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部那幫嗅覺靈敏的軍官果然不是尋常之輩,從蔣總司令任命二師工兵營開始,到製成旗幟送達工兵營為止,整個過程用時不到三個小時。


    二師副參謀長兼政治委員嚴爾艾陪同軍部政治部副主任來到工兵營授旗時,安毅和弟兄們剛瓜分完數千大洋,正在接著討論任命分工和各項具體工作。


    恭送訓話的長官們離去,安毅下令解散,吩咐士兵們早點睡覺,領著官升一級後都穿上新軍服胸口釘上新銘牌的弟兄回到點亮四盞馬燈的營部繼續開會。


    弟兄們圍著左上角有個青天白日的鮮紅戰旗歡喜不已,沒幾個人注意靠近旗杆部分上下排列的“第一軍第二師”這六個字,對旗幟中金黃色的“模範營”三個大字嘖嘖稱歎,紛紛說其他友軍從此誰也不敢在咱們麵前牛逼了。


    安毅敲敲桌麵,讓準尉副官冬伢子收起戰旗,望了一眼趕緊閉嘴的弟兄們,與坐在左右下手的胡子和尹繼南商量幾句,尹繼南拿著文件,站起來大聲宣讀最新任命:


    營部:營長安毅中校;營副胡家林少校;參謀兼政治指導員尹繼南少校。


    營部警衛通訊連:連長胡家林(兼);教導員:尹繼南(兼)。警通排長:夏儉準尉;機槍排長:史俊仁準尉;炮兵排長常寶根準尉。司務班長:韓富根中士;副班長:常保芳中士。


    一連長:陳侃上尉;連副:楊飛中尉;指導員:黃應武少尉。一連一排長:魯雄準尉;二排長:屈通源準尉;三排長:吳立恒準尉;二連長:蔡光慶上尉;連副:穆追憶上尉;教導員:錢伯鈞準尉。二連四排長:朱燾上士;五排長:李順平準尉;六排長:朱福光上士。


    三連長:陳誌標上尉;連副:路程光上尉(師部調入,原歸順湘軍二師副營長,正在軍部政治部進修未到任);教導員:韓耀賢上士。七排長:蘇鐵名準尉;八排長:廖成鵬上士;九排長盧劍橋上士。


    各連士兵原則上保持不變,新加入的七十熟練操作輕重機槍和火炮的弟兄進入胡子兼任連長的警通連兩個機炮排,六十七名補充起家的老底子三連,其他各連缺員需等待明日下午營部從師部新兵團中挑選補充。


    尹繼南說完胡子冷冷地補充:夏儉的警通排還缺少三十個名額,一個月之後將在全營展開一次比武選拔,所有人都可以參加,具體要求明日上午粘貼在營部門外,除一連外獲選人數最多的連隊營部獎勵五百大洋,若是一連勝出的人數超過總人數的一半,也可獲得五百大洋,這錢具體怎麽分由獲獎連隊自己拿主意我們不管不問。


    弟兄們一聽全都來了精神,都知道入選警通排不但可以獲得三個長官的特訓,晉銜也快,吃得好用的好,而且每月還會獲得相當於軍餉一半的額外津貼。哪怕這些都不算,五百大洋也是一筆令人垂涎欲滴的大數目啊!於是都想著明天開始怎麽好好訓練自己的隊伍。


    至此,安毅的工兵營再次升級,整理得更為嚴謹,分工也更為明確。警通連、一連作為全營的戰鬥連隊,將擔負起全營的戰鬥、保衛、偵查、警戒和突發處置任務。二連、三連均為實際意義上的工兵連隊,將承擔上級下達的各種施工任務、營地的建設和支援駐地百姓的各項基礎建設任務。營部司務班由於傷殘老兵的增加而擴編到十六人,其中的三個名額為營部壓縮三位長官的勤務員配給數額才得以增加。


    此次調整變動,弟兄們分別晉升一至兩級,錢伯鈞、韓耀賢、廖成鵬等表現突出的老兵進入連排級軍官行列,大批作戰勇敢、勤懇踏實的老兵升為軍士擔任各班班長,全營官兵麵貌煥然一新,士氣大幅度上升。


    安毅三人對待手下弟兄情義深重,有功即賞公平公正,就連死傷弟兄都全力照顧,一一撫恤,有家室的想方設法寄去五十大洋安家費,沒有家室的孤苦弟兄則被尹繼南記錄在本部的軍史之上,鄭重告知所有弟兄:將來要給所有死難的弟兄立碑刻字,讓子孫後代永遠緬懷。


    這一係列舉動讓全體官兵感恩戴德,個個誓死追隨,特別是經過駱崗災難和汀泗橋激戰之後,全營官兵和他們的長官一樣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弟兄們懷裏揣著超過月餉三倍的賞銀,看著胸前提高的軍銜,對死亡的恐懼逐漸淡去,對軍功和獎賞的追求**迅速膨脹。


    午夜時分,安毅和尹繼南按例巡查各連營房和崗哨,與營門口站崗的兩名弟兄聊上幾句剛想回去休息,就聽到外麵的馬路上腳步聲聲,喊打連天,盡職盡責的哨兵端起花機關槍拉栓上膛衝到路邊,安毅和尹繼南也連忙跟出察看,隻見兩個衣衫不整的士兵拚命逃來,後麵數十米一群男男女女的平民舉著鋤頭木棍,罵罵咧咧地追趕。


    兩個逃得幾乎脫力的士兵看到自己人,連忙跑來大聲求救,安毅命令哨兵看住這兩個家夥,大步迎上十幾名百姓,舉起雙手示意大家停下,看清衝到自己麵前數米停下的幾乎全是年輕男女,連忙詢問:


    “各位兄弟姐妹,請問這兩個兵犯了什麽錯,讓你們追得這麽緊?”


    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氣喘籲籲地質問:“長官,你們還是革命軍嗎?你的兵做完買賣不給錢就跑,這對路嗎?”


    一群人隨聲附和,紛紛咒罵起來,罵人的湖北方言說的又響又快,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安毅痛苦地搖搖腦袋,依舊和氣地問道:“請大家別生氣,慢慢說,不管對對錯錯,總得讓我明白吧?現在就請你們哪位告訴我,這兩個兵和你們做了什麽買賣?欠你們多少錢不還?”


    對麵的人看見安毅好說話,氣也消了不少,一位三十左右的胖女子幾步上前,指著安毅身後的兩個逃兵氣憤地說道:


    “這兩個殺千刀的在老娘的春風樓又吃又喝,還裝出一副有錢人的樣子,一連叫了四個姐妹上房陪他們喝酒辦事,痛痛快快地玩了四個多小時,結果趁人不注意竟然翻牆逃跑,老娘瞎眼了!我們從鎮北追到城南又追到城西,繞過鐵路又追了三四裏才追到這兒,氣死老娘了!恨不得一刀剁下兩個爛貨的命根子喂狗!”


    安毅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指指胖女人的腰:“大姐,你這話好像不對啊?雖然你說的鎮北我沒去過,但鹹寧城方圓百裏的每一個村子每一條道路都在我的地圖上標著,從鎮北到城南至少也得六裏路,再從城南到城西的鐵路邊至少三裏路,繞過鐵路再到我這大營門口至少四裏路,加起來至少十三裏的路程,以大姐這體格恐怕跑不了那麽遠吧?”


    “可不是嗎?至少十四五裏路,我們五六撥人分開追到處堵截,一百多人追到這裏就剩下十幾個人跑得動了,要不是我們大姐預料到這兩個挨刀的可能向南跑,帶著咱們幾個姐妹坐著洋車提前到前麵路口堵著,哪裏還能看到這兩個畜生的影子?”


    胖女人身邊一個勻稱標致的女子說完氣得直瞪眼。


    安毅驚訝地回頭,看著蹲在哨兵槍口下的兩個孬兵,想了想轉向人群,叫住胖女人:


    “對不住你了,大姐,對不住這麽多弟兄姐妹,讓你們追了這麽遠的路程,實在是辛苦了!這樣吧,大姐你說說看,這兩個孬兵該給你多少錢才合適?兄弟我身上還剩下幾個錢,替他們還上算了……怎麽?不願意?既然這樣我也不管了,你們就上去狠揍他倆一頓吧,不過兄弟我好心提醒各位一下,別打殘了,否則毆打革命軍人的罪名可不好受,弄不好要吃槍子兒抄家的!要是你們覺得不解恨,幹脆把這兩人押到城東的革命軍總部,向那裏麵的將軍們討個說法,哈哈!對不起,夜深了,兄弟我昨晚打了一夜的仗,今天又累了一天,怎麽也得睡覺了,哈哈……”


    安毅說完,轉身走向營門,尹繼南和兩個哨兵也暗笑著退了回去。


    兩個孬兵見狀嚇得魂飛魄散,心想要是真給揪住痛打一頓再送到總部,以革命軍嚴苛的軍法,那些凶神惡煞的憲兵不活剮了自己才怪,這十幾路白跑了不算,這輩子恐怕活到頭了!於是連滾帶爬追上安毅,淒聲哀求長官救自己一命,此生哪怕做牛做馬都認了。


    一群追趕的人連忙圍住兩個倒黴蛋,盡管怒火萬丈,卻也不敢打了,唯恐安毅使詐等自己一動手就派兵抓自己,到時候被抓進去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錢才能贖出來。


    精明的胖女人腦子飛快一轉,急忙追上安毅,膩乎乎地靠向安毅,嗲聲叫道:


    “長官慢點嘛,我就聽你的了,饒了這兩個野種,就像長官剛才說的那樣,拿回點本錢就算了……長官年紀輕輕,長得這麽俊這麽威嚴,一定是出自大戶人家將相之門,相比之下咱們姐妹不容易啊!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累死累活靠力氣做點小本生意養家糊口,要是稍微給點本錢遇到好點的年景,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家家,哪裏願意為兩個大洋追出十幾裏路啊?”


    安毅心中大駭,心想為了兩個大洋,這開窯子的百多人就情願拿著鋤頭木棍四處圍堵,聲勢浩大地追出十幾裏到了這兒還不依不饒,別的不說,隻說這份恒心和毅力就了不得啊!


    可想歸想,安毅還是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把手伸進口袋,掏了好久才拿出兩個大洋來:“既然這樣,我就聽大姐的,謝謝大姐寬大慈悲!夜深了,兄弟姐妹們也回去吧,今晚月亮不圓,這麽遠的路也不好走,大家放心,這兩個孬蛋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胖女人接過兩個大洋,對安毅感激一笑轉身離去,走過兩個孬兵身邊時還不恥地“呸”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說這等**哪裏值得這麽好的長官為他們出錢?


    拿著鋤頭木棍的一群人看到胖女人拿到錢,也都罵罵咧咧地跟著走了,走出幾步那個標致的女子興奮地對胖女人說:


    要是換了剛才那位俊俏的長官,我一分錢都不要也願意侍候。


    胖女人打了她一掌,沒好氣地說道:別做你的紅樓夢了,要是那俊俏長官願意,老娘我寧願貼錢侍候他。


    兩個騷女人的對話在靜夜裏方圓五十米都聽得清清楚楚,惹得邊上的人齊聲大笑起來。


    安毅聽了個明明白白卻也無可奈何,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兩個孬兵,轉向哨兵惱火地下令:


    “不管是哪個部分的,落到老子手裏就不好說話了,何況還耗費老子的兩個大洋,押回去,老子連夜升堂!”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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