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眼睛,在宮燈橙黃的光線中忽明忽暗,我自知理虧,就轉移了話題,“王,關於應人傑……”


    他接著我的話說,“我打算讓她後天在殿前比試。如果她能連勝三場,那麽蘇天博就應該沒話說了。”


    “王,你從一開始就打算讓應人傑做官的嗎!”我欣喜道。


    “當然。你也說了,應人傑是個將才。”他起身,走到書桌後麵,俯身在桌子上翻找什麽,找到了之後揮手讓我過去。我湊近一看,現是一份墨跡未幹的聖旨,下邊已經蓋好了紅色的王印。


    “給你猜個東西如何?”他揚了揚嘴角,“猜不中要受罰。”


    “罰什麽?”我警覺地往後挪了挪,“不猜行不行?”


    他伸手把我拉到身邊,笑著說,“我又不會吃掉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難道你對下一任的無冶縣令沒興趣,恩?”


    “無冶縣令?!”我一下子來了精神,他一臉得逞地望著我,很顯然是一早就知道我對這個有興趣,而且,這個男人天生很自信,他知道我絕對猜不出來。我耷拉著腦袋說,“好吧,我猜不出來,怎麽罰?”他忽然側仰起臉,湊到我麵前,我連忙大叫了起來,“喂,你不要得寸進尺啊!上次在山頂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大笑了起來,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啊,半分都不肯退讓麽?拿去,看完你就明白了。免得說我以老欺小。”說完,他把聖旨放在我手上。聽到他說以老欺小的時候我本來很想笑,可又實在好奇手中的聖旨,就強壓了下來。


    “王,你居然提拔王鵬當縣令?縣丞是楊頂天!可是他們並沒有參加文試,沒有任何的官憑啊?這樣子恐怕哪以服眾吧!”聖旨上的內容讓我十分地意外。


    他歎了聲,“你啊,去赴任以前,都不看王榜的嗎?王榜頒布了新的官吏選拔製度,就是為了縮短文試太過繁雜的程序,而直接有效地提拔一些有才能的人。泥鰍和我在無冶縣的時候,都注意觀察了王鵬和楊頂天,現他們治民用的是真心,這種品德非常難能可貴。會讀書的不一定能做個好官,而王朝需要的是體恤百姓的好官。”他提起筆,在一張白紙上迅地寫了起來,我第一次看他寫字,雖然覺得他跟薑小魚的字寫得很像,但薑小魚的太過於秀氣,他的就霸氣十足,有一種跳脫了筆鋒的恣意。


    我捏著聖旨,想了想說,“皇上,還是讓他們參加來年的文試吧,畢竟這麽多年,隻有通過文試才能被認可為真正的官吏。”


    “無冶萬事開頭,既然已經放權自治,縣令自然也要別出心裁。”薑卓寫好了之後,把紙放入一個信封之中,語重心長地說,“無冶新令在實施的過程中肯定還要麵臨很多新的問題,你開了個好頭,但接下來事情會怎麽展我們都不能預料,所以隻有熟悉的人才能把這個位置幹好。”他側頭看我,“我並不是徇私,我是一個愛著你的男人,但同時,也是一個國家的君王,這點不會改變。”


    我為此刻隱匿在他目光和眉梢之間的風采心折,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碰觸他的眼角,他伸手抓住我,一下子就把我扯進懷裏。“聽說你還隻有五歲的時候,就知道調戲明皇了?”他靠得我很近,嘴唇有意無意地掃過我的臉頰,那種讓人折服的帝王之氣似乎隻是剛剛的幻影。


    “我什麽時候調戲他了!”我皺起眉頭反駁,可是臉卻紅透了。


    他斂住笑,故意裝作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告訴我,不調戲他,以明皇之姿如何能看上一個小土豆?”


    土豆?!夜朝夕居然敢告訴他!“我靠得是人格魅力,人格魅力!”我惱怒地去掐他的脖子,他忽然收住我的腰,趁機親了我一下,很認真地說,“我也會的。”


    什……麽?我要掐他的手軟在他的肩膀上,姿勢就像在摟著他的脖子一樣。可我沒注意到這些,隻是問,“什麽你也會?”他扯了扯嘴角,手掌緊貼著我的臉頰。他的眼睛變成了極深沉的藍,那旖旎的色彩牢牢地咬住了我的目光,“如果你是在我的身邊長大多好,我也會愛你疼你,不讓你受半分委屈。何況,你本來就是我的!”


    我像受蠱惑一樣,閉上眼睛等著他靠近的吻,燈火躁動不安地搖曳,我跟他的呼吸默契地融合在一起,就像延續了前生的纏綿。我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味道和他的擁抱,就像習慣不把他當成君王,而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樣。(.好看的小說)也許,我已經有一點點喜歡他了,一點點。


    有劇烈的咳嗽聲傳來,我連忙推開了他,尷尬地退到了一邊。


    來的人是湛鋒和湛虜,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看了多久。他們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起向薑卓行禮。


    “石頭,你來了?坐。湛鋒也坐。”薑卓的臉色沒有絲毫的異常,反而很大方地招呼他們入座。我知道他對湛虜有一種很特別的感情,如果說陸弘熠對湛虜的是喜歡,那麽薑卓對湛虜的就是依賴,這跟他提起阿七的時候眼中湧動的感情異常的像。


    湛虜說,“王,最近興起了神秘組織。斷塵道。”


    “斷塵道?”薑卓皺起眉頭,“有沒有查清楚底細?”


    湛鋒接著說,“陛下,這個組織總是在各地組織流民反抗官兵,而且不僅僅是我國,就連和國也屢遭他們的騷擾。據報,這個組織的總部在,北邊。”


    “鬼獄之地。”薑卓的臉色往下一沉。這麽多年我時有聽到別人諱莫如深地提起北邊,問過夏夏,夏夏也不肯說,今天我終於有幸聽到了,卻終於明白了眾人絕口不提的原因。


    湛虜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王,您把那件重要的事情跟她說了嗎?”


    湛鋒摸了摸腦袋問,“哥,什麽重要的事情?跟誰說?”


    湛虜的目光轉向我,平穩地說,“不日,和國將派來使者與我朝商議貿易等問題。主管外交的文部宗正負責接待的事宜,而且使團由明皇親自帶領。”


    我隻覺一個驚雷在腦海中炸響,一口氣差點沒有緩過來。湛虜的意思就是說,聶明燁將要來永昌了?而我這個新任的文部宗正負責接待和國的使團?這不是真的!我迅地看向薑卓,薑卓也正看著我,那抹藍色的幽光極複雜地湧動著,有一種情緒猶如一粒露珠滾落葉麵,稍縱即逝。


    薑卓似乎在等待泥鰍,湛鋒退出去巡邏,石頭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喝著茶。他有文官的風雅,我從來沒在他的臉上看到微笑以外的表情,但是,他的目光在看不同的人的時候是不一樣的。他看陸泓熠的時候,是寵愛的,看薑卓的時候是親近的,看我的時候……我能理解為,那是一種淡淡的懷念,還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愫暗含在眸光的深處。


    我滿腦子都是聶明燁要來永昌的事情,所以他們兩個斷斷續續的談話我基本上沒怎麽聽。言默又上來添了幾次茶,最後實在忍不住,提醒了下,“大人,晚上喝茶太多,對身體不好。”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陸弘熠就來了,手裏抱著厚厚的一疊東西,銀色的大眼睛秋波一樣地流轉。他把東西一下子都放在薑卓的桌子上,抬手抹了抹汗,“王,這次的文試波折真的很多,而且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薑卓隨手拿過一分絹帛翻看了起來,“什麽波折?”


    陸弘熠雙手背在身後,跟孩子一樣調皮地說,“大宛府有一名試子是個女的,而且她明目張膽地參加考試哦……”


    “女子參加文試?不是不被允許嗎?”我脫口而出。


    陸弘熠攤了攤手,依著湛虜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就喝。湛虜摸了摸他的頭,他附在湛虜的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麽,湛虜笑著點點頭。他這才轉向我,“沒辦法,人家拿出了一套套的證據,還說既然陛下廢除了昊天律中女子不能讀書識字的律令,那女子為什麽就不能參加文試?而且這個女子出身顯赫,所以當時大宛府的官員就讓她進了考場。”


    我隱隱感覺到了什麽,便問,“這個女子是誰?”


    “蘇天博的族妹妹,也是未婚妻,蘇麗秀。”陸弘熠很肯定地說,“縣令大人應該認識這個女子吧?”


    他那麽問我,擺明了就是知道蘇麗秀曾經去過無冶縣,如果我矢口否認,好像在隱瞞什麽一樣。想起那日在無冶見到的那個俏麗的女子,我絲毫不懷疑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於是,我如實回答,“這個蘇麗秀確實去過無冶,我見過她。但我確實不知道她……”


    陸弘熠打斷我,“大人,無冶縣的弘文會你還記得嗎?你知道弘文詩集中,最出名的那個女子的名字嗎?”


    我搖了搖頭。回憶起來,當初四仙樓內的確傳出了很多很多優秀的歌賦,但是有一個女子特別的出眾,幾乎折服了八寶樓內所有的男子,她的名字我好像聽王鵬提過,但是忘記了。陸弘熠這麽提起來,我覺得有一些蹊蹺,“難道,大人你想說的就是……?”


    “是的,那個女子,據說真名就是蘇麗秀。我特意把她的卷子從大宛府提了上來,王你看。”陸弘熠起身,從厚厚的一疊卷子中取出了一份遞到了薑卓的麵前,薑卓打開仔細一看,點了點頭,“看這筆力,不是一年半載能夠練出來的,看來這個蘇麗秀也是自小就飽讀詩書。”


    “還有啊,王你看這個。”陸弘熠又找了找,抽出了一份卷子。我現下才有些相信治國星是事事親為了,他天天都那麽忙,可漫長的文試,他從會試就開始關注著,還把優秀的卷子都看過了一遍。也難怪夜朝夕不想做官,有一個陸弘熠,薑卓該把夜華擺在什麽樣的位置?


    “這是誰?”薑卓站了起來,他的眼中放出了那次文試看到《望嶽》時的光彩。陸弘熠眨了眨眼睛,“王,說起來這個孩子畢大人也認識呢。”


    “你也認識?”薑卓看向我,我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否認。但看到陸弘熠的目光,又覺得不對勁。等一下,我走到薑卓的旁邊,探頭一看,“難道是晴暖?”


    陸弘熠馬上點頭,“是的,這就是無冶縣的沈晴暖!這個孩子了不得,一張卷子,被千裏迢迢地送到永昌,涵穀府監考的老頭都對他刮目相看!”


    薑卓的眼中都是激賞之色,他自己本來就文武雙全,對詩文也很有研究,看來晴暖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滿十四歲的沈晴暖,那個有著靦腆的笑容和梅花一樣風骨的少年,我已經可以想象到不久之後,他站在明光殿上神采飛揚的樣子。我不會忘記,那個少年曾跟我說,他有一個夢想。


    我們坐在一起聊了會天,陸弘熠詢問了一些無冶縣政令實施的情況。臨走的時候,我拉住薑卓,輕輕地說,“紅妃畢竟是女子,天這麽冷,會病的。唯一並不是去傷害,如果你的愛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絕望之上,我不要。”


    他點了點頭,低頭親了我一下,“回去的路上小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聽到他的話,陸弘熠一怔,湛虜的笑容更濃了一些,但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麽,就俯身告退了。


    作者有話要說:兩更,盡力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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