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有前科的。”柏林時報的社論以冷靜的筆觸回顧了發生在幾年前未遂的假借朝鮮女子身份謀圖刺殺中國皇帝案,而這起案子的幕後指使人,正是日本皇室及政府。如今在一場軍人政變之後掌權的日本軍政府,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行動將會如何的遭到國際社會的譴責。


    “讓人類來教會這幫小猴子如何文明的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社論用這樣一句**裸的恐嚇結束。


    即使是日本的盟國法國和俄羅斯,也沒有能力在這種觸犯到德皇人身安全的嚴重挑釁事件麵前為日本說上哪怕半點好話。緘默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在遠東挑戰中國和德國的尊嚴,是不智的行為。


    在宣布將參加定於次年4月在北京舉辦的世界和平會議的新聞發布會上,大英帝國王室發言人麥金維爾特趁便回答了有關德皇遭遇日本軍方派出人士刺殺事件的問題:“女王的立場沒有任何變化,在此問題上,女王支持皇帝陛下的任何決定。但也應考慮到日本政府和人民因為失去固有土地而產生的情緒,大清帝國皇帝陛下的態度,是女王讚賞的態度,也基本接近女王在此事件上的固有立場。”


    這一表態,基本上是一通廢話,其實也就是代表了大英帝國在此問題上不持任何堅定立場的立場。這也可算作向德皇在此問題上的妥協。


    而因為要召開和會的關係,身在英國的伍廷芳便充作了大清帝國斡旋特使,在歐洲各主要國家之間來回奔波、尋求和平解決當前國際主要大國間爭端的方法。在被問到此一問題時,他的態度與皇帝地溫和態度完全一致,也表示要尋求和平方式來解決問題。這也引起了歐洲新聞界的普遍猜測。中國在接連的幾場大戰之後,似乎突然之間轉變了極富侵略性地攻擊性政策。


    猜測歸猜測,事情總要解決。


    日本政府正忙得焦頭爛額。一方麵經濟問題遲遲無法獲得突破,在議會針對巨額軍費支出但毫無收效的問題屢次討論後,為了解決民生問題,政府終於頒布國防法令,限定在非戰爭年代,軍費支出不得高於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民生問題剛剛有所好轉,就又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首相山縣有朋已經走到了政治生涯的盡頭。


    在內閣總辭職之前,他做出了兩項重要決策。第一是在宣布即將總辭職的同時,宣布他及他的陣營將全力支持他忠實地部下山本權兵衛兌選下任首相。另一項是火速任命原教育總監,曾任陸軍士官學校校長的軍人出身地寺內正毅為新任的參謀本部總長,作為軍方機構。參謀本部不在總辭職之列。


    如果不出意外,山本權兵衛將順利當選下任首相,而他與參謀總長寺內正毅,將能使山縣有朋的利益線和政策線繼續沿續下去。這正是極好的金蟬脫殼戰術。


    而在對外方麵,盡管明知這乃是袁世凱地陰謀。但是苦於無法辯解,隻好認了吃下袁世凱這個日本國最大敵人送來的一枚苦藥,軍部及參謀本部都各有一名次長為此事負責。


    當然,作為施放水雷的海軍,也要有人負責,除了交出了以海軍軍令部次長僧森智琅,以及負責施放水雷的艦長板垣八郎太以及若幹中下級軍官之外,還要盡可能的根據爆炸時間等困素編造出一份航海日誌來確認本不屬於自己地罪行。


    以上數人。均懷著對皇國的無限忠誠,義無反顧的踏上死路——在中德聯合艦隊抵達東京灣展開撤僑行動後,憲兵們將上述罪犯——交給德方押解引渡受審。而日本的外交界人士也在此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展開了救國行動,請求調停的使節出發前往英國法國俄國,甚至包括太平洋彼岸的美國。


    北京也有相當多的大員收到了日本使節謁見地請求。特別是這些年風頭越來越勁健的新政派新貴以及新儒黨的那些中高級官員們。隻是前車有鑒,沒有人在此**的時候給皇帝陛下上眼藥,更加不敢進半句緩和的話。好在皇帝迅速的表態讓他們可以收下日本人贈送的禮物,說上幾句好話,當然歌姬就不敢收了。翁老頭當年被詔賜致仕,不就是這麽個由頭。這年頭,當官的有幾個傻蛋。


    日本人幾乎可以鬆一口氣了,德皇在威瀛府逗留兩天後即行撤僑,隨即便返回歐洲,在他的皇家艦隊返回歐洲之前,戰爭不會這麽早就發生的,近一個月的航程,足夠外交界做出許多努力了。更重要的是近幾年來一直在蓄謀已久要對日本用兵的中國人似乎恰好被自己之前提出的國際和平口號所束縛,看起來並沒有什麽軍事行動的跡象。


    這次袁世凱弄了這麽個大陰謀來,損失僅僅是幾個官員而已,大日本很應該感謝天照大神了。


    這段時間正好用來喘氣。國內一些蠢蠢欲動的勢力,可以好好的收拾收拾了。


    其一就是憲政黨,自大隈重信舍棄他原先的日本進步黨的幌子之後,便重新整合了自己手頭的資源,自從在漢城的那個春節裏認識了袁世凱之後,他就知道他的政治生命隻有依賴了這個清國的一臉和善的矮胖子才能重現生機,在山縣有朋的打擊下,他別無選擇。而這幾年的曆程,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如今他已經是日本最大的在野黨黨魁,他的憲政黨的目標,就是要建立起一個尊天皇為神位,軍人不得幹政,世俗權力均操之於內閣的政治製度。如今第一個目標已經實現,他們要克服的就是第二個障礙。本來此次刺殺德皇案件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山縣有朋已經顯露了一係列的頹像,但是他又麵對了山縣的繼承人,山本權兵衛。


    借助著袁世凱的幫助,他在謀劃著攻擊。他當然也知道。山縣有朋不會放過他地。


    山縣有朋在下野之前還有鬆本的普選同盟會,這些人是不折不扣的激進派,試圖將選舉權放大到所有日本人。這是山縣有朋無法容忍地,如果是這樣,他的繼承策略將無法實施。所以,就危害程度而言,鬆本還在大隈重信之前。


    這兩派勢力,眼下已經出現了聯合的趨向。而民間隱藏不露的親北方的複辟勢力,也是大敵。


    更為微妙的局麵在他弱勢控製之下的黑龍會。由於軍部在袁世凱地壓力下在三年前停止了對黑龍會的經費和裝備地資助,這幾年黑龍會已經越來越有控製不住的跡象了。有情報表明。黑龍會與大隈重信的憲政黨已經結合的頗為緊密了。為他們牽頭地搭線人,直指山縣當年的老友,大日本帝國第二任首相黑田清隆。這也充分顯示當年的薩長聯盟的老友們,已經有相當部份的人不滿山縣有朋了。而導火線則顯然是當年伊藤博文地慘遭出賣。


    而大隈重信能拋開當年被黑龍會的前身玄洋社斬腳之辱。與他們重新握起手來,此人之忍辱負重,可見一般,要是讓這樣的人掌權,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麽。山縣有朋幾乎無需多想。


    要對付的人和勢力實在太多了,而且這些人身後,都能隱隱約約看到外國人的影子。袁世凱,北方的北海道叛徒們。山縣有朋在安總然總辭職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在目前這種內外交困的局麵下,要完成上述任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地事情。


    所以,寺內正毅的“斬首”建議。正合他的心思。他手頭掌握的政治資源,幾乎已經在袁世凱的此一陰謀打擊下蕩然無存,除了手頭掌握的軍部,參謀本部以及海軍部等軍方勢力之外,原本的元老院,樞密院等資源已經喪失殆盡了。加之當年趁危對天皇的不敬行為,軍方中也難保沒有對他起異心的人,他已經別無選擇。


    當然,如果身居深宮內的明治天皇願意出麵的話,他還是能渡過難關的。隻是天皇陛下會幫他麽?山縣有朋權衡良久,還是決定在總辭職及斬首行動付諸行動之前,進宮見一次天皇。


    他的煩惱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得了的,同樣的問題也出在了身在南非的威諾比少將身上,他的繼任者已經到來了,布勒將軍在德皇遇刺當天抵達好望角,在正式接替他的職務之前,威諾比少將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在軍中的前途,就看這一個禮拜了。


    布爾戰爭夠英國人忙活一氣的了,四十四萬人的陸軍動員,對於一個海洋國家來說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這場戰爭他們的確輸不起,這也是他們急於逼迫中國表態,好騰出精力來全力應付德國人的全球攻勢的原因之一。


    而德國人此次出擊的時機選擇之妙,也是顯現了德國參謀部的戰略眼光。


    所以到我這方麵來說,也算是幫了英國人一個大忙,北京和會這個機會,不管是德國還是英國,都不會輕易放棄。盡管這次和會標誌著整個世界的勢力格局都要重新梳洗一遍,但對於任何一方來說,都是值得的。


    當個世界,以國力及影響力而論,其實就寥寥數個國家有資格參與這個和會而已。像日本這樣的小猴子國,如果還以為自己是有資格參與和平的角色,那就是太不自量了。


    大英帝國,法蘭西共和國,德意誌帝國,奧匈帝國,意大利王國,俄羅斯帝國,加上東道主大清帝國,以及一個孤懸海外的美利堅合眾國,整個世界除了這入個國家之外,其他的所謂國家都是餐桌上的佳肴,無論他們自己如何作想,隻要這八個國家達成統一的意誌,構成一定程度的諧和態勢,整個世界的大體和平就可以奠定,至於局部戰爭,那都是實現這種和諧的過程而已。


    當然,這不是每個人都能認識到的。像正在謀劃巴爾幹一統的斯拉夫老二塞爾維亞,以及他們雄心勃勃要去報複的對象奧斯曼土耳其,包括亞洲東部的日本國,都是這種愚昧行列地代表。


    拳頭代表一切。誰說世界沒有公理。這就是公理。


    這一年由於要舉辦國際性的會議、所以京城也進行了一係列的準備活動,趁此機會。也順便收拾了一幫平時沒有借口收拾地老派官僚,改以啟用新派的民政官員來實施舊城區的改造以及禮儀方麵的內容。


    德國和美國的公司也相繼在北京成立分號,來協助進行城市化的建設,排水管道及部分供水,電路,以及一些石油工業的副產品——柏油路麵等等工程陸續在部份路麵緊急開工,這也在相當程度上刺激了京城經濟地發展。


    汽車開始進入了上流社會階層。電話等洋玩意此時已經不怎麽新鮮了。在我眼裏,這個古老的帝都。也開始有了一點點現代地氣息。


    抽了空去見了一次載灃,被囚禁在太平湖畔我的潛邸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年輕有為,奮發上進。權傾朝野的鐵帽子親王了,看著他地可憐像以及落魄幽怨的眼神、呆滯的反應,我深深感觸到了政治鬥爭的殘酷。


    也許那次他成功了,我也就是如今這個樣子了。這樣也許還算好的。毒殺是比較常見地結局。


    問了他有關德國是否支持他在京城搞事的事情,他矢口否認,這也讓我去了一條心結,也比較符合我的判斷——德國沒有理由要一個混亂的盟國,隻有一個強大的,安定的中國,才符合他對於遠方盟國的要求。


    說到底,德國和中國沒有任何利益線上的衝突。就像當年他們願意出售薩克森級鐵甲艦給中國一樣,德國在遠東沒有海軍利益,所以永遠不用擔心中國地海軍會用德國的鐵甲艦來對付德國……


    想到這裏,心頭突然就**起來。德國沒有,那麽英國呢?


    以前他們沒有擔心,不代表現在沒有,將來也沒有。從他們海軍部提出的軍艦出口審核製度,雖然已經被廢止,但也能看出英國軍界或是政界對於這種潛在威脅的擔憂。


    誰知道現在如何?我這次提出北京和會,算是應對他們攤牌的一個折衷方案,嚴格算起來,絕對不能讓英國人滿意的,英國人需要的,仍然是一個大英帝國在遠東的利益代理人角色,他絕對不希望若見一個強大的超過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的中國在遠東崛起,利益上的衝突實在太大了。


    特別是“亞洲是中國人的亞洲”這樣的掄調在西方漸漸開始流行的時刻。


    他們不會不有所醒覺。他們當年在中英同盟條約上玩的伎倆,正是這種心態的寫照。以後,他們不會變。因為他們在亞洲的利益太大了,遲早要跟中國翻臉的。而且當年中英同盟條約的對象國俄羅斯早已因為國際關係的劇烈變化而倒向了英國人一邊,其實這份條約從法理上來說,已經跟一紙空文沒什麽區別了。


    唯一留下的,就是麵子上的中英友好關係罷了,事實上從俄國與法國結盟以後,英國在屢次中俄及中日衝突上的立場,就能清晰地看出英國人的變化來。隻是我一直沉溺於兩麵取巧的遊戲中,雖然有所警覺卻沒有當成一個急務來辦而已。


    我訂購的四艘無畏艦,得到通知,因先產出的三艘艦隻被大英帝國皇家海軍南非艦隊搶先定走,所以我隻能在年底得到在中國船廠生產出來的一艘,即管有應付布爾戰爭這樣的理由,但是仍然可以從中看出,中國與英國的關係已經有了某種幾乎看不見的裂痕,再也並非當年的親密無間了。


    得到這個消息,也證實了我的判斷,我必須從即刻起,稍稍將天平往德國那邊傾斜一些。人必須兩條腿走路,所以,與此同時,國內的各項準備活動也增加了經費撥款,當然他們也麵臨了更嚴峻的壓力。


    這是個大國的世界,但是即便是大國,也分三六九等。怎麽說我也隻是個二流大國,在大英帝國麵前,委曲求全是必需的。


    倒不是擔心他會派遣數目龐大的陸軍來直搗我的統治核心,隨後而亡國滅種,擔心的是英國的全球鎖鏈,將會把我的強國夢絞碎,把我先前的努力成果絞成齏粉,我絕對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在這個大國的世界裏,沒有了希望的國家,除了看著四鄰崛起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路好走。


    這種現狀就是曾經的大日本帝國的最好寫照。無論從哪個方麵說,這個國家已經沒有希望了,無論他的子民有多少的想要強國,無論他們的軍人如何的想要為國爭光,但是他們已經被鎖鏈絞的死死的了。


    袁世凱正是那個落鎖的關鍵人選。


    從朝鮮時期就開始與日本人打交道,很早就落下了大日本帝國永遠的敵人的名聲,到這個年代,他才真正的擔負起了絞死日本的全權重任。


    德訓第一零一鎮,一零二鎮,加上他與左寶貴原本毫下就統屬的十五萬駐防軍,再算上天海國的萬把人,正好湊滿二十萬之數,他正在實現著他的“提二十萬精銳之旅,馬踏東京”的夢想。


    唯一的問題來自決策層,到底要把日本維持在怎樣一個局麵才是對帝國最好的局麵。


    拓土封疆,是每個帝國軍人的夢想,從拓土這一條路上,走出了一個元帥聶士成,這正是擺在袁世凱麵前的光輝道路。


    不過他仍然沒有得到北京允可他進兵的命令,盡管他已經作好了十二分的準備,兩個德訓鎮加上配合兵馬五萬人,已經在新蜀省訓練了很久了,戰意正濃,而天海國更是急不可耐。有這批兵力,對付日本所剩下來的十五萬常備軍除開鎮守各地的十萬兵力所餘下來的近畿機動兵力,鬆平誌男甚至已經能嗅到東京的味道。


    但是北京始終沒有下達諭旨,


    原因是我也還在等待,我在等德皇的動靜。我不可能自己挑起大梁,這與我目前倡導和平的形象不符,同時有別人的旗子蓋著,也可以掩蓋一些東西。


    所以,一方麵外交部及使館的人員在東京耀武揚威,隔三岔五的對日本外務省發脾氣,要求他們做出進一步讓步,另一方麵也讓鬆平誌男好好的搞一份奏章來,奏明願代聖主發兵討逆,並且要他書麵說明,日本將來的局麵走勢以及他的執政構想。


    杜平誌男自然是喜不自禁,他終於見到了曙光。天海國的奏表很快就送到了,也對日本國將來的地位作了說明。


    杜平氏以大將軍身份討逆,吞並日本國後,廢天皇尊號,改稱倭王,對內可稱日本國王,隨後遣使北京稱藩。日本國恢複幕府舊製。此後每年向中國提供勞工若幹,歲幣若幹,以及其他中國所需的物資。


    條件不可謂不苛刻,態度不可謂不誠懇,這種借兵的條款隻要一公布,全日本想要他的命的人恐怕不會少於日本國民的三分之一。


    所以,他等若是為了他的大業,送了一個天大的把柄捏在我手上,這也許是他讓我完全信任他的唯一方法。


    當然我會不會信任他是另外一回事。對於我來說,日本最好的情況就是維持現狀,征服成本太高,而且我接下來的國策方向也不在此,維持現狀的日本十幾年後再收拾也還是一盤菜,不用費太多心神。而現狀一旦發生變化,那就又需要製定新的方略,有所錯漏就劃不來了。


    看在鬆平誌男這一份大把柄的份上,現狀稍微改變一下,是我能夠接受的最高底線了。


    事機如今就隻剩下了德皇那頭了。他會如何動作,我還要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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