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雪野進行了第一次接觸後,陳智一隱約的發現這個女孩身上似乎有著某種強烈的執念,很難想象以她的性格居然會直接從咖啡廳的座位突然上站起來走掉。


    “沒法理解啊……”對此陳智一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不過……她和常守朱這兩個刑事課的新人或許會是改變整個刑事課的關鍵,這兩人都是在某一點上固執到不行的家夥。”


    回想起中午老崔發來的報告,從那裏邊不難讀出常守朱作為一名監視官的性格,堅持要自我判斷、堅決不允許無辜的人質陷入危險、還有就是……對先知係統的不信任。


    “根據老鼠那家夥的情報來看,監視官和執行官們隻需要聽出先知係統的犯罪指數判斷而開槍就行了,突然出現這麽一個家夥對整個刑事課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呢?”


    而且,這兩人身上還有陳智一最為關心的一個問題……就是屬於刑事課陣營的輪回者是不是就在她倆之中。


    “按照主神空間以往的規律,輪回者一定是以新人的身份加入當前陣營的,過去的經曆可以偽造但是劇情人物的關係卻是必須從頭開始培養的。整個刑事課目前我所知道的新人就她倆,必須仔細觀察一下了……”


    陳智一現在非常急於確定刑事課陣營輪回者的身份,這當然並不是為了找機會在私底下就把她給殺了,反而是要想盡辦法讓她在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中避免遭遇危險,因為一旦唯一的敵對陣營輪回者死亡後,陳智一就會被強製移出這個世界了。


    “不過好消息是那個家夥的實力應該也不會差……最起碼最開始幾次的行動中不會被那些小混混的角色給幹掉,不過一旦我把矛頭對準先知係統以後,會發生什麽我也沒有把握了……”


    在把杯子裏的咖啡給喝完之後,陳智一也就起身離開了咖啡廳裏頭,繼續坐上了開往城市外圍的公共交通,準備返回他在這個城市裏頭唯一的歸宿。


    回去的路上正好趕上了下班高峰期,擁擠的人群讓陳智一感覺很不舒服,這當然不是因為陳智一患有人群恐懼症之類的心理疾病,單純隻是感覺被人推搡來推搡去的就像是一件貨物一般,身體也沒法自由的活動,與其說是自己在走不如說是被人流推著在走。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在這種環境下就算脾氣再好的人也會容易暴躁起來的吧……如果誰在這裏大聲罵街起來我也不會覺得奇怪的。”


    然而和陳智一預想的不一樣的地方是,在人群如此擁擠的地方,卻沒有一個人有抱怨的跡象,都隻是機械式地在隨著人流一言不發地向前走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不滿當然也沒有一絲愉快。


    “這些人……”正當陳智一對他們的反應感到奇怪的時候,突然頭頂上的天花板傳來的嘰嘰聲讓陳智一明白了一切。


    天花板上不斷發出聲響的,正是一個肉眼可見的觀測儀器,在這個城市生活的人對這個儀器都不會陌生,不管是大街小巷中隻要有這個儀器的地方所有人都會變得規規矩矩,而這個儀器,正是直接連接著先知係統的心理指數檢測儀。


    在這個儀器附近,所有人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的心理指數呈現得健康光亮,因為不這麽做的話自己很可能就會被儀器檢測出來有不良心理傾向,僅僅是記錄在案那倒還好,如果超過一定指標先知係統就會強製將人送入心理治療機構,這種經曆如果被公司和周圍的人知道了以後不管是平常的工作還是交際都會被一種異樣的眼光來看待。


    “在先知係統的注視下所有人都能快快樂樂地過上幸福的生活……果然就如它所說的那樣呢,周圍的家夥一點怨氣都沒有真是太好了。”陳智一冷笑著在念叨這些話,而陳智一旁邊的人不知道是真的沒聽到還是故意讓自己聽不到,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在周圍毫無怨言的家夥們的簇擁下,陳智一就這麽隨著人流擠上了公共交通工具,這裏頭的氣氛和外邊無異,都是寂靜地讓人窒息一樣的氣氛。這種狀況直到陳智一下車以後才有所改善,在偏遠的城市外圍沒有了心理指數檢測儀的地方周圍的家夥才終於又有說有笑起來。


    “這真是個美麗的城市,在先知係統的眼中一切外表上的謊言和偽裝都會被識破,所以人們也就隻能在心底裏戴上了不苟言笑的麵具了麽……”


    走在回到別墅的林間小路上,四周歡快地活動著的鳥兒們同之前陳智一經曆的那種死氣沉沉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連這些動物都不如的人類聚集在一塊而形成的美麗都市……沒有存在的必要。”


    “沒錯,那些屈服與先知係統的禁錮的家夥們已經算不上人類了。”在陳智一自言自語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你還真是喜歡在別人背後突然出現呢,槙島。”槙島的聲音辨識度太高,以至於陳智一立刻就把他給認了出來。


    “並不是我喜歡出現在別人的後邊,隻是恰好別人就走到了我的前邊罷了。”


    “那麽你走的那麽慢又是在等著誰呢?”


    “等著我疲憊的靈魂。”槙島說的話依舊很有他個人的風格,完全沒有現在時代崇尚的快節奏高效率風格,反而是體現出了一種古典的沉靜。


    “那麽在這種城市裏頭生活了二十來年的你,還算得上是人類麽?”陳智一很想知道眼前的這個充滿反動意識的家夥究竟是怎麽誕生出來的。


    “對於無論做什麽犯罪指數都不會上升的我來說,在先知係統看來早就不是人類了。但是作為一個靈魂不受它禁錮的獨立單位,我確確實實地保持著人類的本質。”


    免罪體質……這是陳智一在聽到槙島的回答後第一個想到的詞匯,在老鼠的情報中這種人確確實實是存在於先知係統所統治的這個城市之中,隻不過產生幾率實在太低,因此也並沒有被公眾所認知。


    “不受約束的完全自由可算不上是自由啊……如果你的靈魂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被先知係統給束縛著,那你靈魂的歸宿又在哪邊呢?”


    “我靈魂的歸宿就在我的身上,在這個不會因為追求效率和結果就匆忙地拋下靈魂的身體上。那麽對於你這個外來者來說,又是怎麽讓自己的靈魂逃脫先知係統的追捕的呢?”


    槙島聖護無疑指的是陳智一從鐵壁外從容進入城市裏頭的過程中發生的事情,執法機器人完全無視了走進來的陳智一。


    “因為在先知係統的眼中我隻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罷了,同樣的對它來說我沒有任何代號,隻是一個沒有名字的怪物而已……”


    聽到陳智一的回答後,槙島聖護似乎顯得十分滿意。“沒有名字的怪物……真是一個好答案,我對你這個外來者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彼此彼此……”陳智一也同樣對槙島聖護這位組織的隱形領袖的內在越來越好奇起來,如果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那麽自己的計劃離完成就更進一步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還是坐下來仔細談談一些事情吧,有關於一個新的宴會的事情。”槙島說完之後便走到了陳智一的前邊,朝著別墅裏頭走去。


    “宴會?我隻喜歡參與籌劃的部分,不喜歡加入到別人的宴會裏頭啊……”陳智一也隨即跟了上去,在槙島後邊隨口說了這麽一句。


    “這一點我也一樣,所以你大可放心好了,這隻是我的宴會,你隻需要欣賞就夠了。”


    在此之後,兩人便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別墅的大門前,陳智一發現自己出門前鎖上的門鎖此時已經被打開來,“在這個號稱在犯罪前就會被製止的城市裏頭,你還鎖著門不覺得和周圍格格不入麽?”


    麵對槙島的提問,陳智一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隻是動物的危機本能罷了,我還沒有和這裏頭的人一樣退化到連危險都不會發覺。”


    走進別墅裏頭後,槙島並沒有在起居室停下,而是徑直走向了書房裏頭,在他最愛的書架中抽出了一本寫著盧梭名字的書籍。


    將他這一係列動作看在眼裏的陳智一也隻是麵帶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反而是槙島首先向著陳智一發問到:“你不覺得奇怪麽?在這個信息隨時隨地都可以被檢索到的時代裏頭,卻依然有人用著充滿古典氣息的書架擺放著這種數量的書籍,而且還時不時把它們拿出來閱覽。”


    “你這句話對我這個外來者來說可不成立啊……雖然很抱歉,不過我還是要向你宣布這個城市裏現在可不止你一個偏好實體書籍的家夥了。我好奇的隻是你偏愛這些書籍的理由。”


    “這是精神上的調和……”


    “哦?”陳智一對於槙島的回答顯得非常感興趣。


    “書不僅是用來閱讀其上的文字的,也是調整自己感覺的工具。當我不在狀態時,會看不進書上的內容,那時我就會思考究竟是什麽在阻撓我的閱讀,也有的書即便不在狀態也能快速閱讀,那時便會思考為什麽會這樣,這就是精神上的調和,有點類似於調音,調和時重要的是觸摸紙張的手感和在翻書的瞬間刺激大腦的感覺。”


    “有趣的說法……”


    “那麽對你這個外來者來說偏好實體書籍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是書籍裏的世界……”


    “請繼續說下去。”


    “對我來說,一本書就象征著一個世界,隻有當我把這本書捧在手裏的時候,我才會產生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實感,隻有那樣我才能夠將我的身心完全地投入到這個世界當中去。不然的話我就隻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


    “你的靈魂果然沒有被這座城市給汙染了……我很期待接下來屬於你的宴會會是什麽樣子。不過在此之前,先來談談我的宴會吧。”槙島走到了一旁的沙發上順勢坐了下來。


    “那麽,你這次宴會的主題是什麽呢?”陳智一同樣坐在了槙島對麵的沙發上。


    “是麵具……”槙島直白地將主題給寫在了紙上,“我很想知道,一個能夠戴上任何麵具的人,他的靈魂究竟會展現出怎樣的光芒?”


    “很有趣的主題啊。那麽你要怎麽做呢?”


    “在這個城市裏頭的虛擬網絡中,有著很多以演講者個人為賣點的主題論壇你知道麽?”


    “願聞其詳。”雖然陳智一已經在老鼠的情報中有看到過這個,但是作為一名外來者此時他很明白應該表現出怎樣的姿態。


    “因為在現實世界裏頭太過壓抑,所以很多家夥就選擇在網絡上尋找著自己的靈魂,而那些象征著不同需求的演講者的個人舞台就火了起來,他們會發表各式各樣的言論,讓傾聽他們的觀眾們感到心滿意足,從而賺取金錢。”


    “但是那些演講者們現實生活中並不是他們網絡上表現的那樣對麽?”


    “沒錯,他們隻是順應著需求罷了,一旦發現了更大的利益群體,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原先的追隨者,轉而對那些利益群體投其所好,這樣一來他們在網絡上代表的符號也就被相應地被改變了。”


    “你……是想把這些人代表的符號給轉變回來?讓這些符號代表的言論成為真正宣揚的思想?”


    “不,不是我……隻是有個人想這麽做,我隻是把力量借給了有想法的人罷了。”


    “僅僅是盜取他們的賬戶的話被他們本人申訴之後不就沒有意義了麽?”陳智一不禁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他們不再代表著原來的符號的話,那他們自身也就不再擁有存在的意義了……這是那個家夥說的。”


    “就是那個能夠戴上任何麵具的家夥麽?”


    “沒錯,所以我才會把力量借給他。”


    “這個計劃漏洞太多……雖然這麽說,不過你壓根就隻是希望看到結局而已,對結局本身的好壞並沒有興趣吧。”陳智一直接指出了槙島的心理。


    “我隻是想知道統治著這個城市的先知係統會有什麽反應罷了。”


    槙島的話讓陳智一感覺非常不舒服,“我說你啊,是孤獨了太久壞掉了麽?這個計劃隻是單純的犯罪罷了,對先知係統本身根本造不成什麽威脅。”


    “孤獨?這是僅限於我的問題嗎?這個社會裏誰不孤獨?將與他人的牽絆作為自我立足之本的時代早已結束,在這人人被係統監視,按照係統規範過活的世界,根本不需要人與人的聯係。大家都被飼養在小小的單人間中,習慣於這種安心感。”


    “僅僅是抱著找樂子的想法對先知係統報複的話,是永遠沒有辦法推翻先知係統本身的……愉快犯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一群人,沒有真正目的的犯罪就僅僅是犯罪,而永遠不會成為革命。”


    麵對陳智一毫不客氣的指責,槙島也沒有露出任何生氣的跡象,反而他的眼神裏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起來,“聽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的那場宴會了?”


    “你當然可以這麽期待,或許這個存在已久的烏托邦很快就要走向它覆滅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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