然身屬中共一方,但其由於個人的關係,和政府軍中的大量高級將領,乃至美國軍方都有極為密切的私人交情,此次率軍北上,生死不明,已經造成了國共兩黨之間莫大的嫌隙,這數月以來,兩軍之間大大小小的衝突不斷,這對於我們來說是極為有利的。這次聯合調查,正如特高課所言,是兩軍結束摩擦,一致對外的表現,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對潘楊的搜索行動,我們要走在這些人的前麵,對於潘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哈依!”


    ……你和我一樣,胸中有血,心中有傷,不要什麽花好月圓,不要什麽笛短蕭長。我們一樣,就敢在泥沼裏,種下鬆籽,要它成梁。我們一樣,就敢挽起朝暉,踩著泥濘,走向希望。


    1943年3月25日,武昌


    “福榮居”是一家字號並不老的中式飯館,因它靠近日本總領事館,顧客多是日本人,所以生意顯得很火。在一間“雅座”裏,西裝革履的蔡京華正陪著吃得滿頭大汗的潘楊進餐,作陪的竟然還有一個偽軍軍官。


    桌上的菜肴夠豐富的,有鬆花雞腿,熏臘鴨,糖溜虎皮乳豬,武昌魚,紅燒肉,新鮮的竹筍,蘑菇湯……還有純正的茅台酒。


    “真是太好了,這麽多日子,簡直把嘴巴裏麵淡出鳥來了,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啊,可惜了,可惜了,要是不打仗,真就開這麽個餐館,天天吃吃喝喝的該有多好!”潘楊邊吃邊喝,嘴巴裏麵還沒口子的嘟囔著。


    飯館上下都是日本人,潘楊可以滿不在乎,可此刻的蔡京華卻不敢怠慢,潘楊這位聞名中外的抗日驍將現在可是在日本人的心窩窩裏,一旦失陷在日本人的手中,那自己可就萬死莫贖了。肩上的擔子不輕啊,更何況還有那位不知道深淺的被潘楊請過來的偽軍軍官……


    距離興化城下那糊裏糊塗的一場敗仗,已經兩個月有餘了,從保護著潘楊等人突出重圍,到為了柳青言等人的傷勢深入大武漢,這兩個多月以來,蔡京華實在是經曆了太多太多,不為別的,就為潘楊的膽大包天,誰又能想到,潘楊竟然躲到了這日本人華中地區的心髒裏來了呢?而且還堂而皇之的在日本總領事館的大門口就開了這麽一家中國餐館,結交的還都是這武漢地麵上有頭有臉的日本人。


    蔡京華正感慨著,潘楊在喝過二兩茅台酒後,開始轉入正題,他小聲說道:“介紹一下吧,蔡京華,這位是咱們的新朋友,姓李,李書平,咱們在這裏能夠安營紮寨,還是多虧了這位新朋友的關照。”“偽軍官”原本就已經脫掉了頭上的帽子,再經潘楊這麽一介紹,蔡京華看著這人頓時就感覺順眼了許多。


    潘楊示意二人湊過來:“小蔡,咱們的人已經在武漢建立起了一條真正的秘密戰線,但他們現在缺少足夠的武裝力量和有戰鬥經驗的人,因此,你在這一段時間內將要擔負起武漢三鎮,乃至周邊地區的情報除奸工作,等待時機,迅速出擊,給即將發動鄂西會戰的日本華中方麵軍以沉重的打擊。”


    蔡京華點了點頭:“放心吧!一號,堅決完成任務。”


    “這裏以後還要繼續使用起來,作為聯絡點雖然並不適宜,但是作為情報搜集的場所,這裏還是不錯的。”潘楊將兩根金條輕輕的擱在了桌上:“這是活動經費,今後隔一個星期到漢口的中央公園碰頭,如果一次不能接頭,那就等下一次,兩次都沒有接上頭,那就自動脫離聯係,啟用第二條備用聯絡線路。”說完,他又掏出一張美元一撕兩半,一半放在了蔡京華的麵前,另一半交給了剛把帽子戴好的李書平。


    看著潘楊離去的背影,不知怎的,蔡京華感覺到自己手中的這半張美元沉甸甸的……


    ps:沒什麽好解釋的,前段時間我累了,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上的,對不起關心本書的各位讀者和弟兄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常樂無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常樂無言並收藏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