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一聲哨音響起,操場西麵落在最後的施工隊伍完成任務,快速列隊,高台上的胡子大聲宣布:總耗時兩小時二十八分!其中新編一連最先完成任務,經檢驗完全達到設計標準,耗時兩小時零六分。我宣布,新編一連獲得此次工兵技能競賽第一名!


    這一成績令安毅非常滿意,也讓台上觀摩的十六位被俘軍官佩服不已。


    楊斌、葉成等十六名被俘虜的軍官跟隨安毅走了一圈操場,逐一檢查建設完畢的各種訓練設施的施工質量、穩固程度和精確度,不約而同地由衷讚歎:無可挑剔!


    書院高大寬敞的正堂裏,安毅設下豐盛的午宴款待楊斌等十六名軍官,胡家林、尹繼南、夏儉、顧長風和今天獲勝的一連長兼指導員黃應武也一起陪同。


    也許是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認識加深,也許是軍人身上特有的氣度使然,彼此之間漸漸放下了隔膜,相互交流起來。


    安毅頻頻向十六人敬酒,胡家林等人則嚴格遵循戰時軍令滴酒不沾,但非常禮貌地回答客人們的一個個專業問題,坦率地將工兵訓練的三個階段簡要告訴客人們。安毅更是慷慨大方,對客人們提出的時政、軍事、民生甚至各大軍事集團未來的命運問題,都能開誠布公地相互探討交流,並在客人們的詢問中懇切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


    酒足飯飽,宴席撤下,一杯杯香茗絡繹端上。


    等大家都喝了幾口茶,安毅向一旁站立的冬伢子略微示意,兩名軍需股的弟兄很快捧著兩個托盤進來,冬伢子客氣地將一個個沉甸甸的牛皮信封分別放到十六個客人麵前的桌子上,分發完畢便與兩名弟兄悄悄退到一旁。


    坐在安毅左下首的楊斌滿臉不悅,指指自己麵前的信封問道:“安營長,這是怎麽回事?”


    安毅放下茶杯和氣地解釋:“根據我軍的慣例,對不願繼續從軍的被俘軍官可酌情遣散,我安某年紀輕輕地位低下,不敢耽誤各位的前程。這信封裏有三十個大洋和一封遣散證明,大洋是我模範營全體弟兄的一點心意,遣散證明是我們第一軍政治部提前下發的,填上個名字就行,以防路上通過各軍防區時產生不必要的誤會。請各位收下吧,喝完這杯茶,我安毅親自送諸位出營門。”


    “安營長,能不能讓我們看完下午的競賽再說?”名叫丁木華的少校大聲詢問。


    安毅歉意地搖搖頭:“對不起了,各位,下午的最後決賽將會出現數種新裝備新戰法,涉及到我軍正在試行的特種訓練和選拔手段等機密,就連我軍普通士兵也要遠離競技場地百米之內嚴禁觀看,所以還清諸位多多諒解。”


    楊斌等人麵麵相覷,顯得非常失望。


    心中早已拿定主意的葉成終於緩緩站起朗聲問道:“安營長,我願意留下在你的模範營效力,不知安營長是否願意收留?”


    安毅連忙站起,高興地回答:“求之不得啊!不過,根據我軍最新的歸附軍官安置辦法,留用的歸附軍官可保留原有軍銜,但須降級使用,我這小小的工兵營恐怕委屈葉少校了。”


    葉成哈哈一笑:“比我預想的要好多了!安營長,本人決心已定,願意留下來在你麾下效力,如何使用悉聽尊便,我葉某說一不二,堅決服從!”


    安毅大喜過望,彎腰示意葉成坐下:“小弟欣喜若狂啊!葉兄請坐,讓我向各位道個別……各位,俗語道不打不相識,彼此認識一場也算是冥冥注定,之前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希望下次見麵我們能以朋友相待,哈哈!時間不早了,我就送送諸位吧,請!”


    “慢!”


    楊斌站起來緊盯著安毅的眼睛:“安營長,雖然你我之間相見時短,但楊某有幸聆聽安營長的肺腑之言,領略到安營長的治軍之道和滿腔豪氣,足以令楊某深感欽佩,受益無窮,特別是安營長一片憂國憂民之苦心令楊某生出知己之感,因此楊某也想和方綠兄(葉成的字號)一起留下向安營長請教,不知安營長能否讓楊某如願?”


    盧明迪、張顯功、曲慕辰三人相繼站起,誠懇地表示希望能留在模範營中效力,紛紛說安毅寬厚的為人、獨到的眼光以及先進的治軍理念深深打動了他們,他們願意和安毅一起創造一支理想中的鐵血勁旅,為國為民傾盡全力,驅除所有在中華國土上瘋狂掠奪、肆意踐踏中華尊嚴的強盜。


    安毅和胡家林、尹繼南等人一樣深受感動,激動萬分,紛紛站起赤誠見禮。午宴之前,安毅和胡子等人覺得隻要能留下其中的一兩個軍官,就算心滿意足大賺特賺了,因為這十六名被俘的中低級軍官大部分接受過正規係統的軍事教育,而且沒有明確的政治取向,最優秀的楊斌和葉成暫且不說,盧明迪畢業於保定軍校第八期,張顯功和葉成同是皖係軍官速成學校兩年製畢業的年輕軍官,曲慕辰原是安徽師範的曆史專業講師,投筆從戎進入皖軍不到三年,這些人全都是受過正規教育的優秀人才,否則難以進入孫傳芳部四大王牌部隊之一的鄭俊彥師,而且還是他麾下最受器重的獨立團,一下能獲得五人加入自己即將升級的模範營,怎麽不讓安毅欣喜若狂?困擾他多時令他寢食不安的軍官緊缺問題至此迎刃而解,安毅和他的兩個心腹兄弟再也不用為那些居心叵測的打壓、分化和並吞憂心忡忡了!


    楊斌五人在安毅等校尉的陪同下走出營門三裏,依依送別滿懷落寞卻又歸心似箭的十一名皖係軍官,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那麵小山下的竹林盡頭才高聲哀歎。


    安毅走到楊斌和葉成身前,笑著問道:“走吧,咱們邊走邊談……老楊、老葉還有諸位,現在沒有外人了,自己弟兄就說說心裏話吧,幾位老哥這麽看得起小弟,到底是為什麽?”


    楊斌五人愣了一下,隨即莞爾一笑。


    葉成在弟兄們的示意下低聲解釋:“安營長,難得你如此坦率,再不和你說出心裏話,我們都臉紅了,不瞞……”


    “先等等!各位,我安毅年紀比你們小,如果你們真看得起我,就和胡子一樣叫我小毅吧,正式場合再稱呼官銜也不遲,私下裏不需要那麽生分,除非你們堅持我也不敢勉強,但私下裏我不會再稱呼你們的字號,隻會叫老楊、老葉、老盧、老張、老曲。也許你們還不習慣,等待上十天半月就知道我的臭脾氣和臭嘴巴了,通常情況下,我隻對兄弟之外的人客氣,對自己弟兄從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那種虛情假意的做派實在太累人了。”


    安毅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楊斌五人全都笑了,紛紛說這樣更好省得麻煩,葉成哈哈大笑接著剛才的話題:


    “現在的局勢看似微妙,其實已經漸漸明朗,隻不過絕大多數人看不到而已。據我本人和楊大哥獲得的點滴消息,我們發現自己所在的皖係軍隊已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而且波及麵越來越大。


    在國民革命軍方方麵麵特別是蔣總司令的不懈努力下,江浙滬地區的顯赫財閥、各界領袖已經與我們皖係軍中的不少將軍暗中往來,其中的商界領袖如孔祥熙、虞洽卿以及工商業巨臂榮、張等家族,都是蔣總司令的故交和知己,孫大帥已經麵臨一個行將失控甚至分崩離析的皖係,除了目前聚集在南昌周圍和南潯線上的幾個嫡係師旅之外,其他各部將校對孫大帥的命令已經開始陽奉陰違,接到征召不是故意拖延就是諸多借口駐足不前,隻要革命軍打下南昌,這半個中國就全都是青天白日旗了。


    所以,我們幾個經過反複的商議,還是決定乘此機會先行一步,反正已經提前被你們給打敗,也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從此問心無愧,能夠做到你所說的最終爭取一致對外也是我們最大的心願。”


    楊斌接過葉成的話題加以補充:“作為一名軍人,在自己的國土仍然處於淪喪的狀態下還內鬥不止,我們都非常的困惑和厭惡,縱觀如今全國的軍隊,隻有以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為最高理想的國民革命軍才是真正的國家軍隊,不像那些為了自己個人的利益不惜出賣國家民族利益的各路軍閥,我們從革命軍的身上看到了國家振興的希望,這正是當年我們從軍的最大理想,因此投誠革命也是遲早的事情。


    先前之所以遲疑猶豫,是因為我們被俘虜得太快了,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被迅速擊潰,這讓我們很沮喪很沒麵子。我們走出如此重要的一步還有個原因,也是非常重要、非常關鍵的原因,是因為你!


    沒錯,不要遲疑,就是你!雖然你年紀輕,但是我們從你身上看到了希望,體會到一種久違的澎湃激情和衝天豪氣,從你的軍隊中看到了令人震驚的獨特氣質和超凡的戰鬥力,從模範營普普通通的官兵身上看到了先進訓練手段的成果,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凝聚力和自信心,這些都是我們所缺乏卻又期待擁有的,所以我們下定決心跟隨你。


    雖然現在的模範營還較為弱小,但我們對你充滿了信心,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何況我們如今也不是什麽顯赫人物,也是些正在為自己的前途苦苦掙紮的中低級軍官,我們沒有什麽放不下的,相反,能與你這樣的俊傑一起共同建功立業,更令我們激動和自豪。這就是我們的心裏話,哪怕你今天不問,我們也會很快告訴你的。”


    聽完這些實實在在的話,安毅百感交集,他慶幸自己遇到了幾個誌同道合、坦坦蕩蕩的好兄弟,同時也深切地感受到財力和各種實力的重要性,也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


    葉成和楊斌所透露的秘密消息令安毅很吃驚,同時也對自己的校長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對他巧妙隱秘的手段極其佩服,對他包容的心態敬慕不已,同時也對金錢的作用有了更深的認識:占據全國財富三分之一的江浙滬財閥終於全都站在校長這一邊,令安毅欣喜之餘也深思不已。


    不知為何,安毅腦海中突然蹦出個成語——有容乃大,這個成語突然有了個極其荒謬的解釋:


    有容乃大不就是“有奶容大”嗎?沒有奶哪怕長得再漂亮也沒人叫你一聲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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