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最後一個工作日,也就是正月初十一這天,上午鄭少華組織召開了水泥廠中層領導幹部會議,把全年的工作規劃傳達和部署了下去;下午的時候,他靜下心來仔細回顧了這一周發生的種種事情,並著手下一步的工作安排;直到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這才仍舊推著他那輛陳舊的二八自行車,緩緩地走出了水泥廠。


    這輛自行車,雖說顯得與水泥廠廠長的身份有些不符,但是鄭少華仍舊將它視作珍寶,畢竟它承載了他在水泥廠一路出來的艱難曆程;甚至還見證了他與鄧嘉欣的愛情,要知道當初他就是用這輛自行車載著心愛的女孩,一起到鎮裏共進晚餐的。而且,這輛自行車還承載了父親當年的汗水和心血,是父親一步步邁向衰老並且離開水泥廠的有力見證。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這輛自行車既有父親坎坷的人生曆程,又有鄭少華艱難的生活經曆,是父子兩代人在水泥廠共同打拚、共同奮鬥的最有力見證,還是他美好而甜蜜愛情的有力見證。親情,愛情,都可以從這輛自行車身上找到相應的足跡和回憶;還有,曾經和兩個好友共同騎著自行車上下班的情景,也都可以從這輛自行車身上一目了然,曆曆在目。


    因此,這輛自行車對於鄭少華來說,絕不單純隻是一輛普通而陳舊的自行車,而是一種關乎親情、關乎愛情、關乎友情、關乎生活、關乎夢想、關乎事業的有力承載體,是他從最艱難的歲月一路走來的摯友良朋,其象征意義遠遠大於實物的意義,遠遠超過一輛自行車的意義。


    當鄭少華推著自行車緩緩地向水泥廠大門走去時,仍舊像過去一樣,和熟悉的工友打招呼,熱情地聊天,並沒有因為他剛當上廠長就高高在上,瞧不起這些曾經和他一起下苦力的工人。這些工人見是曾經一起幹活的現任廠長,自然更是歡喜異常,對鄭少華這種為人方式極為肯定和讚賞。


    或許,他們對這個曾經和自己一樣從苦力活一路走到一把手位置的廠長,抱以更多的好感,畢竟大家都是窮困家庭出來的,在感情上自然比那些官宦子弟有更多的語言,也自然更令他們這些底層工人打心眼裏對鄭少華喜歡和尊敬。


    甚至,有一些工人打趣道,說鄭少華現在是廠長了,應該有專車接送才是,怎麽還騎著過去那輛破舊的自行車,與他廠長的身份一點也不相配啊!


    不過,他們也純粹隻是開開玩笑,並沒有太當回事;反而更加覺得鄭少華不像那些新官上任的廠長那樣,各種講究。


    你看,現任廠長穿著上還是比較樸素,並沒有講究奢華;而在出行上,仍舊還是騎著過去的自行車,並沒有車接車送,不禁令工人們對鄭少華抱以更大的欽佩。


    鄭少華一邊和工人們開著玩笑,聊著天,一邊往水泥廠門口走去。


    現在,還是冬天,天色仍舊早早地就暗下來了。當他們來到水泥廠門口時,看門大爺叫住了鄭少華,喜形於色地招呼道:


    “鄭廠長,鄭廠長……”


    大爺一連叫了兩聲,鄭少華這才明白過來大爺是在叫他。對於這個稱呼,鄭少華還真有點不太習慣,讓他感到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於是,他緩緩地停了下來,等待著大爺來到自己麵前。


    “鄭廠長,你女朋友都已經等你好久了……正在門衛室裏麵坐著了……”大爺眉開眼笑地說道。


    此時,鄧嘉欣已經從門衛室緩緩地走了出來,站在大門口,滿臉笑意地望著鄭少華。


    見到鄧嘉欣那一刻,鄭少華這才明白過來大爺話裏的意思,不禁衝著大爺擠出一些尷尬的笑容,感激地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大爺!”


    隨後,鄭少華推著自行車緩緩地向大門口走去,而那些剛才和他一塊出來的工人則紛紛和鄭少華笑著道別,顯得心領神會,十分識趣似的。


    “你什麽時候來的?……”


    鄭少華走到鄧嘉欣麵前,溫和地說道,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來了半個多小時吧……”鄧嘉欣仍舊笑容可掬地說道。


    “這麽久了啊,怎麽不去辦公室找我呢?”少華有些心疼地說道。


    “怕打擾你工作啊……”嘉欣笑著說道,臉上露出一絲略帶調皮和撒嬌的笑意,“咱們還是邊走邊說吧,別老站在這大門口了……”


    “好的……”


    隨後,兩人肩並肩朝鎮裏的方向緩緩地走著。鄭少華推著自行車,而鄧嘉欣則挽著他的胳膊,兩人心裏都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巨大喜悅。


    “你現在要急著回家嗎?……”過了一會兒,嘉欣喜不自禁地詢問道。


    “也不急……”少華平和地說道。


    “要不一會兒咱們一塊吃飯吧?我請你!”嘉欣繼續欣喜異常地說道。


    “好啊,不過還是我來請吧!”少華提議道。


    “還是我來請吧,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嘉欣仍舊滿臉笑意地說道,從少華見到她那一刻起就一直都保持著這種微笑,甚至有時笑得都有些合不攏嘴了。


    “什麽好消息啊?”少華不禁倍感好奇地詢問道。


    “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告訴你……”嘉欣故意賣著關子說道。


    “哈哈,好吧……”少華笑著說道。


    “這些天沒有吃到我送的飯,感覺怎麽樣?”嘉欣突然轉移了話題,詢問道。


    “這個嘛,說實話,挺不好受的……還是你的飯吃著香甜可口……”


    少華如實地說道,把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沒有任何隱瞞。


    “嗬嗬,還不是你不讓我送的,這可不能怪我!……”嘉欣笑嗬嗬地說道。


    從鄧嘉欣寒假回家,便仍舊像往常一樣給鄭少華送午飯,一直持續到過年前,兩人中午仍舊會去那片綠草地享受美味的午餐;即便有時遇到下雨的情況,他們也會在附近找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或者回到水泥廠找個安靜的地方一起享用。


    美味的午餐,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單單隻是一份飯那麽簡單,而是他們感情的見證與升溫,是他們濃濃愛意的有效傳遞與表達。


    鄧嘉欣每天花心思給自己心愛的人做可口的飯菜,何嚐不是加入了濃濃的愛情來精心烹飪?而鄭少華每天中午享用著鄧嘉欣送來的飯菜,何嚐不是用自己濃濃的愛情來細細品味?


    兩人早已把最深情的愛意和最濃厚的思念化作為一份簡單而可口的飯菜,化作為中午短暫的見麵與相守。


    或許,這樣的愛情才是令人向往和期待的愛情,恬淡知足,濃淡適中,不慍不火,既沒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沒有黯然神傷的落寞,顯得那麽和諧,那麽平靜,那麽溫暖。


    直到開了年,鄭少華重新踏入工作崗位,鄧嘉欣仍舊如故,照常來水泥廠送飯。可是,在鄭少華得知自己接任廠長一職後,考慮到這段時間會特別繁忙,而且也是一個穩定人心、保證不出任何亂子的特殊時期,便沒有讓嘉欣送飯來,就在辦公室吃,到時自然會有人把飯菜送到廠長辦公室來。


    現在,這段令人倍感煎熬和掙紮的時間總算是熬過來了,鄭少華的內心也仿佛獲得了暫時的解脫一般,再加上今天剛剛結束了中層領導會議,一切都還比較順利,讓他的內心更是有種巨大的滿足感。如今,當他剛走出水泥廠,又見到了自己心愛的人,內心的狂喜自然不勝言表。


    “對對,是我自作自受,放著送上門來的可口飯菜不吃,一會兒我請你吃飯,算是賠禮道歉了!”


    少華半開玩笑地說道,談吐舉止也變得自然了許多,親切了許多,甚至偶爾還能說幾句調侃的話語。


    “當上廠長果然不同凡響了,說話做事都學會變通了,看來,你還真是不簡單啊!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就從一名普通工人坐到了廠長的位置,讓我們這些還在大學裏埋頭苦讀的人情何以堪!要不這個大學我也懶得讀了,早點走入社會,說不定我也能早點有所成就了。你說是吧?嗬嗬嗬!”


    嘉欣笑著說道,言語中透徹出濃濃的欣賞和愛意,對她喜歡的人可謂讚不絕口,甚至覺得用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他的與眾不同。


    “別,你還是好好上學吧!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路,我的路太艱難,太坎坷,太多磨難,並不適合你,你還是專心上學,走另外一條相對輕鬆容易的道路吧!”聽了嘉欣的話,少華竭力勸慰道。


    “哈哈哈,跟你開玩笑的,再說我也幹不了你這活啊!”嘉欣開懷大笑地說道。


    “好吧,我猜你也是在開玩笑……”少華應承著說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不能把太多時間浪費在路上,晚了你回去也不太安全,還是直接載我去以前那家火鍋店吧,這樣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可以有多一點的時間聊天!”嘉欣轉入了正題,開心地說道。


    “好的……”少華調整了方位,用力握住自行車把手。


    “準備好了嗎?我上來了……”嘉欣歡快地說道。


    “上來吧……”少華緊緊握著把手,轉過身來對後麵的嘉欣說道。


    於是,嘉欣踮起腳尖,坐到了後座上,仍舊像去年這個時候一樣。


    隨後,鄭少華騎著這輛自行車,再次載著心愛的人,往鎮上的那家火鍋店駛去。


    現在的情景盡管與去年這個時候相同,同樣是嘉欣坐在後麵,用手扶著少華的腰;可是,今非昔比,如今的鄭少華不再是過去那個沒有任何前途的窮小子,而是一廠之長,自然滿麵春風,不會再讓廠裏的人瞧不起,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路上,那些下班回家的工人,見到此情此景,不禁感慨道,他們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廠長配名牌大學生,各自都有才,各自都有貌,簡直就是絕配。


    沒想到,時隔一年,在別人看來,這樣的一對情侶就從之前的門不當戶不對,變成了門當戶對,變成了天作之合,真是不得不令人感慨時過境遷所帶來的巨大變化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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