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澤並沒有回答鄭少華的問話,抓起桌上的啤酒,仰頭不停地喝著,一口氣將一瓶酒喝了個精光,讓一旁的鄭少華和蔣大偉倍感震驚,既難過,也擔憂,不知道他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不幸的事情。


    “再拿一瓶酒過來!”雷恩澤再次大聲地說道。


    “你還是少喝點吧!這樣光喝酒會喝壞身體的,再說你這段時間身體就明顯不如以前了。”蔣大偉打開瓶蓋之後,不禁勸慰道。


    “少囉嗦!快點把酒拿過來!”


    雷恩澤不管不顧地再次吼叫道,似乎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隻願借酒澆愁似的。


    看到自己的好兄弟這個樣子,鄭少華開始懷疑,自己提議來喝酒是不是錯了。蔣大偉也感到有些無奈和沮喪,便把酒再次遞到了雷恩澤麵前。


    雷恩澤拿起酒瓶,二話不說,立即仰頭繼續喝著,喝酒時淚水也如同破堤的洪水一般,在他臉上滾滾地流著。喝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將酒瓶放回了桌麵,用手擦拭了下臉上不聽使喚的淚水。


    “給!”鄭少華從桌上抽出幾張紙巾,遞到他麵前。


    雷恩澤接過紙巾,擦拭了下滿臉的淚水,不時還小聲啜泣著。


    “你沒事吧?”鄭少華關切地詢問道。


    “沒事……”雷恩澤哽咽地小聲回答道。


    “你到底有什麽苦惱之事,為什麽不給我們傾訴下呢?我們可是你的好兄弟啊!”蔣大偉也滿臉動容地說道。


    “對啊,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的!一個人憋著,會憋出病來的!”鄭少華也鼓舞道。


    “我沒事……”雷恩澤仍舊這樣說著。


    不過,鄭少華和蔣大偉看得出來,他心裏一定埋藏著一些無法表達的苦痛,長期以來一直被他壓抑著,隻是他父親的突然去世,讓他終於難以承受了,整個人也快崩潰下來。兩人都為自己兄弟的事,感到很是擔憂和苦惱,真希望能夠為他分擔一些,幫他承受一些!


    “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蔣大偉繼續詢問道。


    “沒什麽意思,隨便說說而已!”雷恩澤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麽隨便說說,你到底在想什麽。”蔣大偉有些不滿地說道。


    “反正沒什麽,不說了,繼續喝酒。”說完,雷恩澤將桌上那半瓶酒又喝了個精光。


    “還有酒嗎?再來一瓶吧!”喝完之後,雷恩澤詢問道。


    “你還是少喝點吧,這已經是第五瓶了。”鄭少華說道。


    “沒事,這點酒根本就不算什麽,今晚咱們不就是出來喝酒的嗎?……你們倆怎麽搞的?隻有我一個人喝嗎?你們兩人怎麽不喝?快點喝啊!”


    雷恩澤站起身來,對著他們說道,身體似乎都有些站不太穩。


    “你坐下吧,我們喝!”蔣大偉皺著眉頭說道。


    於是,蔣大偉又開了一瓶酒,遞給雷恩澤,並且拿起桌上的酒瓶,示意了下鄭少華,便開始喝酒,而鄭少華也一同拿起桌上的酒瓶,大口地喝著。


    雷恩澤接過第五瓶酒,一邊喝著,一邊又不自覺地哭泣著,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們知道嗎?……我媽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同樣是得病去世的。那時,我才上初二,而我妹妹才上小學四年級……臨終前,我媽讓我一定要好好照顧我爸和妹妹,可是……可是,沒想到……當我剛開始掙錢養家的時候,我爸居然也這樣撒手就走了,狠心地留下我和妹妹……在這個世上,妹妹是我最親的人了……”


    在酒意的作用下,雷恩澤自顧自地說著,將自己家庭的情況,告訴了鄭少華和蔣大偉,表情顯得悲痛欲絕。


    “……有時,我真想跟著他們一塊離開這個世界……但是,我答應了要好好照顧妹妹的……所以……所以,我還必須活著!……還必須活著啊!……”


    雷恩澤趴在桌子上,又繼續說著,意誌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漸鬆懈和妥協下來,不再反抗,不再掙紮,隻是沉浸在內心的痛苦和傾訴中,完全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想把心中塞得滿滿的傷心事,盡可能往外傾倒出來。


    聽了雷恩澤的話,鄭少華和蔣大偉都異常難過,心裏仿佛塞了鉛塊一般,感到呼吸困難。他們真不知道,自己兄弟的家庭居然如此多災多難,親人相繼離世,留下兄妹兩人相依為命,這該是多麽不幸的事情啊!


    看到雷恩澤傷心欲絕的樣子,鄭少華用手摟了摟趴在桌上的兄弟,用手輕輕地撫慰著,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沒一會兒,雷恩澤突然從桌上重新坐了起來,又拿起剛才喝的那瓶啤酒,再次一口氣將其喝光。


    “再來……一瓶!”雷恩澤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不要再喝了!”蔣大偉難過地勸解道。


    “別管,我要喝!……今晚咱們一定要不醉不歸……不醉不歸……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雷恩澤醉醺醺地繼續說道,眼神顯得有些迷離,似乎酒勁逐漸上來了。


    “好,我們不醉不歸!”蔣大偉跟著附和道,內心感到一種鑽心的疼痛。


    “那就趕快把酒拿來啊!……沒有酒,怎麽不醉不歸?……快點,我要喝酒!”雷恩澤似醉非醉地說道。


    於是,蔣大偉又開了一瓶。


    “他還能再喝嗎?沒問題嗎?”


    看蔣大偉毫不猶豫地又開了一瓶啤酒,鄭少華有些擔憂地說道。


    “應該沒問題!他的酒量我是知道的,至少能喝十瓶啤酒!”蔣大偉說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給他這最後一瓶了吧!”


    “好吧,看他身體如此虛弱,我怕他喝出病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相當糟糕啊!”鄭少華繼續說道。


    “嗯,我知道了,這是最後一瓶!”蔣大偉確定地說道。


    “那好吧!”鄭少華點頭同意道。


    此時,雷恩澤將頭整個地靠在了椅背上,眼睛閉著,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蔣大偉將啤酒放在雷恩澤桌上,對著鄭少華說道:


    “讓他休息一會兒吧!我們來幹一個!”


    說著,蔣大偉和鄭少華互碰了一下酒瓶,將瓶中的酒一飲而盡。


    “好啊,你們喝酒也不叫我,居然背著我偷偷喝!”雷恩澤突然睜開雙眼,醒了過來,重新坐好,對著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太壞了!……我也要來一起喝!幹!”


    說著,雷恩澤拿起桌上的酒瓶,和他們兩人碰了一下,便再次喝著瓶中的酒。喝著喝著,雷恩澤又開始不自覺地說醉話了。


    “我現在真的是一個人了,孑然一身、孤孤單單的一人……不,還有我的妹妹……這世上我惟一的親人!……我一定要好好照顧我的妹妹,讓他將來能夠考上大學,有所出息!”


    雷恩澤一邊不停地說著,一邊不時地喝著酒,心中的話仿佛完全不聽使喚一般,從嘴裏傾瀉而出,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意識的反應。


    “二哥,你並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們啊!我們可是你最要好的兄弟啊!怎麽是一個人呢?難道你不把我們當兄弟嗎?這可太不像話了!”蔣大偉勸慰道。


    “是啊,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好兄弟!我們之前不是結拜過嗎?而且,還說以後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鄭少華也竭力安慰道。


    “是啊,我還有你們!……來,為咱們的兄弟情誼幹杯!”


    雷恩澤繼續說道,並且碰了下他們兩人的酒瓶,便仰頭繼續不停地喝著瓶中的酒。


    此時,蔣大偉又拿出兩瓶酒來,分別為自己和鄭少華開了一瓶,陪雷恩澤一塊喝著酒。


    就這樣,他們三人一直喝到很晚,將一件啤酒全部喝光了,而點的菜卻吃得很少。這次喝酒,鄭少華和蔣大偉主要是陪著雷恩澤喝,待他喝得差不多的時候,便宣告結束。


    於是,三人又像上次一樣,回到了蔣大偉的家。隻不過,這次,他們要攙扶著喝得爛醉如泥的雷恩澤。他們沒想到,原來雷恩澤的父母都已經相繼去世了。難怪父親的突然去世對雷恩澤打擊如此之大!簡直把他整個人摧毀了一般!


    唉,世事多艱,命運多舛!當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從身邊消失,或許,這種徹骨而絕望的悲痛,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能體會和領悟!


    含辛茹苦的父母,辛辛苦苦地操持著一個貧困的家,拚死累活地養育子女,供子女讀書;然而,不幸與悲劇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息似的,總會在人毫不慎防的時候悄然而至,並不會因為他們是貧困家庭而懷有任何惻隱之心。


    這些貧困的家庭,有些父母在子女長大成人之後便不幸地離開人世,有些父母在子女讀書未成的時候便悄然離世,還有些父母則在子女學業有成、還未來得及享清福之時,卻不得不撒手人寰,留下子女一生深深的悲痛與愧疚。


    由此可見,寒門真的難出貴子啊!或者說,寒門出一個貴子,真的是相當艱辛、相當不容易啊!一定是付出了相當慘烈而巨大的代價,是用血淚和生命換來的啊!


    寒門即使有幸出了貴子,有時也是犧牲了無數親情換來的。童真無邪、年少無知的孩子經常會說這樣一句話:“爸媽,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您們,一定要讓你們好好享清福!”可是,待子女長大成才時,父母卻沒能等到那一刻到來就慘痛地離世。這不能不說是現在很多家庭的不幸和悲哀,尤其是貧困和疾病交加的寒門家庭!


    父母用血和淚,乃至自己的全部和整個生命,來養育和培養子女。寒窗苦讀十餘載,換來了子女的成人和成才,卻永遠也換不來父母默默承受的苦痛和勞累,以及父母逐漸衰老的容顏和逐漸老去的背影,還有父母操勞一生的寶貴生命!


    人生最大的悲劇和最深的愧疚,大概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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