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驚惶我懶洋洋地踱入會議室,現今晚氣候有些反常。電扇還唱著往日的催眠曲,與會者卻不再“昏睡百年。”


    鄉長公布住房費的收繳數目後,宣布其中百分之三十用作“辛苦”費,今晚就討論分配方案。


    稍稍沉默後,國土員率先言,說房子占了國土,他應多得些。


    城建員站起來反對,說房屋破壞衛生,他要多得才對。


    這時有人提出大界村和青龍村隻收上百分之六十,他們應少得;這兩村收費幹部立即反對,他們說,這兩個村的村民都是刁民,誰去收都是一樣,他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們付出的比別人要多,所以,他們才應該多得。


    這種“狗搶屎式”的會議比那“推磨式”會議更煩人,我憤然離開會議室。文化站的老張也跟了出來。我們閑逛一陣後,便進老書記家聊天。


    話題扯到行夜路。我說,我從來沒體驗過一次行夜路的滋味。老張笑道:“你才出校幾天?況且現在的幹部都貴氣了,哪有那味給你嚐?”


    老行夜路的滋味,這個我到有深刻的體驗,我隨便揀一個,都要讓你回味無窮。”於是,老書記便講了他行夜路的體驗。


    “先說一個嚇人的行夜路的體驗。”老書記說。


    我忍不住插嘴說:“行夜路難道還有不同的體驗?”


    老書記說:“那還用說,不同的情況之下,行夜路的體驗就會有不同。(.好看的小說)你先聽我說說這個嚇人的行夜路的體驗。


    “那是六o年,我才隻工作了幾年。那時生活太苦,大部分人得了水腫。我的腳腫得有碗粗。公社喊開會,原來是縣裏來了治水腫的藥,要送到各大隊去,我分到最近的大界大隊。那是照顧我,因為我剛剛到那裏工作,對那裏的情況不熟悉。”老書記講得很慢。


    咽了一口口水後,老書記繼續說:“我心裏毛毛高興,隻想插近路趕到,便走了條山路。路很不好走。開始時,路麵上牛羊腳印像錢戳印一樣打滿打滿。雞進籠時,我到了山腳。我放眼一看,好一座大山!我向上一看,戴在頭上的帽子差點掉了下來,但是,還沒有望到山頂,你說那山有多高。


    四周沒有一個人影,我心裏有些毛,但是,我不可能再退回去了,我隻有前進,不能後退。於是,我麻著膽子進了山。一進山,一股陰冷的空氣就迎麵撲來,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我繼續往前走,我好像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我好想好想聽到有人的聲音,然而,除了鳥叫之外,就是更加使人害怕的凶猛野獸的叫聲。


    “我正在膽寒時,前麵傳來人的聲音。(.好看的小說)我的心終於放落下來。原來有一隊散工的婦女從對麵走來,她們一見我,就有些吃驚,問道:‘老弟,天斷黑了,你還到哪裏去?’我回答說:‘我要到大界大隊去。’“她們一聽我的回答,更加嚇了一大跳,其中一個說:‘大界鄉那麽遠,天又快黑了,你還是找個熟人家歇一夜,明天才去。’我說:‘救人的事,急得很,不快點去,隻怕出人命。’說完,我便踏上那條山路。”


    老書記的故事,使我的心緊繃起來。我看看老書記,他敘得很平淡,就象在說別人。


    “嗬噫!再走不上多久,天就完全黑了。摸出電筒一照,兩邊盡是高過人頭的荊棘。我還是麻著膽子往前走。路劈陡,又滑,我水腫的腳不時傳來針鑽一樣痛。走了點把鍾,路上已不見羊牛腳印,路卻越來越陡。有幾次是嘴咬電筒,四肢並用而上的。後路從電光下溜走,前路卻無盡頭。我開始還有些膽寒,到這時已經來不及多想。但是,一想到我的處境,我就害怕起來。我盡量控製自己不要想,可是,事情就是這樣古怪,你越想要自己不去想,你就偏偏去想。越想我就越害怕。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裏,真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我真想痛哭一場。


    “正在這時,上麵有一點火光在移動;接著傳來問話:‘哪個啊?’我的害怕象煙一樣散了。我趕緊回答:‘是我!’那人走近時,我看到他舉起用杉樹皮紮的火把。他聽說我這麽晚還到大界大隊去送藥,連忙給我指路。


    “和那人分手後,我一路上衝。忽然,一道堤壩攔住電光。上了堤壩,我用電筒一照,左邊是一片鬆樹林,小路進了樹林。右邊一條小路爬行在亂石崗中。走哪條路?我看到亂石崗中的路要白些,大概走的人多;而且,我實在不願意進樹林,那使人更加害怕。就選亂石中的那條路。”


    “娘啊!恰恰選錯了路,”老書記的一聲“娘啊”著實使我嚇了一跳,老書記繼續說:“我還隻走了十來米,就沒了路。我開始還想,尋一尋,會找到路,沒想到,尋來尋去,根本沒有路;更狠心的是,我想尋來時的路,也尋不到了。電筒一掃,到處隻見葛藤纏滿,箭也射不開。


    “我十分焦急,十分害怕,在原地轉來轉去。我曉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定要靜下心來。我索性熄了電筒,站著不動。四周死一樣黑,死一樣靜。冷靜下來後,我想,隻有一個辦法,朝一個方向走,總會尋到條路,走出這座山。


    “正當我準備起身走時,山下傳來三聲怪叫,聲音那麽大,好像在身邊響。我是個唯物主義者,不信鬼。我知道,那是老虎豹子之類野獸。想起這點,一股冷氣從腳跟直竄腦門。不能動!不能亮電筒!


    “就這樣,我站了起碼半點多鍾,不見遠近有什麽動靜。我試探著蹲下,摸到塊石頭,坐下,腳已痛麻,什麽感覺都沒有。又過了蠻久,天開始飄起小雨來,我想不能在山裏過一夜,還有幾百人等著用這藥。


    “我朝一個方向快走,不敢亮電筒,顧不得臉麵和衣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我看到一點微弱的光,跟著一座草棚的輪廓現出來。原來是個農場。農場會計見到我的樣子,邊喊‘啊呀’邊將我接進屋。問我看沒看到豹子,我說沒有,他便笑。會計留我過夜,我說事急,緩不得。他便陪我下山。後來大界的大隊長說,藥晚送一天,會多病死幾個人。”


    老書記的幫事完後,我們好像還在森森裏沒走出。老張說:“那次我才剛分出校,我到青龍大隊,比你還吃虧。”


    我問:“行夜路還有那些體驗?”


    老書記說;“體驗可多著哩。”他正準備講自己的故事,鄉長在外麵喊:“老張,小王,來開會。”


    我們再進會議室,便吸住所有的目光。有的嘲笑,有的無奈,有的憐憫。鄉長宣布:“大家研究決定,住房提留費平均分,你們倆可多分,但要自己去收,多收多得,老張收青龍村的,小王收大界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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