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漁充耳不聞,抬腳便追了出去。可是那矮胖的動作看似可笑,實則輕功了得,每次起落都跨越**尺遠,丁漁沒練過輕功,光靠腳力奔跑根本追不上。


    無奈之下,丁漁隻能折返冰窟,還沒進洞,就見到巴桑大師帶著小阿甕走了出來。


    “丁師弟,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還是趕緊離開吧。”巴桑大師道。


    丁漁知道巴桑大師慈悲心發作,擔心他進洞去殺了重傷的老何,所以急於把他拉走。不過既然矮胖副旗使已經逃脫,很快明教的追兵便會趕來,這時候老何是死是活無關緊要,所以他也懶得多費手腳,便點頭答應,三人急急離去。


    三人向山頂方向跑了小半個時辰,突然阿甕失足摔倒,便再不動彈。他們趕緊查看,隻見阿甕的小臉通紅,額頭發燙,呼吸急促,眉頭緊蹙似是十分痛苦的樣子。


    “高原症!”丁漁脫口道。


    “丁師弟,何謂高原症?”巴桑大師不解道。這個年代的人口流動性極低,高原中很少有外人進入,而高原人本身世代在當地生長,早就適應了高海拔環境,自然也不會有高原症。所以連巴桑大師這樣的博學高僧也不知道。


    丁漁一邊用駱駝皮毛將阿甕包起來,一邊簡單解釋了一下:長期生活在平原的人進入高原後會感到不適,體質不同的人反應的程度也不一樣,程度輕的也許自己都不會察覺,程度重的甚至有可能會致命。三人中阿甕體質最弱,之前就覺得不舒服,後來又奔跑了一程,更是大大加劇了反應,終於不支倒地。其實不止是阿甕,連丁漁都覺得腦子裏一跳一跳的疼,隻不過他體質極強,又能忍痛,所以外表看不出來而已。


    巴桑大師聽罷,輕歎一聲,從懷中掏出裝有《金剛曼荼羅經》的經盒,遞給丁漁道:“丁師弟,勞煩你代我將這部經文帶回宗俱寺。”


    丁漁勃然變色,問道:“師兄,你這是何意?”


    巴桑平靜地說:“若非我將阿甕帶出綠洲,他不會遭此劫難,這是我的因果。師弟你先行離去,我在此地守護阿甕,明教眾人追來,我勉力拖延一陣,再帶阿甕隨他們去總壇,想來他們也不至於難為一個小孩子,這樣阿甕多半便能無事。”


    巴桑說的有道理,如果這時候的明教,和倚天裏麵抗元的明教行事風格沒有太大變化的話,那麽阿甕有很大可能會平安無事。隻是這樣一來巴桑大師就生死難料了。之前被丁漁打傷的那個矮胖副旗使找不到丁漁,多半會拿巴桑大師來泄憤。


    丁漁知道,這對他來說其實是最好的辦法:《龍象班若經》講解這麽些天,他已經知曉該如何修煉龍象般若功。那麽巴桑大師的生死對他來說便無關利害,而且有了巴桑大師的拖延,他的逃生機會大增。可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願這樣幹!


    怎麽辦?怎麽辦?丁漁四下張望,腦中飛快地思考著:難道要學歐陽鋒跳崖?且不說一個沒有深厚內力護體的人能不能用土製簡易降落傘安全跳崖,就算他想跳,此處也沒有高落差的垂直懸崖,隻有一麵六七十度角的冰雪陡坡——慢著!陡坡的話,也許能成!


    丁漁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他來不及解釋,取出身上的氈帳,用隨身的牛耳尖刀裁成兩大塊,綁上牛筋繩做成兩頂土製降落傘。這時山道上數十個人影隱隱可見,其中一個聲音斷斷續續地飄上來:“……跑不了……束手就擒……”正是先前那矮胖的聲音。


    巴桑大師見丁漁還在往身上綁繩子,不禁急道:“丁師弟,你再不快走,我們都要交代在此!”


    丁漁詭異地一笑,陡然出手,拿住了巴桑大師的麻筋,巴桑大師駭道:“丁師弟,這是為何?”


    丁漁將經盒重新塞回巴桑大師的懷中,說道:“巴桑師兄,看好我一會兒的動作,照做便可逃生,切記!”說完一掌推開巴桑大師,搶過阿甕抱在懷中,然後助跑幾步,竟從陡坡處跳了下去。


    巴桑大師痛呼:“師弟不要!”卻見丁漁拖著那頂“怪傘”在陡坡的冰麵上疾奔,起初還能保持平衡,到了後來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腳步跟不上,眼看就要一頭栽倒。然而隨著丁漁的速度增加,他身後的怪傘漸漸打開,最後終於嘩地一下,如同雲朵般完全張開,升到了半空,連帶著將前方的丁漁也扯了起來。


    丁漁雙腳離地,緩緩向前飄蕩了三四丈。由於他的速度放緩,怪傘也跟著蔫了,無法提供向上的拉力,於是丁漁雙腳落地,再次疾奔。如此循環往複,不一會兒就沒入雲海中。


    巴桑大師終於明白了丁漁的逃生方式,忍不住心中讚歎。他雖然慈悲,卻不迂腐,如今阿甕已經被丁漁帶走,真經又被還到了他身上,他自然不會再去送死。當下將另一頂怪傘的繩索綁在自己的腰上,從陡坡處一躍而下。


    半個時辰後,當兩人在山腳匯合時,都被凍得瑟瑟發抖,巴桑大師自是運功驅寒,丁漁連續將金剛伏魔神通來回練了幾趟,直至渾身溫熱,這才停了下來;而阿甕雖然沒有武功在身,但一來他渾身被駱駝皮毛包裹,二來又有丁漁的體溫傳遞,所以情況反而比其他兩人都好。


    追兵,高崖,嚴寒,短短半天,從三重劫難中有驚無險地渡過,回味當時,三人心中各有滋味不同,抬頭相視,化作欣然一笑。


    翻過昆侖山,便已是吐蕃境內,明教在此地也許仍有教眾,但比起吐蕃國教,卻是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除非明教打算和密教開戰,否則絕不敢在吐蕃境內抓捕巴桑大師這樣的大寺堪布。因此丁漁等人心情也豁然開朗,當天在牧民家借宿一宿,第二天便繼續上路。


    幾個時辰後,三人來到一座名為“昆侖集”的小鎮,鎮上有座赫利寺,乃是由巴桑大師的師弟住持,巴桑大師便提議先入寺中安頓,托他師弟尋些車馬,方便趕路。


    巴桑大師和阿甕正要入寺,丁漁卻叫住了他們,說道:“巴桑師兄,從此鎮到宗俱寺,一路皆是坦途,又有其他僧眾護持,想來再無波折。我等便在此地分道而行罷。”


    巴桑大師驚問:“師弟此言何意?你贈我寶經,兩次救我性命,我還未有片羽回報,如何能讓你就此離去?況且那經意還未講徹,豈非可惜!”旁邊阿甕聽丁漁說要走,忙扯住他的衣袖道:“丁漁莫走!”他此時漢話學得不多,急切之間隻反複說這一句。


    丁漁拍拍阿甕的小腦袋,搖頭笑道:“龍象般若功的修法我已了然。師兄一片好意,欲渡我向善,我亦心領。隻是這一路走來,我眼中所見,與師兄截然不同。師兄你心向佛陀,處處皆為淨土;師弟我胸懷修羅,天下無非沙場。我等的路,終究還是不同。”


    巴桑大師還待再勸,丁漁卻袖袍一抖,震開了阿甕的小手,然後合什一禮,轉身飄然而去。巴桑大師輕歎一聲,拉住阿甕不讓他追趕丁漁。這一路相處下來,他早看出丁漁心誌堅毅,旁人無法勸說得動,隻盼他日後能夠大徹大悟,化殺性為佛性,未始不能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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