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宇在望遠鏡中可以清楚得看到在過胸的積水之中,雙方士兵都是死命地搏殺,上演著一場悲觀的血戰,每一個人的胸前都是致命的刺刀、刀口、槍頭。


    雙方的士兵表現了極大的勇氣,雙方沒有任何懼意,將自身投身於血潮噴湧的戰鬥。


    來自三個國家的士兵使用著三種不同的語言怒吼,憤怒著,呻吟著,原來濁黃的泥水被士兵們的血潮染成了赤紅色。


    貝傑少校的藍色軍裝已經變成紫色,那是太多鮮血沾染軍裝的結果,時不時就有人毫無聲息地倒在泥水之中。


    但是他的身側,仍舊是一麵三色旗,軍官們肩並肩地叫道:“向我靠攏!”


    貝傑少校表現了驚人的英勇,他朝著同樣因為太多鮮血而改變顏色的鄧營長奔去,親自抓起了上了刺刀的步槍。


    “殺啊!”鄧營長同樣不懼怕這樣的戰鬥:“前營將士,隨我來!”


    雙方的屍體浮在水麵上,以兩名指揮官為核心展開了驚天動地的混戰……


    五分鍾之後,雙方都以同樣的悲痛喊出了口號。


    “貝傑少校戰死!”


    “為鄧營長複仇!”


    短促地肉搏戰終於結束了。遍地都是雙方戰士地屍體。即便活下來地人也不願意回憶著剛才地戰鬥。


    前營在刺刀麵前還是被迫向後退卻。法國在肉搏戰上訓練更強一些。他們拚刺刀地技術比隻憑借著勇氣進行戰鬥地前營更加頑強。他們追擊著前營占據了一個堡壘和一道胸牆。


    但是所有地法軍沒有追擊地勇氣。而是紛紛痛哭起來。他們用著兩種語言咒罵著。哭泣著。


    貝傑少校地屍體已經被抬了出來。一名連長死死地按住自己地額頭:“我地連啊!”


    他地軍裝也被鮮血染成了紫色。就在剛才地戰鬥。他地連隊幾乎不複存在。除了奄奄一息地傷員之後。整個隻有十七人仍站在陣地上:“通信兵。告訴司令官閣下。二十六連已經完成了最艱難地任務。我們站在黑旗軍地陣地上……”


    “光榮地二十六連參加戰鬥一百零三人。戰死約六十五名。”


    其它連隊的損失同樣巨大,有少數步兵想躍出堡壘對黑旗軍進行一次追擊,但是在他們麵前仍是密集的夾射火力。


    黑旗軍的築城經驗十分豐富。他們在大堤後方同樣構築了堅固地陣地,由戰壕、胸牆、拒馬、水壕、碉堡等多重火力組成。


    法軍的主力剛才利用前鋒方隊衝鋒地機會全線壓下。他們采取步炮協同的策略,很好地掩助前鋒方隊的攻擊,但是在一重又一重的防線麵前,他們還是感到遇到了克星。兩邊地陣地上都是哭聲。雙方的士兵都為指揮官整理著遺容,更換了軍裝,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法軍已經浸在水中戰鬥了好幾個小時,彈藥因為激烈的嚴重不足,因此他們逐步收縮,退到大佛廟進行著休整,準備著第二天的繼續戰鬥。


    而第一線的黑旗軍則在調整著姿態,一些過於突出的陣地被放棄。他們同樣利用夜幕緩緩退往第二道防線。


    柳宇在遠方對於這樣的戰鬥懊悔無比。雖然法國人死傷很多,但是他們卻從前營的防線上敲開了一個口子。


    這樣密集地方陣隊形是任何一個軍事指揮官都願意碰到地。雖然距離較遠,但細柳營和黑旗軍取得很大的戰果。參加衝鋒地步兵差不多傷亡了一半人員。


    但是如果有一挺重機槍就好了,那樣的話。前營就不至於失守了。


    “我們地炮兵還是不如法國人。”旁邊司馬泰做著這樣的感概。


    今天法軍地炮兵抵近射擊,雖然因為迫擊炮和狙擊手損傷較大,但是他們卻確實取得了很大的戰果,甚至壓製了黑旗軍的這些小型迫擊炮,而法軍主力的適時壓上,迫使已方無法全麵出擊,將突擊的法軍全部殲滅。


    這些都是值得吸取的教訓與經驗,柳宇長歎道:“我們在進步,法國人同樣在進步,而且進步得不慢,司馬,我們去看看鄧營長最後一麵。”


    “鄧營長戰死得很光榮,前營的犧牲也很大。”司馬泰一邊走一邊說道:“是個好漢子。”


    同樣的名字,同樣是為國犧牲,在另一個時空,這一個鄧世昌的事跡已經被人遺忘了,但是柳宇能記住他的名字:“司馬,如果有機會的話,咱們要銘記住鄧營長的名字。”


    雨又下起來了,天色陰沉得可怕,走在泥漿之中隨時都會摔倒,司馬泰詢問了另一個問題:“我們細柳營什麽時候準備出擊?”


    在黑旗軍當中,各個營頭都有不同的含義,正如同烏鴉營的名字代表著敵人災害,每當細柳營樹起他們的戰旗,那就代表著最後的決戰與徹底的勝利。


    在今天的戰鬥,前營傷亡超過兩百名以上,老兵骨幹損失甚大,明天估計要承擔輕一些的戰鬥,可柳宇在今天卻刻意把細柳營和兩個新兵營保存了下來。


    司馬泰知道他的意圖,那就代表著明天是決定勝負的一天。


    柳宇點點頭:“明天早上,你們隨時待命。”


    正說著,那邊一個軍官已經從前營趕來,他的臉上雨水並著淚水說道:“統領,我們杆雷艇隊什麽時候出擊。”“等!”柳宇並不想太早使用自己的殺手鐧,這是他在水上決勝的最後一張王牌。


    “可是今天我們與法軍的交戰是我們獲勝啊!”


    他說得並不是陸上的交戰,而是從今天早晨開始的水上炮戰。


    步兵是這場戰鬥的主角,可是法國小艦隊實際是最早參加戰鬥的敵軍,他們也是最丟臉的部隊。


    從淩晨開始,法軍就出動大量艦艇前出到丹鳳陣地後方,在靠近山西大道的左鳳河麵停泊,企圖炮擊黑旗軍步兵、船隻並阻止他們在失敗之後撤退。


    他們甚至還參加了對大佛廟地炮擊,但是正在他們轟擊的時候,突然遭到了黑旗軍的猛烈炮火襲擊。法軍艦艇立即加以還擊。


    他們起初認為是黑旗軍的炮台,可是整整打了兩個小時的戰鬥之後,他們才弄清楚,他們的對手是黑旗軍的炮船--用蒸汽商船改裝的武裝炮船。


    作為一個勇敢地水師軍官,在鄧營長麾下參加過伏擊法軍炮艦戰鬥的易水也參加了這一次戰鬥,他們把自己地炮船隱藏在丹鳳河與左鳳河相通的一條小河,由於有河堤掩護,兩方隔著河堤對轟。


    法軍靠近之後。兩艘武裝炮船才開始了轟擊,而附近的武烈營也同樣用步槍進行襲擊。


    雙方隔著河堤的戰鬥並沒有多少效率可言。但無可質疑,黑旗軍水師顯然占了上風,他們讓法軍地艦艇無法參加對地麵部隊的支援。


    大雨如注,視線不良。雙方的炮擊很難用命中率來形容,法軍起初使用五艘炮艦炮艇進行轟擊,中午以後又陸續增加了三艘炮艇。


    但是雙方的炮擊幾乎沒有命中率可言,黑旗軍的實心彈砸在法艦上固然威脅不大,但是法軍也幾乎沒有成功命中的記錄,戰鬥一直持續到傍晚,持續了八個小時。


    黑旗軍有兩門前膛滑膛炮被打啞,但是法軍也有兩艘被擊傷。最後雙方打得精疲力盡。隻能各自休兵。


    但是對於易水和水師的官兵來說,這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勝利:“我們明天想為鄧營長複仇。”


    他估計了一下。如果今天投入杆雷艇地話,說不定就能留下一兩艘法軍艦艇。


    但是柳宇清楚得知道。杆雷艇地訓練尚未熟練,他說道:“明天你們水師仍然要壓製敵人的水麵艦艇。他們想對地上部隊發射任何一發炮彈,就是我們對不起鄧營長。”


    “嗯!”前營出身地易水點點頭:“統領,我們回去了!”下,卻是一張張喜洋洋地麵孔。


    兩支部隊又抱又跳,還有人幹脆喜滋滋地坐在水裏,大聲叫道:“瀚海營地弟兄們,有吃的沒有?”


    在漫長地行軍之後,柳隨雲支隊成功地與瀚海營會合了,到了現在,他們繃緊的弦終於鬆開了。


    他們這些天的行軍都是提心吊膽,他們隻有三百名戰鬥人員和二百名新兵,卻要護衛著上千名非武裝人員、大量的騾車、牛車以及許多傷員。


    他們不清楚進入順化後的法國人會不會追上來,他們隻能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加快行軍,但是即便再快的行軍速度,似乎也很難擺脫一條心要追上來的法軍。


    但是現在就好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悅至極,柳隨雲抓住蔡雲楠的手,小聲地說了在順化的收獲,蔡雲楠那是滿臉的詫異與不解:“得?這麽多黃金白銀,那我們統領就不用愁了。”


    “哎,國家都沒有了,還留下這麽多金子銀子便宜了我們,真是個昏君。”蔡雲楠倒是輕鬆地很:“我在這裏有四百五十人,在後方還有兩個加強排控製著要點,便是孤拔親自追上來,我們合在一起也不怕了。”


    柳隨雲那是喜色連連,這一次出擊順化雖然沒有達成預定的目的,但是收獲太大了,四百萬兩白銀足夠黑旗軍開銷多久時間了?有了這麽錢,什麽問題都可以解決了。那邊蔡雲楠倒是問了另一件事:“聽說你在順化留了些部隊?”


    “一個副排長,一個班,還有些重傷員,給了個獨立支隊的番號。”


    “就這些?”蔡雲楠有些不滿:“現在順化的形勢最容易混水摸魚了。”


    柳隨雲何嚐不知道這一點:“可當時我手上根本沒有多少部隊,還得護送這麽多輜重回山西,這樣吧,你借我一個連長和一個班,我再抽一個班,一同南下。”


    “太少了!”蔡雲楠還是不滿意:“中圻這個地方太廣闊了,當初法國人進入河內。我們迫於形勢沒去抓,已是一大錯誤了,必須有強力的和幹部和部隊抓起來。”


    中圻三分南國有其一,這裏雖然是阮朝統治的本部,但是現在協和帝和尊室說出走橫山,孤拔進入順化,黑旗軍又準備在靠近北圻的地區再扶植一個小王朝出來,可以說是一片混亂。


    現在隻要靠一支強有力的部隊進入中圻。並趁機建立根據地同時招募新兵,便可以在短時間抓起一支隊伍。


    “我們隻占北圻數省。便能養起這麽多營頭,以中圻的物力,養一個小團不成問題!”蔡雲楠比柳隨雲更熟悉中圻的情況:“如果搞得好的話,我們能養兩個團。”


    柳隨雲才思敏捷。這時卻是擔心另一個問題:“是要派部隊去,可是得有強有力地幹部啊,不然就是一個山頭了。”


    蔡雲楠這才明白,柳隨雲在這件事情上熱情不高的原因,他說得確實也有道理,中圻距離山西太遠,很容易出現第二個中心,到時候形成尾大不掉的問題。他們這些當事人有數不盡的麻煩。


    他們很清楚當年曾國藩曾把九個營頭贈於李鴻章。在湘軍曆史上這是絕無僅次的一次,讓他把這些營頭帶到上海去替湘軍籌餉。卻沒想到替湘軍製造了最大的敵人。


    而中圻方麵必須交由一個強有力的幹部統率,至少也得是象柳隨雲、蔡雲楠這樣的核心幹部。但是又必須保持對柳宇地絕對忠誠,在幹部調配更不能用同一營頭的人。


    這樣地選擇讓蔡雲楠也隻能張開雙手:“得了!我調一個加強排。一個副連長,你那邊再抽些人,這麽好的局麵,咱們千萬不能放過。”


    柳隨雲也不敢決定這麽重大的問題:“隻能讓統領頭痛吧,我這裏新兵不少,一路上逃了不少,都想著回家,我多抽些出來,再派幾個熟悉情況的老人一塊回去。”


    孤拔少將同樣是站在順化地皇宮麵前,看著越南特有的豪雨。


    幾個軍官都是鬆了一口氣,黑旗軍終於退卻了,他們卻在三天之後才進入了順化,其間黑旗軍的後衛小部隊偽裝成主力,把庫房都給搬空了。


    但是重要是他們攻占了一個國家的首都,似乎也代表著戰爭即將結束,隻不過孤拔少將並不這麽想,他對著身邊的參謀說道:“巴黎已經同意我的計劃了?”


    “是的,將軍,您將統率整個東京地區的海陸軍部隊。”


    “嗯!”孤拔少將卻是想到了新地敵人,他在心底說道:“現在是搬開另一塊石頭地時候了。”


    這塊石頭便是總特派員何羅芒,在波滑將軍還在任上的時候,他們聯起手來,但是波滑被召回國後,就是他打倒何羅芒地最好時機,他已經準備好了許多暗箭,準備第一時間收拾總特派員閣下。


    總特派員閣下隻是一塊石頭而已,黑旗軍和駐守北寧的清軍才是他地心腹之患。


    在曆史上,孤拔將軍在波滑少將被召回國去,完全掌握了整個遠東法國海陸軍,他成功地趕走了何羅芒,攻占了黑旗軍占據的山西,輕鬆地打跨了駐守北寧地清軍,接著是一係列的勝利,從馬江到台灣,他可以說是是法國在中法戰爭中的勝利支柱。


    他已經獲得了波滑少將再次進攻的消息,但是他不看好這樣的進攻,原因很簡單,波滑手上的兵力不足。在順化附近的戰鬥讓他自己痛苦得承認,雖然波滑是一個很有缺點的將領,但是他幹得確實很不錯,自己在順化附近的戰鬥簡直是一場丟臉至極的戰鬥。


    為了獲取勝利,他必須需要更多的兵力,更多的火炮,更多的彈藥,更多的軍費,他知道本土部隊對於遠東的增援是有限額的,但是他還清楚法國還有一支非常強大卻不屬於本土軍或殖民地部隊的軍團。


    法蘭西外籍軍團,這支部隊在墨西哥戰爭中有著極其優越的表現,因此孤拔少將已經估計了一下自己向山西城的總攻擊需要多少部隊。


    在曆史上,他使用了六千名部隊,主要是法軍和阿爾及利亞人,隻有八百名越南非正規軍,但是孤拔少將現在清楚得知道,想戰勝黑旗軍,就必須用數量去壓跨他們。


    他們承受不起任何一場大的失敗,法蘭西卻有著無限的後備


    六千名法國本土部隊,兩個阿爾及利亞土著步兵團,兩個外籍軍團團隊,六十門大炮,比以往更強大的一支水麵艦艇部隊,再加上五十個安南和東京土著步兵連隊,就一定能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現在是九月一日,他希望能在兩個月之內把所有的部隊都運動到位,然後攻占山西城,以一場輝煌的勝利來打跨黑旗軍,在曆史上他就是用這樣的輝煌勝利來改變中法戰爭的戰局。


    如此強大的法國部隊如果還不能取得一場輝煌的勝利,孤拔少將隻有一個痛苦而艱難的選擇。


    那便是結束這場戰爭。


    “我不希望太多法蘭西士兵的鮮血無意義地流在這片陌生的土地。”


    這是一個指揮官應盡的全部義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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