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下午,三架容克運輸機先後降落在南昌機場,先到達的安毅陪同蔣介石等人一起迎接朱培德和劉文輝。


    朱培德的專機是雲南空軍的容克52型軍用運輸機,和安毅的座機一樣,都是三個發動機的二十六座大型客機,劉文輝的座機是容克34改型機,加上兩位飛行員在內成員隻有六人,因此劉文輝隻帶來了副官長和侍衛長,不像朱培德那樣,十幾個將校濟濟一堂。


    蔣介石非常熱情,跟隨在他身後的陳立夫、楊永泰、曹浩森、剛到不久的張治中和孔祥熙等人都親熱地與朱培德和劉文輝打招呼。


    蔣介石見朱培德氣色好了很多,可臉型和身材還是那麽瘦,非常關心地詢問朱培德的日常起居。極少出川的劉文輝身材高大,儀表堂堂,自有一股威風凜凜的梟雄氣概,蔣介石身邊的一群軍政大員誰也不敢小覷,對劉文輝彬彬有禮,非常禮貌周到。


    劉文輝打完哈哈,正要和安毅走在一起,蔣介石大呼“自乾兄一起來”,很快便把劉文輝和朱培德一起請上他那輛寬大的美國防彈車。


    安毅見狀笑著搖了搖頭,快步走到恩師張治中身邊,恭敬地把張治中請上第四廳南昌站的專車,跟隨在蔣介石的車子後麵,在憲兵車隊的前呼後擁中,浩浩蕩蕩開進南昌城。


    張治中望著公路兩旁的工廠和商鋪,非常感慨:“每次來都發現變了個樣,要是不打仗,南昌的發展估計要比現在快得多啊!”


    “恐怕有違恩師期望了,國共兩黨都已發表宣言,都說彼此的關係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一方不把另一方徹底消滅,整個中國都不會安靜下來。”安毅低聲歎息。


    車子駛上大道,張治中關心地問到:“你知道校長為什麽這麽著急把你們西南三個大將全部召回來開會嗎?”


    “猜到一些,軍委會議原定於初八召開,突然把我們幾個提前召來,很可能與川康和中緬邊境的突發事件有關。”安毅回答。


    “你呢?你有什麽打算?”張治中問道。


    安毅苦笑道:“學生能有什麽打算?年前回川南之前,校長千叮萬囑,不讓學生在中緬邊境生事,反複交代要我保持克製,一切均交由中央政府和外交部門解決。為此學生回到川南立即召開軍事會議,傳達了校長的指示精神,將士們忍氣吞聲,還要百般安撫邊境各民族同胞,怨氣很大,但也總算保持了一個安定和諧的局麵,沒有惹出什麽麻煩。倒是大年初一發生在川康地區的武裝暴亂非常嚴重,學生聽自乾將軍說,遇害的漢民和戍邊川軍將士不下百人,性質非常惡劣。這一次自乾將軍真正生氣了,他原本不打算來南昌的,是學生反複致電請求,他才不情不願地來了,先到敘府和益之將軍商量好久,才命令川康邊防師暫且後退五十公裏,吩咐一切等他到中央開完會回去再說。”


    張治中點點頭:“你做得很對,估計英國人也怕了你們安家軍,無論怎麽打他們都不是安家軍的對手,可以說在安家軍鎮守的滇南一帶,英國人討不到半點兒便宜,所以他們就選擇在川康地區動手,這一點之前中央軍委和整個決策層都始料未及,明知道這是英國人的一個巨大陰謀,但是誰也不敢在此內憂外患之時輕起戰火,這一點,你要理解校長。


    “還有,這次楊永泰低調複職,在分析會上的發言也比較客觀,對你讚譽有加,看得出他心裏對你是抱有歉意的。你呢,把胸懷放寬點,不要老是計較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不想讓你忘記,隻想讓你先放到一邊,一切以大局為重,比如剛才接機時楊永泰主動向你伸出手示好,你卻轉過頭裝作沒看見的事情,下次絕不能發生了。”


    安毅頗為惱火地訴苦:“這個楊永泰是個人物啊!學生可不敢和他握手,隨時都怕他笑眯眯地看著你,背後卻悄悄捅出一刀。”


    張治中啞然失笑:“你這家夥,還是這幅臭脾氣。記住了,你就算不給楊永泰麵子,也得給校長麵子,明白了嗎?”


    “明白了。”安毅悻悻然回答。


    張治中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突然皺眉低聲問道:“你聽說沒有?南京上層私下裏說你安毅剿共最狠,曆來奉行徹底清除的雷霆掃穴手段,兩個月滅掉川湘鄂邊區大大小小**武裝二十餘個,清剿頑匪三千餘眾,竟然沒留下一個俘虜,凶悍如黃漢、賀龍部都不敢再動你川南分毫,寧願逃到窮山惡水的鄂西疲於奔命,也不願靠近你安毅的地盤。再者,根據中央黨部黨務調查局最近破獲**地下組織繳獲的文件來看,**在內部政治宣傳小冊子裏,已經把你列為血腥的劊子手之一,你是否知道這些事情?”


    安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張治中:“不會吧,老師?學生那裏可都是小打小鬧啊!雖然下手重了點,但都是對那些十惡不赦、民憤極大的惡霸土匪才這樣,盡管如此也從來沒有說不留一個俘虜的,俘虜被繳械之後,我們還得查清他的原籍登記在案,完了發給兩個大洋禮送回家,怎麽會有如此聳人聽聞的傳言啊?”


    張治中從安毅眼睛裏看到了真誠,點點頭長出口氣:“不是這樣就好,我也放心了。不過你需要吸取教訓,任何事情都不會空穴來風,你要嚴密洞察各種言論背後的動機和目的才行。你的作戰風格我清楚,不動則已,一動就沒有任何情麵可講,也許這也是流言四起的一個原因。之前,你兩次不顧校長的禁令和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私自放走兩名**高級幹部,別人都說你安毅重情重義,敢做敢當,校長最終雖然生氣也沒怎麽處罰你,反而認為你是一片赤誠。但是,隨著你的權力和政治地位步步上升,經曆的大風大浪也多了,如果再做出欠考慮的事情,人們就不會以原來的標準來看待你,所以你得時時注意,還是那句話,謹言慎行,謀定後動!”


    “謝謝老師!安毅記住了,一刻也不敢忘記。”安毅虛心回答。


    張治中接著告誡:“如果有機會,你和祖燕(陳立夫)私下接觸一下,讓中央黨部宣傳部門不要總是拿你安家軍的川湘剿匪戰績,作為政治宣傳典型和心理戰事例,再這麽搞下去,哪怕你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以為你安毅幹了,後果相當嚴重。無論做什麽決定,都要把握分寸,留點兒餘地,同時也要注意別被有心人蓄意利用。”


    安毅歎了口氣:“學生就知道是陳部長壞事,也隱約明白他這麽做的深層原因和目的,以學生和他的私交,他決對不願這麽做的,可是他不能不做,這一點,雖然他沒解釋,學生也能體諒的。不過,再此鄭重地和他打聲招呼還是很有必要的,否則他做習慣了,就沒有愧疚之心了。”


    張治中滿意地點點頭,展顏一笑,四處看了看,拍拍做工精致的座椅和車門,換了個輕鬆話題:


    “這車結實漂亮,端莊大氣,一看就讓人喜歡,我此前還從沒看到過這麽耐看、這麽新穎簡潔的漂亮外形,烤漆也做得相當好,高底盤和寬輪胎的獨特設計,特別適合我們軍隊裝備,軍委機關也隻配備有兩輛,反應非常不錯。我看見車頭正前方裝飾一頭長著翅膀的銀色豹子,是你們川南軍用車輛廠製造出來的吧?”


    “是的,川南製造的係列車型中,在美國道奇中吉普基礎上生產的多用途吉普車最早定型生產,用的是‘五星’標誌,可裝配重機槍、迫擊炮等武器,也可作為乘坐十二人的運兵車,我們稱之為勇士係列。


    “我們現在坐的這一輛是飛豹係列,依照福特公司專門設計的軍用越野車設計圖,再經過我們的設計師做了係列改動才定型,這種車在美國都很少,二八年後美國基本上不再量產軍用小型車輛,前年我們沒花幾個錢就把整套設計圖紙和十二輛樣車買了回來,還把參與該車設計的兩個美國工程師請到我們的工廠,去年七月份初終於能夠批量生產了,目前每月能造出二百三十輛,目前周邊地區都在排隊等著提貨。


    “老師要是喜歡,我送你一輛怎麽樣?別看這車方方正正,但是馬力強勁,無論是舒適性、行車速度、續航能力還是發動機的質量,都比進口車高很多,也比進口車大方樸實,開出去不會丟臉。”


    安毅早就想送給恩師一輛車了,但是張治中的清廉與操守是有口皆碑的,所以一直沒機會開口。


    張治中莞爾一笑:“送給我本人就不必了,要是你有心,送幾輛給母校吧,到了軍校我想用隨時都能用,你還能博個好口碑。咱們中央軍校如今隻有一輛能跑長途的雪鐵龍轎車,其他三輛小車都是老掉牙的舊車,經常在半路拋錨,耽誤事情,我來之前其中兩輛幹脆報廢了。


    “眼下委座和中央的財政都相當緊張,要車的事我提都不敢提,原本以為年初進口的那批會有一輛分到軍校,結果中央政府全都拿走了,唯一分給軍事教育係統的一輛被耿光將軍要到陸大了,按目前的情況看,我們軍校想要配車,至少要等到明年才有希望。”


    “行啊,五輛夠了嗎?”安毅問道。


    “三輛就夠了,你有錢也得悠著點,物以稀為貴嘛。你恐怕還不知道這種車現在多受歡迎,進口車到處可見,但是像你們生產的這種四輪驅動、什麽路都可以走,外觀又非常簡潔大方的汽車,很多人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德國領事館都在用你們的這種飛豹車,幾位老熟人還求我替他們向你開口購買呢。”


    張治中樂嗬嗬地看著前方,安毅心領神會,立刻答應一個月內就會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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