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鄭少華仍舊像往常一樣,回到生料車間休息。當他到達車間之後,竟然意外地發現了回家奔喪好些天的雷恩澤。他總算回來了。


    見到雷恩澤的那一刻,鄭少華顯得異常興奮,高興地說道:


    “恩澤,你回來了啊!家裏的事都辦完了吧?”


    “嗯,是的,都處理好了。”雷恩澤麵無表情地說道。


    “那你家裏其他人都還好吧?”鄭少華繼續關切地詢問道。


    “……”雷恩澤並沒有回答,隻是沉默著,臉上顯得異常憂傷。


    從雷恩澤的麵容來看,他明顯瘦削了許多,而且也憔悴了許多,仿佛這段時間的奔喪讓他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越來越憂鬱,越來越寡言。這樣的變化,不禁令鄭少華和蔣大偉倍感痛心。


    此時,仍舊在生料車間那個他們經常休息的偏僻角落,仍舊是他們三人,不過,大家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氛圍也顯得異常凝重和尷尬。


    “恩澤,人死不能複生,還是看開點吧!不要累壞了身體啊!”過了好一會兒,鄭少華才開口勸慰道,聲音多少顯得有些哽咽。


    “二哥,不要老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苦瓜臉,開心點嘛!你這個樣子,我們都感到很難過。”蔣大偉拍著雷恩澤的肩膀說道。


    “對啊,我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了,你這個樣子,讓你去世的父親怎麽放心啊?做父母的,其實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康地成長,快樂地生活,你說呢?”鄭少華也拍了拍雷恩澤的肩膀,說道。


    “就是啊,人活著就應該開開心心地過,不然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難以逃避的自然法則,任何人和任何物,都是沒辦法改變的。”


    蔣大偉說道,仿佛對生死已經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似的。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偶爾會冒出一些人生的大道理,不禁令人刮目相看,肅然起敬;不過,更多的時候,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任何事物都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現在,我隻是對我爸的死感到愧疚,對醫院沒有及時進行拯救感到氣憤。要是醫院一開始就能做手術,或許我爸就不會死,當時醫生不是這樣說的嗎?我真的搞不明白,現在的醫院怎麽變得這麽功利,非要交了錢才做手法,不交錢就不做手法,這到底是誰定的破規矩,讓那些人去見鬼吧!……明明就是急診,還非要耽誤時間,遲遲不做手術!真夠可惡的!我要去告鎮上那家破醫院!這分明就是在謀財害命!分明就是光明正大地舉著救死扶傷的旗幟,在殘害病人的生命啊!這是在殺人!”


    雷恩澤一股腦說了許多,將心中的憤懣毫無保留地宣泄了出來,仿佛心中有團怒火正在熊熊燃燒似的。


    聽了雷恩澤的話,鄭少華和蔣大偉一時都感到無言以對,對他的這種不滿表示深切的理解。不過,仔細想想,也的確如雷恩澤所言,當初醫生說如果早一點送來,或許病人還能得救;而在他們趕去醫院交錢這段時間,病人卻一直留在病房,沒有立即進行手法。想到這裏,鄭少華和蔣大偉也感到非常難過和痛心!


    “二哥,這事都過去了,你還是看開點吧!不要老往壞處想!醫生不是說了嗎?你爸即使搶救過來,也很可能會留下後遺症,你難道忍心看著他在床上躺一輩子嗎?或許,他這樣走了,反而是一件慶事,至少不用受那麽多苦!你應該往好處想啊!要不然,你爸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他難道不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活出一個名堂來嗎?”過了一會兒,蔣大偉勸解道。


    “我才不會這樣想了!即使他留下後遺症,全身癱瘓了,我也願意照顧他一輩子!我絕不願意他離開我們,絕不希望!我就是要他好好活著!”雷恩澤激動地說著,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恩澤,別這樣!你爸走了,我們也和你一樣,很難過!但是,即便你再這樣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再怎樣痛恨醫院的不是,他也不能活過來啊!正如大偉說的,凡事還是應該往好處想,不然活著真是太累了!本來,活著就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情,為什麽不活得樂觀開朗一點呢?這樣,你爸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鄭少華摟著雷恩澤的肩膀,竭力勸解道,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夠重新振作起來,不能長期生活在這種悲觀痛苦的陰影裏。


    被鄭少華緊緊摟著的雷恩澤,不再咆哮和發作,隻是不停地小聲哭泣著。


    短短一周多的時間,雷恩澤就仿佛瘦了一圈一般,不僅精神顯得萎靡不振,身體也顯得虛弱不已,似乎這段時間的奔喪讓他整個人都垮下來了似的。他的眼睛深陷,可以較為明顯地看到裏麵泛著紅色的血絲;麵色也顯得暗黃,看不到一絲血色。看來,他父親的病逝,對他來說,是一次相當沉重的打擊,幾乎快將他完全累倒了似的。


    “二哥,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們真的很痛心!要不,你還是再請幾天假,好好休息下吧!你這樣子,怎麽能再繼續工作呢?”


    過了大概有十來分鍾,看雷恩澤神情恍惚、默不出聲地坐在一旁,蔣大偉不禁勸慰道。


    “或許,你們說得有道理!……我不應該再這樣萎靡不振!……但是,我真的……”雷恩澤以低沉的聲音小聲地說著,斷斷續續,吞吞吐吐的,又再次泣不成聲了。


    “好了,下班後咱們去喝酒吧,把心中的不痛苦和不如意全部拋掉!”鄭少華提議道。


    “好啊,我讚成,就這麽說定了!”蔣大偉也滿口答應道。


    “還是你們去吧!……我真沒有心情……”雷恩澤拒絕道。


    “正因為心情不好,我們才要喝酒啊!酒是幹嘛的?就是拿來一解憂愁的啊,喝醉了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去吧,就這麽定了!不去也要把你拉去,休想逃走!”蔣大偉說道,仿佛一下子來了精神似的。


    雷恩澤沒有回答,仍舊滿臉的憂鬱和哀傷,神色也顯得十分萎靡。


    三人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仿佛刑滿釋放的犯人一般,終於可以離開了。


    起初,雷恩澤仍舊想獨自一人離開,不過硬是被蔣大偉拉著,不讓他走。迫於無奈,雷恩澤隻好跟著他們一塊往鎮上走。


    三人再次來到之前第一次結拜喝酒的地方,隻是今非昔比,那時他們是高興而來,此時卻是失意而來,真可謂物是人非!那次,他們喝得十分盡興,可謂是開懷暢飲,不醉不歸;而這次,他們卻不得不借酒澆愁,將生活的苦悶和不快一掃而光,讓自己徹底麻痹和遺忘。


    他們仍舊點了上次吃的火鍋,仍舊點了一件啤酒,仍舊打算一醉解千愁,不醉不歸。


    很快,火鍋上來了,酒也上來了。雷恩澤拿起一瓶酒,直接就喝著,一口氣喝掉了半瓶,如同一個快病入膏肓之人,迫不及待地想從酒中得到某種慰藉和寄托,仿佛真把酒當成解愁的良藥似的。


    看自己的兄弟不顧一切地拚命喝酒,鄭少華和蔣大偉並沒有攔阻,隻是任由他肆無忌憚地喝著,因為他們知道,此時此刻,任何的話語都起不到任何作用,惟有酒能夠讓他短暫地從內心的苦痛中掙脫出來。雖然酒醒之後,現實仍舊沒有改變分毫;但是,酒卻能夠讓失意、沮喪之人,短暫地逃離現實的折磨和摧殘。隻要能夠緩解痛苦,就不必計較太多,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須盡歡,人生失意須放縱!


    不一會兒,雷恩澤便將整整一瓶酒喝了個精光。然後,對著鄭少華他們大聲地說道:


    “拿酒來!”


    蔣大偉便又開了一瓶,遞到他麵前。


    雷恩澤再次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又接著大口大口地喝著。喝掉半瓶之後,他突然咳嗽不止,便將酒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朝著桌下不停地咳嗽著,甚至將嘴裏還未咽下去的酒也噴了出來,濺了一地。


    看到雷恩澤咳嗽的樣子,鄭少華連忙坐到他身旁,一邊不停地拍打著他的後背,一邊關切地說道:


    “沒事吧?你這個樣子喝酒,對身體損害很大的!慢慢喝吧!適當喝點就行了,可千萬不要喝壞了身體啊!”


    “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這點酒算什麽,根本就難不倒我,醉不倒我!”雷恩澤重新坐了起來,有些醉意地說道。


    “來,咱們陪你一起喝,何必一個人喝悶酒呢?”蔣大偉也拿起酒瓶,說道,“大哥,你也一起吧,咱們幹一個!”


    於是,三人直接拿著酒瓶,碰了一下子之後,便開始喝著。三人都一口氣喝掉了半瓶,隻是雷恩澤的酒瓶又一次空了。他一會兒工夫就喝了兩瓶啤酒。


    兩瓶酒下肚之後,雷恩澤似乎有些醉意了,突然開口說道:


    “大偉,明年我跟你一塊出去闖!我們一塊浪跡天涯,一塊闖蕩江湖,一塊建功立業,一塊出人頭地,一塊為民除害……”


    雷恩澤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不知道他是胡言亂語,還是真有此意,隻是他的表情仿佛隻是隨便說說,隻是酒後一時的心血來潮。


    “二哥,你沒事吧?你不會是喝多了吧?你也沒有喝多少啊!怎麽盡說些酒話?”蔣大偉以為雷恩澤是酒後的胡話,沒有太在意。


    “我沒有喝多,這點酒怎麽可能將我灌醉呢?……我說的是真話,明年就走,一言為定!絕不反悔!”雷恩澤又再次一本正經地說道。


    “為什麽?恩澤,你不會說的是真的吧?”鄭少華疑惑地詢問道。


    “不為什麽,反正現在我也是一個人,到哪裏都一樣,還不如趁年輕多出去闖闖!”雷恩澤漫不經心地說道,“再拿一瓶酒過來!”


    蔣大偉又開了一瓶酒,遞到雷恩澤麵前。


    “到底怎麽回事?什麽隻是一個人?你母親呢?還有你正在讀初三,明年就中考的妹妹呢?你難道就不管他們了嗎?”


    聽了雷恩澤的話,鄭少華更加疑惑地問道。不過,他剛說出這話後,便隱隱感到什麽不妙,不免令他十分擔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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