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少華一如既往地騎著自行車到鎮上的水泥廠上班去了,而少強一直睡到早上十點鍾才起床。


    昨晚吃過晚飯後,父母和三個子女一直聊到十二點,才戀戀不舍地回屋休息去了,心裏感到異常開心和滿足。而後,三兄妹也各自回屋準備休息了。當哥哥和弟弟呆在一個房間,躺在各自的床上,又聊到了深夜兩點過,才逐漸有了困意,終於倍感欣慰地躺下睡覺了。


    這一晚,家人都睡得十分舒心和香甜,仿佛整個家中頓時充溢著一股濃濃的年味似的,讓人倍感溫馨,倍感幸福。


    或許,當在外求學和在外漂泊的親人歸家之時,便是全家享受久別團聚的快樂之際,也是真正體味到過年的美滿之日;不管此時是否是形式上的過年佳節,實質上他們已經在這種重逢與相聚中,濃濃地體驗到過年的甜蜜滋味。


    起床之後,少強發現父母和哥哥妹妹都早已起來了。妹妹正在自己屋裏做寒假作業,而父母正在堂屋裏忙著自己的一些活兒,還是他們經常手不離手的那些東西,算是打發無聊的時光,也算是消磨難耐的歲月。


    當少強來到堂屋後,母親歡喜地說道:


    “少強,你醒了啊?”


    “嗯,哥哥妹妹他們呢?”少強回到道,“都沒在家裏嗎?”


    “你哥哥一大早就去水泥廠上班了,你妹妹在屋裏做功課了……”父親一邊忙著手裏的活,一邊抬起頭說道。


    “哦……”少強簡單地應了一聲。


    “早飯在廚房……昨天回來你也累了一天,看你睡得正香,就沒有叫你。你自己去熱一下吃點吧!”母親親切地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少強回答道,便往廚房走去。


    他簡單吃了點早飯,便來到了妹妹的房間。看見妹妹正埋頭做著功課,他向她打了聲招呼:


    “在用功呢?”


    “是啊,二哥,這學期寒假作業挺多的……”妹妹轉身回答道。


    “也是,明年,或者說今年六月份,你就要參加中考了哦!要好好用功,至少要比你的兩個哥哥強才行。”少強說道。


    “我怎麽敢奢望超過你們呢?隻要能夠考上你們當初所讀的那所縣重點高中,我就心滿意足了。”妹妹坦然道。


    “不能隻滿足於這點追求,你將來應該比我們都厲害才行,要取我們身上各自的長處,來彌補自己身上的短處,這樣才能集我們之大成!你可是咱家未來的希望啊!”少強勉勵道。


    “你和大哥才是咱們家未來的希望,我隻不過是一個女生而已,一介女流怎麽敢承擔如此重大的責任呢?而且,你們可從小都是我崇拜的偶像哦,當然是在學習上的。”妹妹有些調皮地說道。


    “你什麽時候學會貧嘴呢?年紀輕輕,就應該發奮學習才是,不要被一些世俗偏見左右了自己的思想。誰說女生就不可以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呢?”少強不禁開始以二哥的身份來勸導妹妹。


    “二哥,我知道,別這樣苦口婆心來勸我!我當然有自己的理想抱負了,隻是你們不知道而已。”妹妹再次調皮地說道,顯得活潑機靈。


    “哦,我們還不知道呢?看不出來,你還藏有小秘密了,說來聽聽,你到底有什麽理想啊?”少強興趣濃厚地詢問道。


    “暫時不告訴你!……既然你都說了這是我的秘密,那我怎麽能輕易透露自己的秘密?”妹妹撒嬌似的說道,顯得可愛而頑皮。


    “好了,既然這是你的秘密,那二哥就不再追問了。隻要有自己奮鬥的目標就行,好好用功學習吧!我不打擾你了!”少強像是被妹妹給敗下陣來似的,有些妥協地說道。


    於是,少強便走出了妹妹的房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當他坐在書桌前,看了看桌上擺放著的書籍,不禁大吃一驚。沒想到,哥哥居然利用空餘的時間鑽研著自己在大學裏麵所學的知識,有些書籍還是他前不久才剛看過的,而還有一些書籍,甚至連他都還沒有看過。


    原來,哥哥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的理想追求啊!其實,這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以哥哥的為人來說,他肯定是不會輕易就放棄理想的,即便身處在多麽惡劣的環境,他也是會咬緊牙關戰鬥到底的。他就是有這種絕不屈服、妥協的毅力與恒心!想到這裏,少強不禁為自己感到有些汗顏和慚愧。


    按理說,真正走入大學殿堂的應該是哥哥,而且他現在所就讀的專業也是哥哥當初選擇的專業,隻是他們兩人在這方麵有著共同的特長和興趣,才讓他能夠順利讀上自己感興趣的專業。這一切都要多虧哥哥的辛勤付出啊!


    現在看來,哥哥每日的生活過得該多麽艱辛和不易啊!他不僅要每天忙於工作,還要利用晚上空餘的時間鑽研學習;甚至在這半年裏,他所學到的知識都已經超過了自己。試想一下,如果當初是哥哥去讀大學,而自己在底層工作,估計哥哥一定會做得更加出色,而自己卻很可能忍受不了這種繁雜的壓力而累倒,甚至徹底崩潰。


    此時此刻,少強才越加了解哥哥,也對哥哥充滿了敬意,覺得哥哥才是一個能力與心性都超強的人;而他的心性還不夠穩重,還不夠堅強,在麵對挫折和困難時很容易就被打倒,有時甚至被打得遍體鱗傷,連爬都爬不起來。


    少強獨自一人在房間裏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逐漸緩和過來,來到了堂屋。


    看到父母憔悴而衰老的麵容,再看著他們仍舊不停忙碌、布滿老繭的雙手,不禁讓他覺得,他們三兄妹虧欠父母太多,心裏頓時湧上來一股異常心酸的味道,讓他眼睛有些濕潤了。


    於是,他趕忙回轉身來,快速地來到自己屋門口,抹掉了差點破框而出的淚水,不讓父母看到,怕他們難過。現在,他才漸漸懂得,父母的操勞與苦命,真是為了子女的成長而付出太過太多了,甚至將他們的一生都奉獻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來到堂屋,來到父母的身旁,有些難受地說道:


    “爸媽,您們辛苦了……”


    “少強,你怎麽呢?怎麽突然哭了?”


    看到少強眼睛有些濕潤,母親馬上停止了手頭的活,既難過又感動地詢問道。


    父親也放下了手裏的活,也有些感動地看了看少強,覺得這娃終於開始懂事了,知道體諒父母了,知道父母的勞累和艱辛了。真是難得啊!


    看到這樣的情景,父親也倍感欣慰,心中真是喜不自禁,不勝言表。


    “沒什麽……您們不要再這樣操勞了……”少強繼續說道。


    “這一點都不累,實在在家呆得無聊,才拿來弄弄,已經習慣了……”母親歡喜異常地說道,眼睛不覺有些濕潤。


    “是啊,在家裏什麽事都不幹,反而悶得慌。找點事做,日子過得也比較輕鬆自在,不然一天到晚真不知道該幹什麽了。我和你媽都已經習慣了,根本不礙事,反而有益健康了!”父親也一反常態地說了許多寬心的話。


    看到父母這樣高興的樣子,少強的心裏多少也感到比較欣慰。在他的記憶中,他好像很少對父母說過這樣的話;而在父母的心目中,少強能夠體諒關心他們,就已經讓他們感到十分高興了,覺得這娃總算長大了。


    接下來,少強便一直和父母呆在一塊,聊些家常,說些關心的話,就仿佛久別歸家的孩子總要和父母聊聊,說些寬慰的話一樣……


    中午吃過飯後,少強便到村裏轉了轉。附近的親戚鄰居見到他,看他一身帥氣的打扮,都以為是在外讀大學的鄭少華回來了。令他感到難堪的是,他不得不強顏歡笑,說些客套的話語,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知為什麽,當同村的人都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哥哥時,他的心裏不禁掠過一絲惆悵和失落的感覺。


    本來,在大學裏,他早已習慣了這個名字,早已習慣了同學們以他哥哥的名字稱呼他。那時,他之所以能夠接受,是覺得那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用什麽名字都無所謂;而且,當時他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為了不被他人知道自己是冒名頂替哥哥上的大學,還一再強製自己習慣和熟悉這個名字,隻為了在大學裏更好的立足。


    可是,當他回到自己所在的家鄉時,當他身處在一些曾經熟悉的人之間時,仍舊不得不以哥哥的名字生活,這讓他不禁感到,他和哥哥的真實身份有可能會就此徹底地隱瞞下去;甚至,他一生都將以哥哥的名字生活,而哥哥也不得不以他的名字生活。


    雖然他並不介意別人用哥哥的名字稱呼他,但是一想到真實的那個自己,不得不在最親近的人中間隱沒時,他的內心就不禁感到一種蒼涼感。這也就意味著,在這片土地上,他的存在再也不是他自己了,再也不是那個活潑好動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激情四射的他,甚至在一些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同學和朋友麵前,都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


    一想到這些,他就隱約感到,自己在這個親切的故鄉,是一個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還更加陌生,因為他還不得不繼續欺瞞下去。這讓他感到活得很累,比遠在異地他鄉還更加難以忍受。


    因為外麵的世界,根本就不會在意他到底是誰,也根本不知道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更加不知道他是拿著哥哥的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他來到大學的;可是,當他回到生我養我的故鄉,回到那群從小玩到大的人中間,卻不能再以真實的自己生活,不能再和他們一起玩耍,甚至都不能在他們麵前過多暴露自己,生怕他們知曉自己並不是那個考上名牌大學的哥哥。


    唉,生活中難道還有比這更加令人感到悲哀和無奈的嗎?這該是多麽的淒涼和不幸啊?這意味著,在這段時間裏,他得盡量呆在自己家裏,盡量按照哥哥的性格為人處世,這樣的日子甚至比在外的生活更加令人感到難耐啊!


    現在,他連去找自己好朋友的想法都頓時沒有了,因為現實的慘淡讓他覺得,見到那些熟悉的人都會讓他產生一種自責感,就仿佛自己犯了什麽難以原諒的罪過似的,令他感到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唉,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竟然麵臨著如此窘迫的困境,讓他真不知道是去還是留?他該怎麽辦啊?難道要他這一個月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裏嗎?這樣,還不如早點離開,令自己更加活得自在舒暢!還不如重新回到大學裏,讓自己更加坦然和心安。


    現在,他才深刻地感到,當初和哥哥互換身份,居然會帶來一係列如此令人苦惱的後果。現在,他才開始不由得考慮,自己當初奪走了哥哥上大學的機會,到底是對還是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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