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晚間,風中已帶上了片片輕薄的雪花,丁漁一身僧袍,盤膝坐在伊吾城外的一條小路邊,等候著即將路過的常思。


    常思是常青五人眾名單上的一員,在伊吾城中的一家鏢局裏打雜,這已經是丁漁第五次向他“借銀”了,他盤算著,最近能量吸納得不少,常思這份能量是不是隨便打一頓,多少吸一點就算了,就不用打到瀕死這麽狠呢?畢竟半年內瀕死五六次,容易給人留下心理陰影啊。


    然而今晚的常思並非孤身下值,在他遠遠行來之時,身後還有五人不遠不近地跟著。丁漁看得清楚,正是常青五人眾。


    如今的五人眾早已不放在丁漁心上,兩次魂種升級加上四次湯藥提升,他的金剛伏魔神通已經接近小成,金剛指也練到第五口鍋,哪怕是五人眾一起上,他也有信心在五十招之內讓他們全部躺下。因此丁漁帶著輕鬆的笑容迎了上去,問道:“五位師兄,你們的月銀應該還沒領,怎麽就急著和常思師兄一同來資助小弟了呢?”


    出乎丁漁意料,今夜的五人眾十分冷靜,沒人搭理丁漁,倒是常思開口了,他帶著恨意和興奮盯著丁漁,道:“常浩,今晚我要將你加諸我身上的痛苦,一並還回給你!”


    丁漁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皺著眉問道:“就憑你們六個?”


    “當然不是!常浩師弟,今晚你的對手是我。”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丁漁身後響起。丁漁吃了一驚,他轉身一看,隻見他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此人身高八尺,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一領青色棉袍,麵容清雋,蓄著長發,唇上一抹八字胡,若不是一身長袍都遮掩不住的橫練筋肉,還以為是哪個富家公子踏月出遊。


    丁漁心中暗忖:此人走到了我的身後,我竟然聽不到一絲動靜,看他的身形應該是金剛門弟子,如此說來,他是將外門硬功練到了內斂程度,所以一身勁力收發自如,足下才能如此輕盈。不妙,此人恐怕是四階弟子。


    他開口問道:“不知是哪位師兄當麵,小弟常浩有禮。”


    那人朝丁漁微微頷首,道:“我就是常威,這次回來聽常青他們說,近來多蒙常浩師弟的照顧,我特來感謝。”


    丁漁冷笑道:“據聞常威師兄乃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沒想到來‘感謝’小弟這個新晉弟子,還要帶上五六人才能心安,真讓小弟愧不敢當啊!”


    常威微笑搖頭道:“我聽常青他們說,你腳力甚足,善能奔跑躲藏,我卻不想在這冬夜裏和你玩什麽追逐的把戲,他們六人隻是負責阻攔,你若是不跑,他們絕不會出手。”他的視線越過丁漁,對後麵的常青等六人道:“你們可聽清楚了?常浩師弟若是不跑,你們誰敢加一指於他,便自己剁了那隻手罷。”


    常青等人齊聲答應。丁漁知道今晚難免一戰,當下也不廢話,脫掉寬大的僧袍,露出內裏精悍的短打裝束,對常威合什一禮,然後大喝一聲,一式力劈華山當頭向他打去。


    “來得好!”常威吐氣開聲,反手架住,身形紋絲不動,丁漁卻覺得如同劈中一個充滿氣的輪胎一般,自己被震得倒退兩步。常威得勢不饒人,也不見他腳下如何用力,整個人便如同離弦之箭急追丁漁,當胸一拳打下。


    丁漁剛來得及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便覺雙手前臂如遭錘擊斧鑿,劇痛之下雙手回彈,撞擊到前胸,肺部頓時被震傷,一口血堵在了氣管,上下不得。他再次倒退三步,同時反手一拳錘打在自己的胸部,終於“噗”地一下將氣管中的血沫吐了出來。


    好強的力量!完全碾壓我!絕不能再和他硬碰硬!丁漁瞬間做出了判斷,他腳尖一挑,挑起路上一團沙土,直奔常威麵門而去,而他的人則緊隨其後,打算在對方被眯了眼睛後尋隙而動。不料常威一揮袖袍,激起一股勁風,反將沙團掃向丁漁的麵門。


    沙團來得太快,丁漁來不及抬手遮擋,但他慣用這招來陰人,自然是早就考慮過換了自己該如何應對。隻見他掉頭,擰腰,旋腿,不僅避過了迎麵而來的沙土,還趁機一招後擺腿,腳跟釘向對手的頭側太陽穴。


    常威看也不看,抬手便用拳背砸中丁漁的腳心,而他這隨隨便便一拳,所包含的力度竟然不下於丁漁的腿力,使其無法寸進。


    丁漁暗道一聲“壞了!”原來格鬥中像後旋腿這類招數極少被使用,原因是破綻太大,全憑速度彌補,一旦被人接住或攔下,那便是極大的危機。果然常威覷到空子,長驅直入,一記重拳擊中他的腰肋。


    “哢嚓!”丁漁感覺肋間劇痛,至少三根肋骨被他這一拳打斷,整個人也被砸翻在地,更被那一拳的餘力打得在地上滑出一米遠。


    常威上前兩步,抬腳便向丁漁的小腿踩下。丁漁這時也顧不得“盡量不用格鬥技”這一茬,雙腳交剪,一正一反踢中常威支撐腳的腿彎和腳踝。常威腿一軟,不由自主地便要摔倒,但他反應極快,原本要踩踏丁漁的右腳迅速踏住地麵,穩住了重心,然後左腿使個繃勁,竟將丁漁的雙腳彈開。


    “常浩師弟,果然你的怪招極多,一不小心就會被你翻盤呢!”常威口中讚歎,腳下運腿如飛,在丁漁的兩隻小腿骨上各踢了一腳,丁漁的雙腿就像被打中七寸的蛇一樣,頓時軟癱在地無法動彈。接著常威又抬起腳,重重地踢在丁漁肚子上,把丁漁踢得在地上滾出一兩米遠。


    眼看丁漁口鼻出血,已經無力出手,常威這才繞到丁漁身後,雙手一橫一豎地鎖住他的脖子,一邊逐漸加力,一邊說道:“聽說你綽號叫鎖喉狂魔,我也讓你試試這鎖喉的滋味,鎖喉狂魔被鎖喉致死,應是挺有趣的事情。”


    “這樣的力道,十五秒之後我就會死。”丁漁很奇怪自己居然沒有半點慌亂,反倒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冷靜,“鎖喉技嗎?幸好你用了鎖喉技啊!”——時常用沙子陰人的人自然會知道該怎麽躲避沙子;時常用鎖喉技鎖別人的人,自然會知道如何解鎖——丁漁攥住常威的手臂向下掰,常威自然而然地抬手向上和丁漁的力道相抗,丁漁則趁機變向,把他的手向上方托起了一寸高,同時低頭張嘴,狠狠地在常威的手臂上咬下了一大塊肉,常威吃痛,忍不住勁道就泄了,丁漁趁機向旁邊翻滾,同時一手攥住常威的手腕,一手在他的上臂處繞圈,想要用木村鎖斷他的右臂。


    然而常威的力量實在太大,他的身體被丁漁別住,無法用左手攻擊丁漁,但光憑右手用力,竟然漸漸要掙脫開丁漁的雙臂纏繞,一旦被常威掙開,丁漁便再無一絲勝機,連生死都要看常威下手是否控製得住。


    丁漁一咬牙,試了試右腿,似乎能用上力道——剛才被常威踢中後連他自己也以為腿骨被踢斷了,現在想來應該是魂種提升骨骼質量加上頻繁湯藥鍛體的效果,使得常威錯判了力量,所以雙腿隻是骨裂,而沒有折斷,這時便成了奇兵。他忍著痛,雙腿用力一蹬,翻身壓上了常威後背,借著體重加雙手的力量,這才壓住了常威的一隻右手。


    眼看常威的右手即將被壓斷,這時他突然大吼道:“常青,你們五個給我把這小子拉開!”丁漁聞言心中一驚,若是常青五人加入,哪怕他把常威的右手拗斷也無補於事!丁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看著常威近在咫尺青筋凸起的脖頸,他張大嘴一口咬了下去。


    “啊~”常威慘叫出聲,周圍常青等五人衝上前來,有的試圖拉開丁漁,有的對著丁漁拳打腳踢,但丁漁這時候的金剛伏魔神通已經接近小成,再加上骨骼質量提升,他的抗擊打能力已是極強,常青等人的拳腳雖不能完全無視,但一時半會兒卻奈何不了他。他們每僵持多一秒,就有大量的血液從常威的頸動脈噴湧道丁漁口中,他一邊吞吸血液還一邊用勁咬地更深,終於一大塊脖頸肉被他連皮咬下,常威的動脈血在他強壯的心髒泵動之下往外激射,直噴起一米多高。


    常青六人被血澆了一身,頓時被嚇的呆住了。“他……他咬死了常威師兄……他是吃人鬼!他不是人!”六人說到底也隻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郊野,月夜,人血噴濺,還有滿臉猙獰的丁漁,這樣的情景突破了他們的承受底線,不知是誰高喊了那一句,六個人嚇得轉身逃跑。


    而丁漁,則一直保持著木村鎖的壓製姿勢,直到他感覺到身下的**不再傳來任何反抗力量,這才一鬆勁,滾到一旁,趴在地上,又咳又嘔地吐出口中的血肉。


    初冬的冷風吹拂在丁漁濕透的短衫上,帶來的寒意讓他連打兩個冷戰,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次闖大禍了!常威是三代中的核心弟子,我殺了他絕對會被門派嚴懲,最壞的可能是以命抵命,最好的可能也會被挑斷手筋腳筋逐出門派。逃!必須要逃!”他瞬間明白了形勢,開始思考逃跑的方式和路線。


    “如今我身上斷了三根肋骨,小腿骨也有骨裂,靠步行根本跑不遠,必須要搞到一匹馬,伊吾城內距離城門口不遠有一家客棧,裏頭經常有客人寄存的馬匹,我去偷一匹出來,小二絕對攔不住我。對了,還有銀兩!”他爬過兩步,從常威屍身上搜出銀包,裏頭有幾張銀票和些散碎銀兩,光線不足看不清楚,但應該有一二百兩,短期內是足夠了。


    丁漁從地上找回了之前脫下的僧袍,幸虧當時他隨手一拋,拋得比較遠,這才沒有沾染上常威噴濺的頸血。他用常威的衣衫胡亂擦去臉上的血跡,再脫掉血淋淋的短衫穿上僧袍,這樣一來整個人看起來就比較正常了。他忍著痛,盡可能地快步走回伊吾城,多虧了這座小城夜晚不閉城門,這才讓他有了逃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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