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獨立團在大年初一發起的龍遊突襲戰,打破了革命軍和皖係浙軍僅僅保持了半個月的平衡,浙江戰事從此大規模展開。


    好不容易將附義革命的周鳳岐二十六軍等部驅趕到浙南,剛剛停下腳步企圖利用春節期間休整,龍遊突起戰火又再使得浙軍各部聞風而動,不得不進入緊張的臨戰狀態。


    正在富陽慰問軍民的浙軍總司令孟昭月對隨行采訪的《申報》記者發表談話,憤怒地譴責北伐軍沒有傳統道德觀念,竟然在大年初一發動令人發指的突然襲擊,打死打傷數百心地善良毫無防範的浙軍將士。


    遭受突襲的龍遊城已無一兵一卒駐守,浙江和北伐軍都非常默契地將龍遊當作雙方的戒備緩衝之地。北伐軍前敵總指揮白崇禧敏銳地意識到占據龍遊城的積極意義,不但能對浙軍中路守敵實施壓製,迫使敵軍將主力調至遊埠、蘭溪、湯溪一線展開決戰,而且對鼓舞全軍士氣、製造政治影響都有巨大好處。


    於是,白崇禧在次日下午的第二、第三、第四縱隊各師主官參加的軍事會議上,把占領龍遊城的“重要任務”交給知恥後勇急於翻身的劉峙第二師。


    當天晚上八點,劉峙召開第二師團營長戰前動員會議,把這一任務交給了安毅獨立團,原因很簡單:其他三個團剛剛完成補充未經訓練,隻有保存大半戰鬥力的獨立團能當此重任。各團團長團副這一次不爭了,沒有一個人嫉妒安毅,相反,全都笑意盎然地預祝安毅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表麵非常謙遜連稱慚愧的安毅心裏可沒有那麽客氣,接到命令的當晚全體拔營,以急行軍的速度向東麵二十八公裏的龍遊城挺進,僅用了六個小時的時間就進駐萬籟俱寂的龍遊城,全團各部埋鍋造飯的同時,大部官兵投入防禦陣地的修築,沿著南北流向注入衢江的靈山江西岸,構築起厚實的防禦陣地。


    上午九點,正在衢州城中召開各師作戰會議的劉峙接到安毅的急報,立刻將獨立團兵不血刃占領龍遊城的喜訊向白崇禧和與會的將校們匯報。


    眾人大吃一驚,對安毅獨立團如此大膽的疾進和迅猛的機動速度佩服不已,陳誠高興之餘大聲稱讚:沒想到安毅這個長相斯文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的家夥這麽威猛!


    耿直的一師師長薛嶽略微計算,便連聲誇獎安毅獨立團的備戰工作和優秀的戰鬥力。


    眾人的一聲聲讚揚,讓身負折翼之痛的劉峙和徐庭瑤無比欣慰,同時也對自己總是礙於麵子照顧這個安撫那個、不盡早提拔重用安毅的獨立團而暗自懊悔。


    上午十點,敵軍斥候小隊在龍遊城東北三點八公裏的狗頭山下被伏擊,七人被打死,兩人被活捉,隻有武藝高強騎術出眾的小隊長帶傷突圍。


    鎮守遊埠的前敵總指揮周前、混成旅長司徒威、兩次被安毅所部打得滿頭包的獨立旅長楊士俊接到急報後無比驚怒,立刻召開緊急會議調兵遣將。會議結束,周前親臨兩軍交界處的張家埠,利用高倍數望遠鏡登高瞭望。


    龍遊城東及北岸的狗頭山高地戰旗如雲,大驚失色的周前與眾將粗略估計,龍遊城南北的衢江兩岸至少有一萬五千革命軍進駐,看到一隊隊革命軍正在拚命搶修工事,擺出一副堅決防禦的怪異姿態,周前和眾將非常不解,搞不清突然占領龍遊縣城及其兩岸戰略要地的革命軍,為何會停止前進,反而大挖工事,擺出一副長期據守的態勢?


    麵對革命軍未知的詭計,周前猶豫了,謹慎之下命令司徒威旅向前開進到東峰山南麓的士元鎮一線構築工事,扼守北岸這條通向遊埠的二點二公裏寬的戰略要地,命令本部三、四兩團及楊士俊旅,開赴龍遊以東十二公裏的湖鎮一線,依仗趙家山天險,從南向北展開布置防線,與北岸的司徒威旅遙相呼應,構成遊埠的第一屏障,同時急電浙軍總司令孟昭月請求支援。


    第二天,獲知浙軍第八師正從桐廬緊急馳援遊埠的前敵總指揮周前略微放下心來,立刻接到前線急報:


    革命軍斥候大肆活動,到處伏擊我部斥候小隊,其主力在龍遊段衢江兩岸繼續挖掘工事,革命軍著名的主力部隊“模範營”的大旗高高插在靈山江畔的龍洲塔頂部,沿著靈山江畔一路向南,分別出現“第四團”、“獨立第二團”的大旗,北岸的狗頭山上出現革命軍“獨立團”、“第五團”、“教導團”、“二師補充團”的旗號,初步判定龍遊一線的革命軍總兵力已增至兩萬五千人左右。


    周前大吃一驚,立刻趕赴湖鎮前沿觀察,驚愕地發現龍遊城東的革命軍似乎在一夜之間,已經修築起三道四通八達的寬大戰壕,北自靈山江與衢江交匯口北岸,南至城東南的大壟口,延綿五公裏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火力點和高地工事,看樣子革命軍正在不停地調兵遣將,集結於龍遊一線,隻待兵力集結完畢就會發起猛烈攻擊。


    周前立刻趕回遊埠指揮部,嚴令麾下各部做好一切防禦準備,並將這一突發情況迅速電告身處杭州的總司令孟昭月,再次請求孟昭月派出援軍,馳援遊埠至蘭溪一線。


    龍遊城靈山江東岸的戰壕邊沿,安毅和胡子等人正陪同四團代理團副張本清、五團長李延年、六團長譚輔烈等人巡查工事建設進展,各團主官看到安毅各營挖掘的戰壕,不由咋舌不已:


    彎彎曲曲的戰壕寬達三米深約兩米三左右,沿戰壕東麵溝壁留下一條八十厘米左右的高坎,便於官兵登上高坎向陣地前方射擊,而一旦敵人占據戰壕卻因兩米多高的溝壁太高不能向西射擊。其次,獨立團官兵沿著戰壕挖出一個個間隔十五米在左右的防炮洞,每個防炮洞均能容納十人左右,便於敵軍進行炮擊時官兵們安全躲避。


    這一艱巨龐大的工程能在六十個小時裏完成大半,讓各團主官佩服不已,聯想到安毅和獨立團近乎一半指揮員的工兵經曆,各團主官除了羨慕隻能望而興歎,一來自己麾下官兵沒有獨立團弟兄們訓練有素,二來獨立團各營工兵連配備的器材和工具實在先進,豈是用尋常鋼鎬鐵鏟所能比擬?


    安毅很認真地向師兄們解釋一段段戰壕、一座座工事的作用,看到師兄們沒有足夠的重視,安毅隨即提議與師兄們展開現場模擬攻防推演。


    李延年等人頓時來了精神,紛紛扮成敵軍各部對安毅的陣地展開攻擊,隻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各團主官們服氣了,三個團的兵力進攻安毅的模範營又兩個機炮連,付出慘重代價仍然無法逼近龍遊城東第二道防線的百米之內,最後反而被保存實力的安毅一個反衝鋒擊潰。


    經此演練,李延年、譚輔烈等人受益良多,紛紛向安毅告辭,趕回去督促麾下各營修建防禦陣地。


    達到目的的安毅立即召集手下營連長布置作戰任務,於是令敵人苦不堪言的特種作戰和襲擾戰開始了。


    衢州城前敵指揮部裏,參謀長張定璠拿著一遝電文向大型地圖前的白崇禧匯報:


    “戴嶽來電:第二軍兩個師已經攻克齊溪、馬金、汾口各鎮,正在向淳安挺進;東路軍總指揮部何長官來電,其麾下各部四個軍人馬分三路攻擊浙東敵軍各部;周鳳岐將軍二十六軍兩個師、賴世璜的十四軍已遵令掉轉方向攻向金華;薛嶽的第一師正在向蘭溪逼進,嚴重的二十一師從左路開往湯溪,各部基本上達到作戰計劃的要求,隻需三天時間即可發起全麵總攻。”


    白崇禧滿意地點點頭:“我四路縱隊齊頭並進,加上何應欽長官向浙東一線發起的迅猛攻擊,孫傳芳、孟昭月顧此失彼,根本就無法分兵馳援,隻要我軍擊潰一處,敵軍數百公裏防線隨即全線動搖,隻能迅速退守浙中的第二道防線,屆時我們就好打多了。”


    “要不是你的到來,結束了四路縱隊的各自為政、盲目進攻的混亂局麵,哪裏有如此駕馭全局的大手筆啊?”張定璠由衷讚歎。


    白崇禧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轉向地圖平靜地問道:“劉峙師有何表現?”


    張定璠回答:“昨日上午二師師部已前移到龍遊城後方安仁鎮,距離前沿兩岸陣地均在十五公裏之內。二師五團已進入北岸的獨立團第三營陣地,第四團進入獨立團模範營、二營駐守的南岸陣地,剛剛補充完畢的第六團作為預備隊進駐龍遊城。


    有趣的是,安毅獨立團從昨日上午開始,陸續把三個主力團的戰棋插上南北陣地,隨即又將子虛烏有的所謂‘獨立二團’、‘教導團’、‘補充團’的戰旗先後插上南北各陣地,安毅麾下各部卻像老鼠一樣,連續兩天兩夜不停地挖掘戰壕,構建防禦工事,擺出一副長期據守的態勢。”


    白崇禧手中遊動的炭筆停在遊埠以東的地方,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來,回到大桌旁坐下接著長歎一聲:


    “這個安毅的確是個天才,看來他已經隱約猜到我的戰略部署了,早早地就做好了先立於不敗的思想準備。他所處的位置正是此戰役的焦點,兩軍對壘的重心。若是孫傳芳、孟昭月下得了決心奮力一戰的話,龍遊至遊埠一線將有一場艱險而慘烈的大戰。


    我之所以隻讓劉峙師處於這個位置而不加派援軍,就是自信孟昭月和孫傳芳沒有決死一戰的勇氣,若是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敢於集結兵力猛攻劉峙師,就會給我們其他各路留下絕好機會,因此,我不擔心劉峙師被擊潰之後戰局有變,反而希望敵人大舉進攻劉峙師,這樣一來,薛嶽和嚴重的兩個師就能迅速擊破蘭溪和湯溪,周鳳岐的二十六軍和賴世璜的十四軍就能在攻打金華時阻力大減。以上三路定會完成攻堅任務,屆時再回過頭來進行反包抄,敵軍就無路可逃了。


    而這個年紀輕輕的安毅似乎看到了這一點,否則他不會花這麽大的力氣,並且利用一係列虛虛實實的手段來迷惑對手,令對手不敢輕舉妄動,要是我估計不錯的話,這家夥恐怕做好了虛張聲勢、主動進攻的準備!”


    “什麽?二師剛剛經曆慘敗,手頭就那麽點兵力,而且大半都是缺乏係統訓練的補充新兵,安毅真的敢於主動進攻?”張定璠驚訝地問道。


    白崇禧微微一笑:“這家夥有勇有謀,兼具豁達包容之心胸,麾下猛將如雲,官兵用命,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再加上有蔣總司令在背後給他撐腰,沒什麽他不敢幹的。如此難得一見之將才,屈居於一群有勇無謀的平庸之輩手下,實在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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