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次的意外之事,明軍用計己經失敗,剩下的,唯有強攻了。


    萬曆二十一年正月初六,李如鬆、黃來福等人離開肅寧館,率著數萬大軍抵達平壤城外。


    從平壤城頭看下去,大軍黑壓壓的一片,刀槍如林,殺氣如虹。看得城頭的小西行長等日軍兵將吃驚不己,暗懾於明軍的軍容之盛。


    寒風仍是刻骨,飄著一些雪花,在大軍的前麵,一麵“李”字大旗下,李如鬆隻是策馬望著眼前的平壤城,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麽,特別是他的目光不時掃過平壤城北的牡丹峰。寒風掠過他沉穩的臉容,李如鬆仍是一動不動。


    他身旁密密麻麻的滿是黃來福、李如柏、李如梅、吳惟忠、楊元、張世爵、查大受、祖承訓等披甲諸將,一時傑俊齊集。


    望著身前身後的大軍,李如梅豪情滿腔,對李如鬆道:“提督大人,此刻我天兵威壓平壤,此城勢在必得!”


    李如鬆對幾個弟弟管教甚嚴,平時在軍中,都是以軍職相稱。


    聽了李如梅的話,各將也都是豪氣勃發,紛紛附合。隻有黃來福凝視著平壤城頭,回憶著曆史上平壤之戰的細節。


    李如鬆神情不變,隻是微微點頭,道:“倭人也是勁敵,我等不可掉以輕心。”


    諸將都是應是。


    而在平壤城頭上,小西行長也是神情凝重地對身旁的大村純忠。遠藤又次郎。如藤安等日軍將領道:“唐人來者不善,諸君需有必死之誌。”


    大村純忠,遠藤有次郎,如藤安等人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在七月時,他們輕易地擊敗祖承訓的數千明軍,便以為唐人不過如此,此時見了真正地明軍精銳,才知道以前自己錯得厲害。


    察看過平壤城地情況後,李如鬆令大軍紮下營盤,然後招集諸將議事。


    說實在。黃來福對於攻打堅城,還是有些心理陰影的,寧夏之戰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在寧夏城下。自己的精兵對堅城無能為力,徒勞死傷。這次自己的軍隊,不知又會陣亡多少。


    不過和黃來福不同,五寨堡軍隊從軍官到士兵,倒是人人踴躍,一邊紮營,一邊都在談論著攻城後。自己可以斬首多少,特別是楊小驢,更是興奮地搽著手。


    應李如鬆之令,黃來福帶著楊小驢,還有幾個家丁們。來到李如鬆的帥帳中。帥帳戒備森嚴,到處是巡防的士兵們,不時傳出刁鬥報時的聲音。


    來到轅門外,楊小驢等人在外相候,黃來福進入帥帳中。寬大的帥帳內,諸將早己是濟濟一堂,個個身上披著厚重的甲胄,一片鐵光之色。見黃來福進來,各色人等地眼光都向他投來。


    見黃來福進來,李如鬆對他微微地點了點頭。眼光掃過案桌旁的銅刻漏。李如鬆雖然賞識黃來福。不過他治軍極嚴,在傳下命令後。各將若沒在規定的時間內前來報道,就要受到責罰。好在黃來福準時到了。


    諸將到齊,便開始議事,一張巨大的案桌之上,鋪著一張平壤城地地圖,這是朝鮮國方麵提供的。除此之外,還有李如鬆自製的一張地圖,上用紅黑兩色繪製,敵我情況一目了然。這張地圖,以探馬每個時辰回報的情況修正。


    根據朝方提供的情報,還有自己探馬回報。平壤城易守難攻,東麵有大同江,並有大同、長慶二門。南麵有蘆門、含毯二門。西北麵臨山,又有普通、七星二門。北麵有密台門,不遠處還有高聳的牡丹峰,地形險要。


    在日軍的布置中,約有兩萬人駐守平壤城,城地四周還修有大批的土堡,形成外圍。城北邊的牡丹峰上,由於地勢險峻,估計駐有日軍兩千人,與平壤城形成倚角之勢,易守難攻。


    在介紹過敵我情況後,李如鬆嚴肅地道:“依平壤敵情,我軍定在初八日攻城,現兵馬布置如下!”


    他提高聲音道:“吳惟忠何在?”


    浙江遊擊吳惟忠穩步上前,抱拳施禮道:“末將在!”


    李如鬆道:“初八日晨,你領南兵三千,立時攻打牡丹峰之地!”


    吳惟忠毫不猶豫地大聲道:“末將領命!”


    各將都是用佩服的眼神看著吳惟忠,包含黃來福在內。隻要看過牡丹峰之地,各人就知道,想攻克這裏,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地。牡丹峰居高臨下,地勢險要,日軍又在這裏設置了大量的火槍弓箭,攻戰的難度可想而知。不過吳惟忠不愧是戚家軍中的老將,戚繼光的部下,麵對將要到來的惡戰,還是麵不改色。


    李如鬆嘉許地看了吳惟忠一眼,又提高聲音道:“中軍指揮楊元,右軍指揮張世爵何在?”


    統領中軍的薊鎮都督僉事楊元,統領右軍的遼東副將張世爵,二人忙上前道:“末將在!”


    “你二人各率軍一萬,攻打城西七星門!”


    二人大聲道:“末將領命!”


    “中軍指揮李如柏,參將李芳春何在?”


    二人也是上前道:“末將在!”


    “你二人共領軍一萬,攻打城北普通門!”


    “末將領命!”


    “以上三萬人馬,為此戰我軍攻戰主力,此外……”


    李如鬆又道:“祖承訓,李鎰何在!”


    遼東副總兵祖承訓,朝鮮國備邊使李鎰忙出列道:“末將在!”


    李如鬆道:“李鎰。你領朝軍三千。祖承訓。你領兵一千,換上朝鮮軍服,藏甲於內,一起攻打南蘆門。待攻城之時,祖承訓你隨李溢部掩殺城下,突然顯露我軍旗幟,定可殺倭人一個措手不及!”


    二人同樣領了軍令。


    最後是神機營參將駱尚誌,率南軍精銳兩千,攻打南城含毯門。


    此外是黃來福率部陪在李如鬆身旁,作為各軍的預備隊。到時李如鬆還將親自督戰。務求必克!


    至於眾將疑惑,為什麽此次明軍主力隻是攻打平壤城的南、西、北三個方向,而不攻打東麵呢?


    李如鬆解釋道:“兵法有雲:歸師勿遏,圍城必闕!我軍主攻平壤城西北南三麵。而弛圍東麵,使其無固守之誌。可於城東二門沿江處多設火炮,待倭人敗退後渡江時,以炮火擊之!”


    眾將歎服,而這個決定,也是李如鬆吸取了寧夏之戰地教訓,事後證明了他這個做法地明智。


    李如鬆指揮若定。氣定神閑,一道道軍令如流水般分派下去,各將都是大聲領命。此時朝鮮國大臣柳成龍也是侍立在旁,聽李如鬆這樣布置,他又喜又憂。喜的是李如鬆指揮周全,光複城池有望,憂地是……


    他對李如鬆道:“李提督,小臣有一言,不知敢講不敢講!”


    李如鬆淡淡道:“你說。”


    柳成龍施禮道:“天兵霹靂雷霆,倭人定是望風喪膽,隻可憐我平壤城內尚多朝鮮臣民,隻恐兵火到處,玉石俱焚,小國百姓死傷者眾。還望李提督憐惜。”


    李如鬆不耐煩地道:“你事好解決。柳成龍,你可自製一麵大旗。用諺文上書:朝鮮軍民自投旗下者免死。即可。”


    當時朝鮮國士大夫、貴族等人皆以說漢語,寫漢字為榮。不過普通的朝鮮國百姓,還是說朝語,並書寫世宗創立的諺文,為當時普通朝鮮百姓的文字。


    柳成龍大喜,道:“多謝提督大人,小臣代平壤城民眾謝過大人了。”


    最後李如鬆厲聲道:“攻城之時,各將務必全力以赴,有畏縮不前者,定斬不饒!”


    各將都是抱拳轟然響應,帳內一片衣甲之聲。眾人明白李如鬆的手段,並不是隨便說說而以,如不認真攻城,李如鬆真會將他們當場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在李如鬆布置的時候,在平壤城內,卻是一片的死氣沉沉,恐慌的氣氛蔓延。


    平壤城行轅內,小西行長身上穿著包鐵鎧甲,上頭戴著前立桃形盔,鎧甲外麵套著紅色地陣羽織,隻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地圖。


    在他的下首,遠藤又次郎和大村純忠二將同樣一左一右跪坐一旁。二人頭頂牛角盔甲,一副標準的日本戰國時代武將打扮。此外還有一些部將武士們環立在旁。


    身為第一軍團地副將,遠藤又次郎年近五十,頭發花白,神情陰鷙。他是日軍中有名的使用鐵炮高手,在日本內戰時期,遠藤又次郎奉命去襲殺家親,隻用了一顆鉛丸便瓦解了一萬五千人的攻勢。


    而大村純忠,這人也是日本戰國時代的另類。與小西行長一樣,他也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喜好西洋蘭學,成為了日本有史以來第一個天主教大名,還力促長崎開港,派遣天正少年遣歐使團等,也是一時之奇。


    不過他的相貌讓人大跌眼鏡,又矮又小,怕身高隻有一米五。厚重的甲胄穿在他地身上,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行轅內一片壓抑,小西行長默默想著,由於朝鮮國水軍的阻截,國內的給養遲遲不到,城內的糧食不多了,很多士卒生病,士兵們地厭戰情緒大,加上唐人大軍壓境,士卒們就更是恐慌。不過自己身為關白大人的親信,自己第一軍團也是入朝大軍中精銳的精銳,雖是種種情況不利,但自己不能放棄。想到這裏,小西行長眼中透出了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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