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有一種奇幻的力量,哪怕再如何老實笨拙之人,遭遇愛情時,似乎也能一夜之間開了靈竅。


    孟安然與劉豔兒偷偷摸摸的確定了戀愛關係,孟安然在家無事,便找出無數去劉家村兒大姑媽家的理由來。正好二姑媽家的表哥孟如豹要訂婚采買,孟安然過去幫忙時說,“二姑,訂婚時席麵兒上得用不少雞蛋呢。大姑村兒裏多是收雞蛋的,去他們那兒買,比在集上買肯定便宜。”


    訂婚花銷不少,孟二姑家兩個兒子,剛蓋了兩處新屋,用錢正是緊巴時,聽到這話,再沒有不願意的,對孟安然笑道,“是這麽個理兒。”


    “我今晌午就去劉家村兒找大姑問問,看能便宜多少?若是便宜許多,就在劉家村兒買。”


    孟二姑怎會不應。


    當天下午,不顧暑日炎熱,孟安然戴著草帽兒,騎著自行車去了劉家村兒。孟大姑娘家兄妹五人,姐妹三個,兄弟兩個。偏偏孟大伯膝下隻有三個女兒,孟父膝下一子一女,故此孟安然實在是孟家千頃地裏一株獨苗兒,稀罕的很。


    孟大姑見侄兒過來,再沒有不歡喜的。


    孟安然喝了口涼茶,六月的天已經有開始熱了,他騎車過來,臉上曬得紅通通。孟大姑年過五旬,發間偶現銀絲,親自拿了大蒲扇給孟安然扇風,讓孟安然歇著塌塌汗,一麵笑問,“大晌午的過來,可熱著了吧。”


    孟安然笑,“不熱。大姑,這不是二哥要訂婚嗎?席麵兒上得用不少雞蛋呢,在集上買便宜有限,我聽說你們村兒裏有幾家收雞蛋的,看價錢上能不能便宜些,咱們買的多,豈不劃算?”


    孟大姑笑著點頭道,“嗯,有幾家。”想了想,對自家男人道,“你帶安然去找來鬥兒,來鬥兒家與劉羊是一家子,去他家問問。”


    孟大姑的男人姓劉,叫劉炳,認得些字,以往在村子裏教些蒙童,後來各村兒都有自己的學堂,劉炳就失了營生,隻得安心種田。劉炳生來一副文縐縐的模樣,提筆寫字,說理講古是把好手兒,種地就很一般了。好在孟大姑生得粗壯能幹,亦當得了家做得了主。


    聽女人這樣說,劉炳笑,“容安然喝碗水,井裏有湃著的西瓜,沙甜的很,我去切一個來。”


    孟安然客氣道,“大姑父,不必忙了。”


    劉炳笑,“不忙,你來一趟,總不能水都不喝一口吧。”


    孟安然笑,不說話了。


    孟大姑亦是關心孟二姑家外甥訂婚的事,忙細細的問起孟安然來。


    直到孟安然吃過西瓜,歇過涼,劉炳方帶著孟安然去了二女婿家。劉靈雅已經出了月子,正在家裏與婆婆抱孩子,見著孟安然與父親過來,劉靈雅沒有不高興的。還有劉靈雅的婆婆杏大娘,見到孟安然,立時就是滿眼的笑,“安然來啦。”忙將人讓進屋內。


    孟安然話雖少,禮數絕不差,笑著打招呼,“嗯,大娘好。”


    “好,好。”有上次的搭車之緣,杏大娘看孟安然尤其順眼,笑道,“雅,倒茶來。”


    待孟安然說明來意,杏大娘二話沒說,“我領安然過去吧,我跟劉羊媳婦熟,一家子,她得給我個實惠價兒。”


    “誒,真是麻煩大娘了。”


    “說這客套話呢。”杏大娘嗔怪一句,忍不住打量著孟安然的眉眼。孟安然肖似其母,鳳眼高鼻,因出村兒訪親,穿戴亦是齊整,杏大娘這個年紀,最喜歡與人作媒拉纖兒的,路上忍不住問,“安然,我聽你雅姐說,你還沒媳婦兒的吧?”


    孟安然性情靦腆,竟被杏大娘問的有幾分不好意思,吱唔道,“沒呢。”


    杏大娘瞧出後生臉皮兒薄,咯咯的笑起來,故意問道,“我給你說門媳婦兒如何?”


    孟安然給臊的說不出話,杏大娘笑得更歡暢了。孟安然內心暗暗歎氣,真笑起來跟母雞下蛋似的。


    一村兒住著,來升家與劉羊家離的並不遠。


    王氏正帶著兩個女兒與大女婿在南屋兒裏驗雞蛋,見著杏大娘來了,忙起身將人迎進屋兒,“嫂子來了。”見著孟安然,打量兩眼問,“他大娘,這是……”


    因劉豔兒正是待嫁之年,同村兒年紀相當的後生,王氏基本上都認得,瞧著孟安然竟是眼生,就問了一句。不待杏大娘說話兒,劉豔兒已是笑道,“娘,這就是孟安然了。上次我不是跟娘說過麽,去鎮上的道兒上車馬壞了,虧得我們碰到了安然。他正巧送他姐到鎮上車馬行搭去帝都的車,見著我們在路邊兒,就載了我們一程。”


    “咱村兒裏的劉炳叔家的孟大嬸子,正是孟安然的親姑媽呢。”劉豔兒嘴快,劈哩啪啦的將話說清楚,眼中含笑,“大娘,你先坐著,我拿涼茶去。”


    “豔兒,不用忙。”


    劉豔兒順勢解開身上罩著的擋灰的麻衣,露出身上一襲嫩綠衣裙,纖腰一握,眉眼彎彎的笑,“哪裏說得上忙呢。”轉而正大光明的看向孟安然,不自覺的將清脆的聲音放柔幾分,“孟安然,你也坐吧。上回搭你家的車,我還沒謝過你呢。”一擰身,出去端茶水了。


    王氏此時也明白了孟安然與杏大娘之間拐著彎兒的親戚,笑問,“他大娘,可是有事。”


    杏大娘亦是個嘴快的,笑道,“這樣,安然他二姑家的兄弟要訂婚,得用不少雞蛋呢。想在你這兒問問價錢,若合適,咱們想從你這兒買些在席麵兒上用呢。”


    王氏笑,“好說好說。”


    劉豔兒回屋兒,先到妝台前照了照鏡子,見自己麵色還好,隻是因在南屋兒作活,發間除了隻小小的淡粉色珍珠小釵,竟無一二修飾,不由有幾分泄氣。


    不過,此時若是添了妝扮,豈不叫人生疑呢。劉豔兒咬咬唇,想著孟安然跟杏大娘一道兒來,定是有事的。一時也顧不得打扮,隻隨手抿了抿發角兒,就端了涼茶出去。


    劉豔兒是個心靈的人,將茶水分倒好,聽了幾耳朵兒,也就明白了孟安然的來意。劉豔兒笑,“要說席麵兒上用,其實不必上好的雞蛋。我們挑出來的,有不少雙黃兒蛋呢,這些人家客人不要。其實吃起來沒什麽不同,裏麵還有兩個蛋黃兒,用做澆頭或是做菜,再好看不過。”


    王氏笑,“正是如此。這樣,別人要呢,都是十個錢一斤。安然,我們跟杏大娘是一家子,你不是外人,給你算九個錢一斤如何?”


    劉豔兒一心牽在孟安然身上,怎肯叫孟安然吃虧,接過母親的話道,“娘,上回安然載我們一程,我還沒謝過他呢。瞧娘說的,八個錢就行了。杏大娘親自帶著安然過來,難道連這一個錢的麵子都沒有。”


    王氏不禁笑了,“看你這丫頭,倒是偏著你杏大娘呢。行,就依你說的吧,安然,這價錢可是再公道不過了。”


    杏大娘也說,“的確公道。”


    孟安然的眼睛忍不住往劉豔兒臉上瞧一眼,笑道,“行,姨,就按你說的。我今是騎車來的,手上也沒帶那些銀子,我回叫了表哥一道來駝雞蛋。”


    王氏爽快的應了。


    事情說完了,哪怕孟安然實在是想多留下與劉豔兒說上幾句話,都找不到理由兒,隻得起身告辭。劉豔兒客氣的將杏大娘與孟安然送到門口。


    孟安然道,“豔兒,回去吧。”


    “誒。”劉豔兒心裏實在有一千萬個舍不得,卻又擔心被杏大娘看出什麽,隻得笑道,“晚上我把雞蛋挑出來裝好。”


    直到孟安然與杏大娘的身影拐過巷口兒,劉豔兒再也看不到什麽,一時竟覺得心頭酸澀難忍,不禁微紅了眼圈兒。


    待劉豔兒回了南屋兒,王氏不禁問劉豔兒,“孟安然,姓孟,是孟家莊的小子吧?”


    劉豔兒精神懨懨,“嗯,我去找三姐兒時見過幾回,倒是一幅熱心腸。孟家姐姐我也見過,胖乎乎的,在帝都衙門當差,再和氣不過的。”


    “看孟家小子穿的不錯,是細綢呢,想來家裏條件兒也不賴。”劉婉道。


    “瞧大姐說的,若是窮家破戶,也置不起馬車呢。”劉豔兒一麵作活兒,一麵道。


    王氏道,“條件兒這樣好,說不得已經成親了呢。”


    劉豔兒動動嘴角兒,卻沒說話。


    她與孟安然彼此有情,隻是這番情分總不能這樣偷偷摸摸的。彼此年紀已大,若總是私下來往,不能名正言順的將事情定下,給人知道,豈不是要壞了名聲呢。


    劉豔兒雖傾心孟安然,卻是盼著能嫁入孟家,同時成全了她與孟安然的感情,而不是與孟安然發展一段地下情啥的。


    隻是,此事若想說破,斷不能是由女方出頭兒的。不然,一個弄不好,她就有了倒貼的名頭兒,就是讓孟父孟母知道,怕也要小瞧她呢?


    第二天,果然孟安然與表哥孟如虎過來買雞蛋。


    孟如虎生得五大三粗,彪悍硬朗,幸而天生白晳,倒把身上的彪氣散了些。孟安然與孟如虎站在一處兒,更襯得孟安然俊秀文雅,五官清秀。


    今日,劉豔兒在發間添了朵新鮮的薔薇花,換了衣衫,嬌俏的很。


    王氏忍不住私下又讚了一回,“這孟家小子生的好個俊秀。”


    劉豔兒聽的心裏既喜又痛,想著什麽時候見孟安然一麵兒,商量一下將來之事呢。就聽王氏道,“村東頭兒,成旺家的小子比你大一歲,你瞧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劉豔兒沒好氣道,“長得三寸丁似的,我看還沒我高呢,娘你瞧得上?”


    王氏險些噴了嘴裏的茶,氣的發笑,“看你這張嘴,個頭兒跟你爸差不多,算不得多矮。”


    “我不願意。”


    劉豔兒扭身回自己屋兒了。王氏罵,”死妮子,怎麽年紀大,倒古怪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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