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下回到寂靜的麒麟殿,被杜若放倒在床上。就算一路上都有那一身黑袍遮擋,沒被侍從看見自己身上有些‘怪異’的痕跡,羅槿還是自背後受到了些許奇怪目光。


    帶有杜若體溫的外袍被主人輕輕落下,羅槿輕輕歎了口氣,小幅度的控製著身體配合動作,卻因為衣角掃到了下顎附近的傷口,疼得他微微蹙眉。


    “師尊很疼麽。”


    低沉男聲響起,杜若將外袍丟至一旁桌上,探出手指輕輕碰上羅槿被指爪挖進、深陷下去的幾道傷口。


    隻不過是四肢癱軟而已,又不是不能動,羅槿眉頭鎖的更深,費力抬起手來覆上杜若的手掌。似乎比起自己,杜若現在的體溫更加溫暖。


    五指反扣,將羅槿探出的手重新押回床上,沒等羅槿反應過來,杜若就半趴到他身上。身體距離越來越近,臉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想要繼續質問的話卡在喉嚨,忽然靠的這麽近,心跳頻率驟然上升。身體被壓住,僅能微弱活動四肢的力氣無法撼動身上人分毫,羅槿隻能看著那一張精致臉龐越來越近,隻不過,那個人的那雙眼睛明顯在注視著別處。


    意料之外,沒有麵對麵靠攏,身體被壓製,最後隻能看清杜若的前額發頂。


    因杜若莫名其妙的動作處於緊張狀態的羅槿,忽然就感受到疼痛的傷口處一陣濕熱。身體難以抑製的顫-抖一下,呼吸聲也變得不平緩。


    羅槿沙啞著嗓子低聲道:“杜若,你幹什麽!”


    沒有收到回應,杜若繼續用舌尖輕舐過未結血痂的傷口,清除著上麵附著的些許血液,一點兒也沒有浪費的全部吞咽入口。


    ——實在是……相當強硬的姿勢。


    看不到趴在自己肩膀處的杜若在幹什麽,羅槿隻覺得傷口處愈發滾燙起來,下意識活動手腕掙紮,費了半天勁卻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盡管還在為杜若的‘擅作主張’生氣,也毫無辦法,頂多也是用微弱的聲音做沒有用的嗬斥。


    可等到那個頗有些毛茸茸的腦袋順著破損的衣衫逐漸下滑,等到舌尖觸碰到前胸位置的時候,羅槿是真的忍受不了了,急的臉上都泛起了一層紅暈。因為言語上的抗議沒有效果,身體上力氣又受限製,讓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滿臉的尷尬和無措。


    身體變得僵硬,誇張的一張臉一直紅到脖子根,眼睛側看向一旁,再也理會杜若的動作,那細微的感覺在身上持續了好一會兒才消失。


    壓在身上的人起了身,被牽製的雙手也得到了釋-放,羅槿再回過頭就對上杜若依舊清亮的眼眸,一番對比之下,幾乎半身潮紅、甚至被舔舐的有些情動的自己,與眼前雙眼清明的杜若根本不在一個頻道。


    “師尊還疼麽?”


    關切目光中,杜若一句話打破了氣氛的沉默,待羅槿反應過來,下意識右手摸上臉旁傷口,才驚覺發現深陷下去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


    難以置信的摸索幾下,受傷的地方、被杜若舔過的地方……都完好如初了。


    氣氛由沉默變成尷尬,羅槿實在不知道杜若能擁有這種能力……用,這種詭異的方式讓自己傷口迅速愈合。當然最尷尬的原因還是,他把杜若的意圖想到了別的地方。


    輕咳一聲,為了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麽奇怪僵硬,羅槿垂眸道:“不、不疼了。”


    “恩,我以後都不會再讓師尊遇到危險了。”得到回應的杜若,終於放心的端坐在床邊,伸手整理起了被他扔在一旁的外袍。


    現在的杜若雖然認為羅槿十分‘重要’,被他劃在了羽翼保護的範圍之內,可是一直實力鎮壓魔族的魔尊大人還不能準確的認知情感問題。


    換句話說,在魔域這種特殊環境下,對於下屬、他可以保持自己的震懾力,也擁有一定的領導能力,可對於想要親近的人,因為是第一次有,所以處理起來格外的小心翼翼,也會暴露出不少錯誤。


    最明顯的表現,是他一想到隨時可能失去羅槿的時候,心慌意亂的感覺會無法排解,表示占有的方式就會不自覺變得強硬奇怪。


    羅槿看著杜若坐起身來,也跟著想要坐起。


    杜若想要‘應付’的,不是能簡單解決的事情,不論如何,羅槿都需要立刻回到四象山,不僅是兩族時刻有‘開戰’的可能,還因為旭堯仙尊的狀況。


    自從閉關後清醒過來,他‘錯過’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麵對日益複雜的環境,一直被蒙在鼓裏的羅槿真的需要了解,了解事件始末,了解至今為止的發展狀況,不管是兩百年前,兩百年中,還是兩百年後的正當下。他有這個責任。


    杜若的緣故,沒什麽力氣的羅槿隻能雙手撐著床才有起身的可能,可誰知他剛要動作,左手隻小幅度的前伸了一下,就再也動不了了。


    疑惑的側頭看過去,這才發現左手手腕不知什麽時候被拴了一條細繩,而繩子的另一頭,牢牢綁在床頭。


    羅槿:……


    “我不可能讓師尊就這樣離開,不僅是自私你不會再回來,四象山……對現在的師尊來說,也實在是太危險了。”


    在羅槿回頭發表想法前,杜若提前解釋道。


    “四象山對我來說不會有危險,我們身上的禁術還沒有解,我一定會回來,事情處理完就回來,你要相信我。”眼前不足半個小指粗的紅繩一定不一般,看似很輕易就能擺脫的小繩在羅槿暗自較量後以失敗告終。


    果然,還是要先說服杜若,他才有離開的可能。


    羅槿依舊在強調離開,杜若卻在他的話中有了瞬間的走神。看向依舊殘存紅暈的熟悉臉龐,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眼睛可以正大光明的看過去了?


    不要再小心翼翼、狀似無意的看幾眼,而是可以直接望過去,甚至可以收到一個微笑作為回應。


    與他的地位、手段無關,好像還在被送往‘極北之地’封印路上的時候,他就被允許這麽做了,還被允許靠近,受到過各種照顧。而且,就算重新獲得了‘魔尊’身份,那種相處模式也沒有多少改變,唯一變動的,大概隻有自己增加的底氣和日漸增長的慌張。


    曾經的‘外門弟子’身份,麵臨的都是嘲笑與欺辱,後來的‘血魔’血統,得到的又都是審視與畏懼,連平等對待的關係都不曾有過。


    如果說之前羅槿的態度對他來說全是感激的話,現在的他,則又多了好奇,好奇要如何處理這樣對等的親密關係。


    輕歎一口氣,這個世界上,能夠如此對待他、不論身份種族的,也就隻有羅槿了吧。


    “我相信師尊,那……師尊相信我麽?”


    黑眸中的光亮暗了暗,目光堅定坦誠,羅槿被這一雙眼睛望著,再加上那不由拒絕的語氣,難以控製的點了點頭。


    “既然師尊願意相信我,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好不好?”


    獲得了回應,向來沒什麽表情的一張臉愉悅起來,杜若緩了口氣說道,又趕在羅槿出聲反駁前繼續:“我可以把事情處理好,不會讓你擔心的事情發生。”


    信誓旦旦的語氣讓羅槿思緒微晃,因為世界變動的緣故,同樣在這個世界有巨大責任的杜若、幾乎可以認定為觀點立場對立的杜若在,做出最大讓步的基礎上,現在幾乎完全站在了自己這邊。


    隻不過,杜若畢竟是魔族,若是人族修士站到魔族一麵會受詬病,以實力為尊的魔族相反下來真的沒有關係麽?


    緊了緊五指,重新沉默下來,思緒過後,羅槿才緩緩道:


    “杜若,我……隻是想要去了解一些遺漏下的事實而已,你是魔族,你的立場不需要因為我做出這麽大的改變。”


    “師尊是介意我的身份麽?”


    僅用一隻手慢慢撐起自己的羅槿聽了這句話動作一頓,歎口氣道:“並不是介意你的身份如何,我隻是覺得……”


    “那既然如此,我也會幫師尊得到想知道的答案……等事情解決之後,交給你一個合適的答案。”


    伸手扶著羅槿、讓他坐起身,杜若垂眸回應道。等到‘大事件’解決,自己身上‘擔負’了旭堯仙尊‘性命’一事再慢慢解釋就好了,成功解決功能抵過吧。


    杜若認為、隻要有合適的解釋,羅槿就一定能接受旭堯仙尊變相因自己失去性命的事。畢竟說到底,自己除了無法選擇的血魔血統之外,還真沒做錯什麽,而且目前為止,他除了在考慮到羅槿時覺得這身份血脈是阻礙,其他時候都對這身份十分滿意。


    畢竟在魔族,但因血魔這血統就能被高看一眼,更何況杜若有與之相應的能力。與人族修士中天賦對等的,魔族裏就是血統了。


    一直為之驕傲、最看重的東西,在更加重要的人麵前顯得微不足道,更何況不同的種族,對方種族的人甚至厭惡讓他引以為傲的血統。


    被杜若堵得無話可說,不知道要如何反駁,在自己還沒有詳細計劃的時候就有人出好了主意,十分可靠的全盤包辦了所有。


    羅槿動了動手腕上的細繩,又一次暗自施力,也又被杜若按住那隻意欲掙脫的手腕、進一步辯論。


    “事情交給師尊,一定能解決麽?雖然說現在還是商子陸……師叔單方麵鼓動,可隻要我出手應對,八成就沒有問題了,如果換做師尊出馬,就算了解了事情始末,師尊有一定解決的把握麽?”


    “隻要事情解決,我一定會告知師尊一切的一切,交由師尊一個滿意的結果。”


    不知疲倦的勸說著羅槿,讓他把他想做的事情全權交由自己。著急如羅槿,也不得不承認杜若說的句句在理,他自己的作用與杜若的作用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麽,就算覺得杜若身為魔族,不需要為人族‘付出’這麽多,有了他的態度轉變和幫助,也讓身為人族修士的羅槿感到心安。


    畢竟矛盾爭端一旦擴大,修士魔族尚有能力自保,最受損失的還是平民百姓,原身的責任讓他不得不重視這些。


    “師尊不覺得我做出了很大讓步麽?其實這種事情我沒有參加過,現下有了我的意見和參與,結局應該會很不一樣。”


    到最後,總結性的說了這麽一句給羅槿,聽到的人也不得不讚同。


    是自己的‘責任’把杜若也牽連進來了,可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羅槿能做的,就隻剩下表達感激了,可感謝的話還沒出口,就聽杜若繼續道:“所以師尊,作為交換,你要留在麒麟殿,一直在我可以掌控的範圍內。”


    “我相信師尊,師尊也需要一定的自我保護能力,所以如果師尊肯配合,我可以放開之前給師尊的禁製,不管是靈脈還是現在這隻手。”


    一邊說著,一邊拽了拽羅槿手上纏住的小紅繩。其實,從談到‘正事’開始,杜若神色就愈發的認真了起來,深潭般不見底的黑眸透漏著晶亮光芒,十分耀眼。


    用自己的自由來換杜若的幫助麽?


    咀嚼一遍,其實這看似難以抉擇的話題在羅槿身上卻沒有任何問題,因為說到底,他到每一個世界的原因就是‘攻略目標’,也需要跟杜若在一起的‘機會’,所以這個要求對他來說並不過分……


    相處時間不算短暫,羅槿對於眼前的魔尊大人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熟悉和習慣已經占了大多數,而對於杜若來說,對眼前人的感受也同樣是難以形容。大概是情感方麵經驗太少,太習慣實力壓製,所以一時間無法歸納這種占有控製的欲-望屬於什麽方麵。


    不過時間還長。


    誰都沒有說出口,確是雙方的共識。在這樣世界的設定基礎下,不需要擔憂生命對於情感的限製,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相處,慢慢摸索。


    點頭回應,立刻得到了杜若明顯放鬆的神情,手上的繩子瞬間就被解開。


    雖然綁的時間不久,還是勒出了細細一條痕跡,杜若將羅槿手腕放到手心,拇指輕輕摩挲著那道紅痕,確認一般又一次詢問道:“師尊確定麽?”


    “這樣做,對你沒關係麽?”


    有利無害,能夠暫時借助杜若的力量平下這一次災難,還能留下在杜若身邊,羅槿當然會答應。並不了解魔族的態度,針對杜若的安慰,也忍不住多問幾句。


    “八成把握,不然這個位子,是怎麽來的。那這個條件,師尊願意答應麽?”挑挑眉,杜若有些不滿羅槿對他實力的質疑,簡單回應過後又重複一遍自己的條件。


    “恩。”


    “師尊相信我,自此以後,永遠留下,真的肯定麽?”


    就算得到了兩次回答還是忍不住再問一句,杜若總覺得羅槿答應的太無遲疑、太過直接了。雖然從相遇以來一直都是這樣,去往極北之地的一路上,吃飯、休息,羅槿對自己幾乎是有求必應,但這一次,在魔尊大人眼裏,自由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自此之後,要永遠留在對人族來說的陰暗不祥之地、甚至掛上修士所不齒的名頭,就……這樣輕易答應了?


    毫不遲疑的回答,總讓杜若感覺不到真實。


    而與杜若的懷疑態度不同,棘手的事有了明顯的解決方案,有人一起承擔、解決,羅槿倒是感覺放鬆了不少,舒了一口氣。


    不論如何,起碼有了解決的方向,事情不算小,因為留在了杜若身邊,之後恐怕還要向他了解具體狀況,羅槿放鬆深情看過去卻發現對方似乎更加緊張了起來。


    “不是說著相信我麽?怎麽我的答應你一直質疑?不然就不要解開封印,把我綁在這裏就是了。”為杜若緊蹙的眉頭、過分謹慎審視的模樣輕笑一聲,玩笑道。


    麵對這樣的事情,魔尊大人實在是太過小心翼翼,這一句玩笑話恰好戳中了他心坎。因為羅槿的‘正式’提議窒了窒,杜若神色十分認真道:“我還是比較希望師尊自願留在我身邊。”


    怔楞片刻,從杜若嘴裏冒出這樣一句話,倒是讓羅槿後脊一涼。按這話的意思,好像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


    魔域邊界,遠南郡。


    “擎蒼師兄!我們什麽時候才可以見到師尊?”疲憊的降至地麵,牢牢跟在擎蒼身後,慕珺瑤看著四周縈繞的不祥氣息稍稍有些緊張,總覺得這一次出行不會順利。


    “明天,明天就可以看見師尊了,然後很快就能解決一切了。”


    擎蒼沒有回頭,一身白衣行走於幽暗叢林當中。


    大概是奔波疲憊的緣故,慕珺瑤總覺得擎蒼變得愈發冷淡,也是眼睜睜看著他們師尊被帶走的緣故,最是心善的大師兄再也沒有笑過,就連平日裏最頑皮的蘇葉,也因自責日漸冷漠。


    雖然同樣擔心將他們‘看大’的羅槿,慕珺瑤也為兩位師兄的轉變而憂愁。


    霧氣朦朧,不同於四象山水汽凝結的晨霧,魔域附近團團灰霧中不知是包含了什麽奇怪的東西,讓人呼吸難順,十分壓抑。


    多層遮擋下視野不慎清晰,慕珺瑤跟在心情逐漸緊張起來的蘇葉身後,最前麵帶路的依舊是擎蒼。


    藏匿於衣袖的指尖凝結了一絲黑芒,比起進入杜若眉心的那絲顏色更深更重,拇指輕輕一挑,黑芒散開成藤蔓一般細長,一下子攥緊了蘇葉身體裏、瞬間消失不見。


    心智越不堅定的人越容易被控製。


    兜兜轉轉饒了這麽久,一直置身事外一身輕的魔尊大人不應該被困擾,應該幹一些像前代血魔大人一般的正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徒弟再愛我幾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明湖畔小青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明湖畔小青蛙並收藏快穿之徒弟再愛我幾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