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擎玉冠上的“佛麵像”是個標準的笑臉彌勒,本是笑著咧開的嘴角一下子下垂,可見有多驚悚。


    孟長思心裏荒誕極了,趕緊眨巴了下眼,想確認自己眼前的景象是不是真的。


    可這一眨眼,方才還似嘲諷的“佛麵像”,又恢複了尋常的“笑麵佛”的模樣。


    玉刻的彌勒麵容笑得憨態可掬,半點沒有先前的詭異變化。


    姚擎見孟長思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玉冠一眨不眨,那眼神讓他想起了之前孟長思在宣府看宣采薇院落的眼神。


    姚擎心裏的得意之色稍減,煩悶不滿漸漸浮起,過了會,他有些不耐煩地出聲提醒道。


    “時辰將至,孟兄可領了號牌?”


    參與“棋彩台”的人一年較一年多,今年又是“重彩”,“棋彩台”下烏泱泱的人群,足以證明大家的捧場。


    然而這每一層台階卻隻有十個棋盤。


    “棋彩台”雖每年都是以“棋”擇勝者,但規則並不一樣,今年的規則尚且沒出,隻說讓大家先領號牌。


    孟長思被姚擎這麽一轉移注意,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領號牌,要知“棋彩台”參與人數過多,得在限定的時辰內領號牌,逾期不候。


    所以,孟長思搖了搖頭,趕緊同一樣沒領號牌的姚擎朝著領號牌的地方而去,至於“佛麵像”的詭異,暫時被他拋在了腦後,來不及想起。


    路上姚擎又在刺激孟長思,說讓他莫慌,自己有“玉冠”加持,比之眾人更有把握拿下“祈福符咒”,還道“笑臉彌勒”是難得的好運彌勒,定會保佑他的。


    誰料這回,孟長思卻沒有露出姚擎意料中的表情,而是臉上有些欲言又止,隻是當時比鬥在即,孟長思並未多說什麽。


    倒是身處在玉冠裏的宣采薇聽著姚擎胡天海地地吹噓,不由默默地想翻個白眼。


    嗬,她保佑他?


    行,保佑他黴運纏身。


    不過現在宣采薇可不敢又太大表情動作,剛剛同孟長思對視的一眼,把宣采薇也嚇得夠嗆。


    說來也真是奇怪,連著這兩回重生,她一開始都是能明顯地感覺到自身無法動彈的束縛壓抑。


    就像自己的靈魂是靈動的,可身體卻像一個全身癱瘓的人。


    宣采薇常年臥病在床,對此倒也還算習慣,再加上她還能活著,對她而言,已然是最大的幸事了。


    所以,她並沒有抱怨自己重生成了一個物件,甚至還多了幾分放鬆,一來,知道自己真正的身體還有溫度,那就代表她有希望回去。


    “希望”對於宣采薇而言,從來都是奢侈的東西。


    宣采薇似是想到什麽,內心有明顯地起伏不定,連帶著玉冠也上下晃動了下,隻是當時姚擎專注打壓孟長思,沒發現罷了。


    而二來,宣采薇發現成為一個死物也挺好的,她即便放肆地笑,放肆地哭,將內心顯露無疑,也不會有人發現。


    換言之,宣采薇難得有了透氣喘息的空隙,可以從那個懂事乖順的“宣三小姐”的殼子裏抽離出來。


    所以先前姚擎虛偽地說戴佛麵玉冠是為了助力給宣采薇搶祈福符咒一事時,宣采薇沒忍住展露出真實的情緒。


    但,她卻發現自己的情緒竟然表現在了佛麵像上!


    幸而也是孟長思單純,才能讓宣采薇趕緊補救糊弄了過去。


    她可不想被當成一個“玉冠精”,送去就地正法。


    可,宣采薇驚疑。


    這…是第二回了。


    即便上一次,宣知禮的玉佩可能是被玉娘摔碎的,即便碎了後,宣采薇的靈魂已經不在玉佩裏了,可最後攻擊的走向,絕非一個死物所為。


    當時,宣采薇被宣知禮氣狠了,沒細琢磨這事,但現在“佛麵像”也會動……


    宣采薇陷入思考。


    隻是忽然,“棋彩台”的燈籠光亮打在了“玉冠”上。


    宣采薇一愣,下意識瞥了眼“身體”上的光影。


    隻一瞬,她忽地福至心靈,腦海中產生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


    另一頭,領號牌的截止時辰已過,烏泱泱的人群,在底下擁堵著,但沒過多會,“棋彩台”最高的高台上忽地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是一個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他道。


    “時辰已至,如今手裏有號牌的人,便是今年能參與棋彩台的爭奪者,今年大家算是好運氣,規則並不難。”


    中年男子雖離底下的人,隔了七十七層台階,但不知怎地,他的身影卻能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甚至於他說並不難時,語氣中的笑意都聽得分明。


    他這話一出,底下人好些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連帶孟長思都稍稍鬆了口氣。


    一旁注意孟長思表情的姚擎心頭有幾分不屑。


    蠢笨如此,也敢肖想他的所有物?


    玉冠裏的宣采薇也沒有像周圍人那樣覺得輕鬆,她眼神再次黏在了第一層台階的十個棋盤上。


    似是幻覺,玉冠上的“佛麵像”好像輕輕眯了眯眼。


    中年男子見底下一片輕鬆,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然後慢悠悠地宣布起了規則。


    “今年的規則十分簡單,即打譜計時,每一層台階均設有十個棋盤,每一層都需要打譜,總共有七十六層台階,取用時最短的前兩名進行最後決賽對弈。”


    話音一落,底下方才還笑得輕鬆的眾人,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打譜”是圍棋的一種訓練手段,意思就是按照前人或者高手留下的《棋譜》,將黑白棋子依著棋譜擺放在棋盤上。


    確實也是簡單,不用自己思考對局,隻用照著書本上的樣子在棋盤上擺放棋子就好了,就跟臨摹畫畫一樣。


    可要真如此簡單,眾人也不會笑容僵硬了。


    既是“棋彩台”出題,定然是盲打譜,即沒有書讓他們照著擺放,隻得依照記憶去擺放,所以他們不能看到實物去依樣畫葫蘆,而隻能憑借腦海中的印象去“畫葫蘆”。


    而且中年男子也另有補充,不會給棋譜圖案,讓大家有“臨時抱佛腳”的機會。


    而是讓大家抽取一個“棋譜標注”一樣的東西,其上會標注是哪本《棋譜書》裏的哪一頁“棋譜”。


    意思就是抽到哪一頁“棋譜”,就憑著記憶依樣畫葫蘆去。


    可這要是沒看過那本《棋譜書》,估計連起跑線的邊兒都摸不著。


    好在,中年男子又補充了一句,都是常見的《棋譜》。


    時下,正是“圍棋”的黃金時代,幾乎人人都會棋,常見的《棋譜》大多數人都知道。


    但便是如此,依舊有很多人選擇了放棄。


    即便隻是常見的“棋譜”,但一打要打七十六層台階,換言之要背下來七十六個棋譜,還要計時,隻取“擺放棋子”最快的前二名。


    這便說明,參與者必須記憶超群且手速極快。


    果然,重彩之下,要求也隨之水漲船高。


    姚擎是第一個站出來的,頭頂的佛麵玉冠彰顯了他的身份。時下,隻有有財富積累的文人和世家子弟能佩戴玉冠,從一個發飾,便能瞧出他不同於普通百姓。


    而且方才聽八卦的人不少,好些都知道姚擎的身份,更知道他響亮的名頭——


    京師第一才子。


    由姚擎來打頭陣,好些人便持觀望狀態,想讓姚擎先試試水,看看這回比鬥的難度。


    但好些人也不免將眼神放在了孟長思身上,倒不是因為孟長思和姚擎之間的傳聞,而是因為孟長思的另一層身份。


    隻不過,大家有些失望,這一回,孟長思沒動。


    所以,姚擎成了第一個打頭陣的人。


    不過,姚擎也有點奇怪,他是先抬頭看了眼天色,眼裏莫名劃過一絲著急,然後才是快步走到抽“棋譜標注”的地方。


    ……


    姚擎倒也不愧是“京師第一才子”,抽完“棋譜標注”後,想都沒想就開始在棋盤擺放棋子。


    這一擺放,就足足擺了七十六層。


    成為了第一個完成打譜計時的人。


    但還不能保證姚擎就能進前二,還得等之後的參與者完成後,看哪兩位的用時最短,完成度最高,才算真正的前兩名。


    而姚擎完成後,又是看了眼天,背在身後的手一下下打著背,速度越來越快。


    他似乎有些著急。


    過了片刻,姚擎找了個借口,讓小廝在此幫他觀測情況,他去去便回。


    在高台上主持的中年男子這回倒是有些驚訝,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有人中途離場?


    也不知道該誇姚擎自負,還是心大?


    而這時,不論是匆匆離去的姚擎也好,還是陷入自我思考,持續表情古怪的宣采薇也好。


    皆是不知,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了姚擎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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