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斯解釋道:“隻有死人的頭腦裏才完全沒有任何念頭,這是一個最基本的常識。(.)也就是說,活人都會有念頭,既然活人都會有念頭,那又是怎樣做到‘腦’空呢?當然隻能以指定的念頭代替亂七八糟的雜念。”


    以指定的念頭代替亂七八糟的雜念?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秦柏自然不了解,隻好瞪著眼睛,茫然地望著傑斯。


    傑斯告訴他,所謂指定的念頭,其實是指前兩句詩“生老病死非吾身”和“撫平漣漪映星辰”。


    你可以想:其實你的身體隻是你的臨時居所,就像你身上穿的衣服,或者就像你家的房子一樣,衣服破了,房子壞了,怎麽辦?補它就是,何必煩惱?


    你可以想:其實你經常被情緒所左右,有時怒,有時傷心,有時悲哀,有時快樂,有時痛苦,有時沮喪,有時鬱悶,有時激動,凡此種種,你無不被情緒牽著鼻子走。事後想想,你除了心潮起伏不定,傷心勞神之外,一無所獲!你已經上當了,上了情緒的當,你不如以不變應萬變,不為情緒所牽製。


    秦柏聽得很入神,忽然插嘴道:“如此說來,這無上感知詩也就是用第一句和第二句來代替第三句,以達到忘我的目的?”


    傑斯甚是欣慰:“不錯,想不到你這麽快就領悟了。很好,太好了,接下來開始教你訓練無上感知的坐姿。要記住,剛開始時先靜坐,靜坐是第一階段,等到你覺得頭腦裏的念頭清得差不多了。這時,你便可以慢慢地站起來,開始第二個步驟的動作……”


    傑斯邊說邊擺出第一步的坐姿和第二步的動作,讓秦柏跟著練。動作不大,難度也不大,可是姿勢真的很古怪。秦柏稍稍練習了一會兒,便完全掌握了。


    接下來,傑斯叫秦柏關掉掌燈,真正的訓練正式開始了。


    掌燈一滅,整個山洞突然陷入一片濃濃的黑暗當中,眼前黑乎乎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了。


    秦柏按照剛才學會的坐姿剛剛坐下,站在旁邊的傑斯卻開口說道:“先脫guang衣服。”


    “什麽?要脫掉衣服?”黑暗中,秦柏愕然地瞪大眼睛了,失聲叫道。可惜的是,現在一團漆黑,什麽也看不見,他精彩的表情便白白浪費掉了。


    話音剛落,秦柏忽然心念電閃,想起了三天前的情景。


    就在三天前,也是在這個仙人洞之中,傑斯命令自己關掉掌燈之後,他站立的那個方向便傳來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音。當時,秦柏憑著聽覺,便猜測傑斯可能正在脫衣服。本想厚著臉皮問他,可那時剛好走到外麵的洞口,於是隻好作罷。


    現在終於證實了這個猜測。


    “怎麽還不脫衣服?脫衣服有什麽困難?脫呀,要脫得一絲不掛的,知道嗎?”傑斯見秦柏猶豫不決,催促道。


    “為什麽要脫衣服?不脫不行嗎?”秦柏並不是故意跟傑斯過不去,可他實在想不明白,練習感知為什麽要脫衣服,於是隨口問道。


    傑斯道:“人的皮膚非常敏感,隻是平時藏在衣服裏麵,跟周圍的環境隔絕了,由於得不到應有的鍛煉,久而久之,便失去了敏感。再加上其它感覺器官的充分利用,比如,有眼睛看,有耳朵聽,有鼻子聞,有舌頭嚐,皮膚已經變得越來越遲鈍了,幾乎失去感覺功能。因此,訓練感知時,要把眼睛閉上,要把耳朵塞住。而在這裏根本不需要閉眼睛,也不需要塞住耳朵。因為眼睛就算睜得再大也看不見任何東西,耳朵豎得再高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當然,除了自己輕微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之外。因此,要充分利用其它感覺器官,激你的感知。”


    秦柏似有所悟:“也就是說,暫時抑製平時常用的感官?讓人體不再依賴這些感官?”


    傑斯讚許道:“沒錯,一點就通,你是個聰明人。快點脫衣服吧。”


    既然知道脫衣服訓練是必要的,秦柏當然不會再矜持,當即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脫個精光。在黑乎乎,靜悄悄的山洞裏脫guang衣服,那種感覺真是筆墨無法形容。


    “把衣服扔得遠遠的,不要太靠近,否則等一下會踩到的,”傑斯又道。


    秦柏依言,把衣服團成一團,隨手一扔,便扔到地邊去了。


    “好小子,胎記長到腋下了,嗬嗬,”身邊傳來傑斯的怪笑聲。


    秦柏突然打了一個激淩,全身馬上升起密密麻麻的一層雞皮疙瘩,顫聲道:“傑……傑斯叔叔,沒……沒有開……開燈,你……你也看得見?”


    傑斯哈哈大笑:“這算什麽話?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別說現在隻是在一個小山洞之中,要是在野外,千米之內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我照樣閉起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秦柏驚道:“原來傑斯叔叔的千米級感知?”


    傑斯淡淡一笑,說道:“千米感知?我有這麽差勁嗎?”


    秦柏無語,繼而想到他的感知隻恢複了三成,心裏更加駭然了,這個家夥果然是神級的人物。


    心中佩服了片刻,秦柏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道:“既然你在洞裏不用眼睛,便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你三天前給了我一顆藍精靈之後,要獨自到這裏靜養,為什麽還要問我拿了一個掌燈?”


    傑斯道:“感知就像一個的青春,是不可隨便揮霍的,況且當時,我的感知隻有一成,當然倍加珍惜,否則我也不會帶著你狼狽逃竄了。要是換了以前,哼,深穀裏的那些人,一個都別想活下去!”


    秦柏凜然。


    傑斯繼續道:“小秦,你以後要記住這一點,就算你的感知很厲害很強悍,也不可亂用,胡亂動用感知是一個不好的習慣。念力也是一樣,記好了。”


    “嗯,記住了,”在黑暗中,秦柏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秦柏萬萬沒想到,光是感知就有這麽多的學問。還有體質訓練、念力訓練、石匠石師技能就更不用說了。看來,真的要如傑斯叔叔所說的,要訂一個訓練計劃才行。不過,至於訓練計劃方麵,隻有到了雲川城再說了,此地畢竟不可久留。


    “別胡思亂想了,開始吧。”傑斯不耐煩地說道,然後便聽到他的腳步聲漸漸離開仙人洞,消失在洞道之中,再無聲息。


    秦柏應了一聲,開始默念那無上感知七絕詩:“生老病死非吾身,撫平漣漪映星辰。得失榮辱皆為夢,無上感知自然萌。”然後再按傑斯所說的,默想前兩句的詩的意境。


    思慮悠悠,飄飄緲緲……


    人生於天地之間,天為被,地為床,為什麽睡覺不脫guang光?穿著衣服睡覺的人,自然無法切身感知天地之氣。人活於紅塵之內,高矮胖瘦,黑白美醜,都是外在的東西,而外在的東西生老病死,與我何幹?傑斯說得對:其實身體隻是人的臨時居所,就像身上穿的衣服,或者就像自家的房子一樣,衣服破了,房子壞了,補補它就是了,何必放在心上?


    還有情緒,其實人經常被情緒所左右,有時怒,有時傷心,有時悲哀,有時快樂,有時痛苦,有時沮喪,有時鬱悶,有時激動,凡此種種,無不被情緒牽著鼻子走。現在想來,除了心潮起伏不定,傷心勞神之外,果然是一無所獲!大家都已經上當了,上了情緒的當。嗯,最好的做法當然是以不變應萬變,不為情緒所牽累。


    生老病死,得失榮辱,任它去吧。我隻將心境映照天上的日月星辰,我即是日月星辰,日月星辰即是我……


    一個雜念產生了,秦柏馬上調用另一個念頭去取代它,而取代它的那個念頭恰恰是令人放棄任何牽掛,保持心靈澄澈的念頭……


    又一個雜念產生了,秦柏還是用老辦法,將剛剛處於蔭芽狀態之中的雜念消除得幹幹淨淨……


    再一個雜念接著產生了,秦柏如法炮製……


    雜念一個個紛至遝來,這些雜念可謂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他想到已經過世的父母親,想到烏克西鎮,想到那場戰爭,居然意外地想到了神仙姐姐,還想到了寧四海那可惡的表情,那尖酸刻薄的話語,想到了齊元武,想到了把他推得倒飛出去的那個彪形大漢,想到掌燈,想到跟金錢豹搏鬥的驚險過程,想到這幾年來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想到古掌櫃的睿智,想到阿偉的冷漠,想到傑斯從天而降的那天,想到被他藏在樹上的玉石,想到那輛豹鯊,想到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海螺石,想到賈胖子的嘴臉……


    秦柏跟這些雜念進行著殊死的搏鬥,心中越來越雪亮:傑斯叔叔果然厲害,以念頭取代念頭的辦法果然可行,否則如何消除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剛想到這裏,馬上明白這也是一個雜念,於是又以同樣的方法讓它泯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雜念越來越多,越來越雜,最後竟連小時候偷摘隔壁王老五家的枇杷,這件陳年舊事也被挖了出來,當然,秦柏還是用老辦法將這個念頭擊碎……


    用來取代的這些雜念的念頭無不出自無上感知七絕詩:“生老病死非吾身,撫平漣漪映星辰。得失榮辱皆為夢,無上感知自然萌。”


    秦柏心中不斷地默念這詩,各種各樣的念頭漸漸像肥皂泡一樣,相繼泯滅,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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